臨去時,對虛竹囑咐了,“煩請?zhí)撝竦鶐臀遥^續(xù)盯著李侍夫?!?p> 謀害嫡嗣那件事,他一直惦念著,這些時日也都讓虛竹暗中盯著,只是那邊似也頗有耐性,一直沒有所動,眼下到了沐休的日子,他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事情,該有個結(jié)果了。
同時,他也認真地告訴自己,這是插手關于容境的最后一件事,她生來高高在上,不是他這樣的普通人能接近的,他不該強扭兩人之間關系的這只瓜。
虛竹應了,如往常一般并不多問。
洛瑕遂放心離開,卻不想方到一沁園外,竟碰上多日未見的容境。
她還是那副散漫不羈的樣子,隨意地立在那兒,眉目清冽,氣度從容,似乎,還是特意在等著他出來。
這畢竟是容境,他即便自知不可高攀,此刻也不得不上前,恭恭敬敬見禮,“境姐姐早?!?p> 容境丟了手中拈來把玩的一片榕樹葉,道:“小小今日要去齊府?”
洛瑕點頭稱是,等著她說明來意。
她卻話題一轉(zhuǎn),似不經(jīng)意般,問道:“那日,為什么一聲不吭走了?”
洛瑕微愣,繼而反應過來,道:“向境姐姐道賀的人很多?!彼f著又抬眸一笑,笑意遠不達眼底,道:“小小也在此恭賀境姐姐奪得頭名,望境姐姐莫怪小小賀得遲了。”
容境凝著他的眸子,只覺這笑疏離得刺目,她不由蹙了蹙眉,“你怎么了?”
洛瑕不解,仍掛著笑,續(xù)道:“境姐姐路過一沁園,是要去祖母那里用膳嗎?”
容境直直望著他,半晌,方轉(zhuǎn)了眸,一言不發(fā)地離去。
洛瑕身后,拾初疑惑道:“小公子,您怎么了?以往見到大小姐,您不是這樣的?!?p> 洛瑕斂了笑,望望一沁園門前那棵高大得幾乎望不見頂?shù)拈艠洌従彽溃骸耙酝?,是我想得多了?!?p> 就如這棵榕樹,他即便很努力很努力地踮起腳尖去夠,也窮其一生觸碰不到那頂尖的枝葉分毫。
而今這樣才好,他們只是接觸不多的泛泛之交,他不用再那么累,洛府二房的人也不用再想著利用他去打她的主意。
極好。
“拾初,咱們走罷?!币宦曒p輕的吩咐落下,洛瑕抬腳,往府外去了。
齊府。
從容府安排的馬車上下來,洛瑕方在齊府前站定,便見喬梨衣正下馬車,身畔仔細扶著他的,是一路將他送來的姐姐喬筠衣。
喬梨衣顯然也看到了他,急急從馬車上跳下來,和姐姐告了別,向他所在的方向小跑過來。
喬筠衣有事在身,隔著一條短街向洛瑕揮揮手,上馬離開了。
洛瑕等喬筠衣過來,有一早得了消息候在旁邊的侍子,引著兩人一道入府,洛瑕才發(fā)現(xiàn),離齊妙所居的院子越近,喬梨衣越發(fā)有幾分緊張。
他不由拉了喬梨衣停住步子,道:“梨衣,你怎么了?”
喬梨衣看看他,“小小,我擔心他見了我會生氣?!?p> 洛瑕不由問,“到底有什么事?可以告訴我嗎?”
喬梨衣咬咬唇,“小小,我……對不起他?!?p> “是這樣的,我小爹爹是喬府的一位侍夫,只是他生下我沒多久就過世了,喬府待我和姐姐不好,外祖母便做主讓我和姐姐到外祖家暫住。
我外祖家,也就是臨安陳家,與齊府有姻親,齊妙的一位小爹爹,就是我的小叔,這原本也沒什么,可后來,齊妙的嫡姐不滿三歲便夭折,查出來,竟是我小叔害的?!?p> “小叔如今被打發(fā)去了齊府的別院,齊妙就對我……”
臨安陳家,執(zhí)掌著在臨安城聲名赫赫的陳氏酒坊,只是畢竟為商賈之家,家中男子即便入了世家高門,也只能為侍。
洛瑕這才知曉了其中的淵源,他撫撫喬梨衣的手背,道:“梨衣,在這件事里,你沒做錯什么,不用為之愧疚,也不用怕他?!?p> 喬梨衣仍咬著唇,“齊妙他沒了嫡親的姐姐,我卻還有待我極好的姐姐,我其實,比他好很多,所以,他對我發(fā)發(fā)脾氣,也沒什么的?!?p> 洛瑕握握他的手,喬梨衣確實是幸運的,他被喬筠衣保護的很好,因此能一直這樣心懷良善,想著,洛瑕微微一笑,道:“好,他若只是發(fā)發(fā)脾氣,咱們便讓著他去,走罷?”
喬梨衣點點頭,“嗯?!?p> 洛瑕于是吩咐了前面的侍子帶路,兩人這才繼續(xù)往齊妙的居所而去。
閔微雨和李思霖已經(jīng)到了,正坐在齊妙床畔,與他講這幾日寧先生教過的兩篇詩。
齊妙的高燒昨日方退下去些,此時剛有點精神,卻還不能吹風,因此這屋內(nèi)門窗緊閉,彌漫著濃濃的草藥味。
洛瑕方一走進,便微微蹙了蹙眉,他前世有幸,略通了些藥理,一聞便意識到,而今這滿屋的草藥味里,分明有些不大對。
齊妙還是小孩子,即便持續(xù)高燒不退,也不該用本性帶毒的雄黃吧?
他未動聲色,與喬梨衣走到齊妙床畔,問了好。
一見到喬梨衣,齊妙果然面色一冷,哼道:“你來干什么?”
喬梨衣咬唇,往洛瑕身后靠了靠。
洛瑕微微上前,道:“齊公子生病,幾日未去進學,我們好意而來,齊公子便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齊妙冷聲一哼,臉偏向一邊,因情緒波動而微微氣喘。
屋門忽的被推開,來的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姿容昳麗,華服金飾,一副已為人夫的裝扮。
他當先一步進來,身后還跟著一位端了湯藥的侍子。
齊妙聞聲轉(zhuǎn)首,見了這男子,果然欣喜喚道:“父君,您來了?!?p> 原來,是齊府正君柳氏。
柳氏笑著走到床畔,摸摸奇妙的額頭,又對床邊的幾位小公子道:“謝謝你們來看我家妙妙?!?p> 待幾位公子回了禮,柳氏方從自己身側(cè)的侍子手中接過藥碗,哄道:“妙妙乖,先把今日的藥用了,咱們再和幾位小公子玩。”
齊妙有幾分不情不愿,可當著這么多同門公子的面兒,到底沒再撒嬌,乖乖由著柳氏喂藥。
哪知一勺藥尚未入口,洛瑕小小的身子忽地向前一撲,不偏不倚正將這藥碗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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