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境有一瞬間的慌亂,可轉(zhuǎn)而想到這院落并無旁人,心下微寧,反而伸了手去逗這要哭鼻子的小娃娃。
似是真的被她撓癢了,小娃娃亂動著兩只小手要趕走她,不僅哭鼻子這事忘到了一邊,就連迷糊的睡意也清醒了許多。
兩個都是半大的孩子,一時竟還玩到了一處。
院子里卻傳來人聲,“虛竹,快抱小公子出來,這馬上就是抓周宴了?!?p> “林爹爹稍等,奴這就去?!?p> 話畢,腳步聲漸漸近了,容境收回手,忙一個閃身,躲去了衣櫥后面。
童床上的小娃娃一下子沒了玩伴,終于“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走到門外的侍子聞聲忙開了門進來,匆匆抱起童床上的小娃娃,仔細哄著。
容境心下對這侍子有了幾分好感,卻忽聽外面又走進來一個人,“哭什么哭,不過是個公子,哪值得咱們府上這么鄭重其事地擺宴席?”
正哄著小娃娃的侍子頓了頓,“林爹爹,這是咱們長房的嫡子,您一個二房的管事,說話還需客氣些?!?p> 被喚作林爹爹的冷哼一聲,“長房夫人不在,這洛府可是咱們二房當家!趕緊抱公子出去,若是誤了時辰,看我不收拾你!”
那侍子默了默,仔細給懷中的娃娃攏緊褥子,轉(zhuǎn)身出了門。
林爹爹一聲冷笑,“咱們老太君縱然喜愛這小輩里唯一的一位公子,但畢竟還是二房夫人的生父,你可別想著去找靠山!”
明顯地,那侍子原本平穩(wěn)的腳步頓了頓,卻沒說話,徑直出了院子。
聽著林爹爹也關(guān)了門出去,容境從衣櫥后面站起來,這洛府二房,竟這般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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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府正院,一張正紅錦席羅列于中堂的長桌上,四周秉燭燒香,錦席上則置了金銀七寶玩具,文房書籍,道釋經(jīng)卷,秤尺刀剪,升斗戥子,彩緞花朵,官楮錢陌、男工針線、應(yīng)用物件、并兒戲物等一應(yīng)物件。
這抓周禮,不論是為小姐還是公子,皆由女子觀禮,男眷們都在后院等結(jié)果。
容境方悄悄溜進正院,便見容無逸沖她招了招手。
她回到母親身邊,有些悶悶不樂。
容無逸看她兩眼,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中堂的錦席之上,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容境抿抿唇,“母親,我無事?!?p> 容無逸看她在自己身側(cè)站定,便不再問。
堂中,洛小公子被抱了出來,容境所在的位置靠前,她稍一側(cè)首,便能瞅見那侍子懷中的娃娃。
他已不哭了,面上的淚痕也被擦拭干凈,一雙明眸分外干凈,比她家中的清泉還要通透。
小娃娃被輕柔地放到了錦席上,洛明洗躬身來請容無逸為孩子引路。
所謂引路,便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在抓周開始前牽起孩子的手,帶著孩子爬到錦席正中,再由孩子自行摸索喜歡的物件。
這洛小公子的抓周宴,容老城主本是要親自來做引路長者的,只是不巧前一日染了風寒,擔心一不注意過給孩子,才由容無逸代行此事。
已故的洛老夫人曾任臨安城兵馬總簿,是容老城主的第一軍師,兩人志趣相投,數(shù)十年年相交,引為知己。
“容某此番代母前來,為洛小公子引路?!闭Z畢,容無逸牽起小娃娃的手,走在長桌一側(cè),不緊不慢地帶著孩子爬到正中,收回了手。
小娃娃得了自由,雙手便撐在席上,又向前爬了幾步,摸了摸錦席一側(cè)的書卷,又轉(zhuǎn)而抓起一顆金錠子,不肯放手了。
眾人都笑,這小手抓金,于男子是最好不過的,有旺妻之兆。
洛明洗也有幾分高興,這畢竟是侄兒,不僅不需要她過多提防,反而是他抓周的寓意越好,往后越能嫁個好人家,正為她往上爬鋪路。
就在眾人都想著就此美滿的時候,忽見那錦席上的小娃娃又爬起來,左手心里金錠子還緊緊攥著,右手卻又一拽,拉住了一個緋紅色的衣袖,然后他眉眼一彎,咯咯輕笑起來。
容無逸身側(cè),容境的面上就有了些不自在,她站在長桌旁,小身板還沒長開,此時正堪堪與桌上的小娃娃對視。
小娃娃緊緊攥著她的衣袖,她悄悄往回扯了扯,那力道卻不見松。又擔心自己動作太大驚了這洛府金尊玉貴的小娃娃,容境抖抖手,任由他拽了。
眾人面上的訝色更深了。
抓周抓到小姐姐,可是這臨安城九州三十二郡里的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