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下面官軍還在不停沖上來,尤其是兩架呂公車靠上寨墻之后,更是源源不絕的把士兵送上寨墻。寨墻上又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奪戰(zhàn),這次官軍似乎占了上風(fēng),眼看破寨在即,官軍們一起歡呼。
忽見范青再次下令,只見數(shù)十個點燃的火藥包,被拋了出來,瞬間剛沖上寨墻的官軍士兵,被爆炸沖擊的東倒西歪,有的直接被炸下城墻。那幾輛呂公車被格外照顧,火藥包火球在它上面亂竄,很快就把它給引燃了,熊熊大火,黑煙直沖天空,好像城墻邊上燃起來兩個巨大的火炬一般。
眼看義軍重新阻止了官軍的進攻勢頭,又占據(jù)了上風(fēng),忽然丁國寶向范青大叫,“石頭沒了?!?p> 范青不是神仙,他也不曾預(yù)料攻城戰(zhàn)如此慘烈,會持續(xù)一天,礌石準(zhǔn)備少了。
“所有寨子里的人,都去搬運石頭。”范青一面作戰(zhàn)一面頒布命令,寨子里的人只剩下小孩和一些不會作戰(zhàn)的婦女,再就是剛剛抬下去的重傷員。于是,這些婦女和小孩也開始發(fā)動起來,向城墻上搬運石頭。忽然,寨墻上有人大叫,“闖王也來了!”
范青吃了一驚,向下面寨子望去,只見在搬運石頭的眾人中,李自成,劉宗敏等將領(lǐng)全在其中,他們雖然病得無力,但還是拼命的向寨墻上搬運石頭。看到這一幕,寨墻上的守衛(wèi)倍受鼓勵,一起吶喊,“沖?。?!”
一人拼命,萬夫莫當(dāng),這股血勇被激發(fā)到極至的時候,簡直是勢不可擋,一直來回搖擺的勝利天平終于傾斜到了義軍這邊。官軍士兵被義軍的強悍的戰(zhàn)斗力和意志力征服,紛紛退下去,無論軍官們怎么鼓勵威脅,都沒有用處。
終于,官軍那邊響起鳴鑼聲音,他們不得已撤軍了,義軍守住了寨墻,寨墻上剩下的數(shù)百義軍渾身血污,并肩站在一起,夕陽斜下,金色光芒籠罩在他們身上,就如同一排金色戰(zhàn)神一般,威風(fēng)凜凜。
這一戰(zhàn)義軍損失了接近五百戰(zhàn)士,而官兵更慘,死傷加起來接近五千人,是義軍的十倍,一場血戰(zhàn),讓雙方戰(zhàn)士都折半。
鄭崇儉臉色鐵青看著滿地尸首和傷員,他現(xiàn)在真的信了,這群流寇確實勇猛,靠云梯他是攻不下來這座寨墻了。
在官軍的大帳中,鄭崇儉臉色陰沉的看著幾位將領(lǐng)。這些將領(lǐng)都垂著頭,一臉沮喪,他們都曾夸過???,說過大話,可現(xiàn)實卻打了他們的臉。
鄭崇儉緩緩道:“咱們這一日攻城受挫,損兵折將,但所剩兵馬還很多,而寨墻上義軍估計已經(jīng)人數(shù)不多,且十分疲憊,各位,只要咱們鼓足勇氣,明日再攻一日,此寨必破?!?p> 眾將都不說話,他們也算經(jīng)歷過一些血戰(zhàn)、大戰(zhàn),但像今天這么激烈的絞殺,都不曾經(jīng)歷過,短短一百多米寨墻,數(shù)千人死在墻下,說是絞肉機也絲毫不為過。這種恐怖的廝殺,血腥的場面,讓他們心膽俱寒,已經(jīng)喪失了戰(zhàn)斗的勇氣。
眾將半晌無人接話,大帳中一片沉寂,鄭崇儉忍不住提高聲音怒道:“各位,你們都是功勛宿將,國之棟梁,圣上對你們寄予厚望,現(xiàn)在也正是你們盡忠報國,奮不顧身的時刻,怎么都不說話?”
一名老將輕咳了一聲道:“總督大人,我們不是不想打,今天的戰(zhàn)斗你也看到了,士兵們很勇敢,已經(jīng)盡了全力??蛇@群流寇仿佛被邪魔附體,不懼死傷,完全是一群瘋子模樣。這慘烈景象,太傷士氣,如果明日強行攻寨,只怕不但攻不下寨墻,還會導(dǎo)致士兵們的怨言,我看不如休整兩日吧!”
這提議立刻得到一片附和聲音,“對??!士氣已沮,還怎么打?。 ?p> “這群流寇分明是一群瘋子?。≡蹅兇蛄诉@么多年的仗,見過這樣的流寇么?”
這時,昨日建議等待大炮的那名幕僚拱手道:“大人,既然攻打寨墻不力,不如暫時休整兩日,等大炮運來,轟擊寨墻,既可以恢復(fù)士氣,又可以減少傷亡,一舉兩得??!”
大帳中的眾將紛紛附和,就差直接說出口,早就應(yīng)該等待大炮的。只是決定攻城的是鄭崇儉,這話太過冒犯他,所以沒人直接說出來。
鄭崇儉也知道自己的決定冒失了,此時順?biāo)浦鄣溃骸凹热蝗绱耍蹅兙托菡麅扇?,等大炮來了再說?!?p> 此后兩日,官軍和義軍相安無事,李自成為了讓范青等人休息,親自帶領(lǐng)一群剛剛病愈的兵將,上寨子替代范青。
第三天,李自成的親兵李強急匆匆的到寨子里找范青,說敵人有了情況。
范青急忙蹬上寨墻,只見李自成、劉宗敏等人正向官軍營地方向眺望。只見那邊來了好多騾車,拉著的物品頗為沉重,在峽谷外的泥土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印痕,許多車輛都得兩三頭騾子才能拉動。
劉宗敏一拍箭垛道:“來了,他奶奶的官軍,到底把大炮拉來了!”
李自成對范青道:“范先生的計策能行嗎?”
高一功笑道:“范先生料事如神,可曾失策過么?”
范青笑著一拱手,“多謝高將軍謬贊,咱們攻城那日如此艱難,都沒用咱們的底牌,就是在等官軍大炮,我覺得官軍得有九成可能中計?!?p> 李自成和幾名將領(lǐng)一起點頭。
此時,鄭崇儉正在和幾名將軍商量架設(shè)大炮的事情,正常情況下,攻城戰(zhàn)的時候,大炮不能距離城墻太近。因為敵人大炮居高臨下,能發(fā)射的更遠,火炮距離城墻太近,很容易被對方大炮摧毀。但這次眾將一直認為應(yīng)該把大炮架設(shè)的更近些,這樣更容易摧毀寨墻。這是欺負義軍沒有大炮的緣故。
于是一共十二門佛朗機炮,都被架設(shè)到了距離城墻三百米左右,這么近的位置,已經(jīng)在弓箭手射擊的邊緣了。
火器營的總兵立刻忙碌起來,指揮眾兵士搭建炮架,大炮沉重,需要炮架支撐,一旦架設(shè)完畢,就很難移動了。營地的士兵聽到架設(shè)大炮的消息,紛紛在營地邊緣觀看,眾人喜氣洋洋,這回有了大炮,攻克這個寨子應(yīng)該不費吹灰之力了吧!
大炮終于架設(shè)完了,這名總兵是操控大炮的行家,他調(diào)整炮口的高度,讓所有大炮都射擊到寨墻的中間位置,他在大炮的照門中盯著對面寨墻,慢慢調(diào)整大炮高度,忽然他的視線落到寨墻的箭垛上,他的眼睛慢慢睜大,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在寨墻的箭垛上,好幾個黑洞洞的炮口正在伸出來。這細長的炮口,絕對不是那些普通的散射炮、土炮,而是真正的佛朗機炮,而且看炮口的寬度,至少也是三百斤以上的中型炮。
這時,在遠處看熱鬧的官軍營地士兵也發(fā)現(xiàn)了,一起驚呼起來,向著寨墻指指點點。鄭崇儉也接到下屬報告,在小丘上張望,不可能??!流寇向來很少使用火器的,連散射炮都不怎么見到,怎會有佛朗機炮?難道這是假的,嚇唬人的?這時,一個幕僚已經(jīng)把他的想法說出來了,“大人,流寇不可能有這種先進火炮的,定是假的,恐嚇咱們的,不用懼怕?!?p> 這話音剛落,好像是在反駁這幕僚的話,“轟”的一聲大響,一枚炮彈從寨墻上噴射出來,直接越過了官軍的火炮陣地,落到軍營前不遠處,又出發(fā)一聲沉悶轟鳴,塵土飛揚,地面被砸了一個大坑。拳頭大小的炮彈從坑中彈跳向前,在地上犁出來一道長溝。嚇的軍營柵欄前的官軍士兵紛紛后退。
“他奶奶的!不是說流寇沒有實彈炮嗎?”火器營總兵氣的破口大罵,剛才這枚炮彈顯然是寨墻上的試射炮,隨后的炮彈就要落到陣地上來了,而他的炮陣還沒弄完,現(xiàn)在不成了活靶子么!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寨墻上再次升起一股黑煙,這回,炮口壓低了角度,一枚炮彈直向炮陣中射來,精準(zhǔn)的擊中了一門火炮,瞬間炮筒從原地彈跳起來,炮架四分五裂,木屑、鐵片四面飛射,這門大炮周圍的十幾名炮兵都被射到在地上,大聲慘叫。
這時,寨墻上六門大炮先后開炮,全是向著官軍的炮兵陣地而來。
“快逃吧!”炮兵們轉(zhuǎn)身就跑,連火器營總兵也轉(zhuǎn)身逃走,這些大炮根本沒法挪動了,現(xiàn)在都成了活靶子。一名炮兵跑的稍慢,被一顆射的稍遠的炮彈正好擊中,瞬間這名士兵的上半身完全粉碎,在空中形成一片紅色血霧,碎肉殘肢滿地都是,連慘叫聲音都沒發(fā)出來,這種火藥的力量,人力根本不能抗拒。
寨墻上六門大炮,一顆接著一顆的射出炮彈,所有官軍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炮被摧毀,變成一地的碎銅爛鐵。
聽著寨墻上一片歡呼聲音,鄭崇儉霍的站起來,臉色鐵青,雙手緊緊的捏成拳頭。自己真的輕視這群流寇了,他們的底牌隱藏的如此之深,幾日前那次攻城,如此危急的情況,他們都能忍住,不使用大炮,就是在引誘自己上當(dāng),一舉摧毀自己的炮兵陣地,太陰險了,鄭崇儉感覺自己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敵人遠比自己預(yù)料的要厲害。
幾名官軍將領(lǐng)有的目瞪口呆,還在震驚中沒緩過勁來,有的喃喃咒罵,“奶奶的,居然被這群土包子給耍了!”
鄭崇儉則頹然坐下,慢慢道:“各位,現(xiàn)在還有什么辦法,還能攻城么?”
眾將一起臉上露出懼色,前幾日,敵人沒用大炮,都攻打不下來?,F(xiàn)在敵人把最厲害的獠牙露出來,這寨子誰還敢攻打?
一位幕僚拱手道:“大人,現(xiàn)在情況已經(jīng)不適合攻城了,敵人寨墻厚重,又有大炮,但他們被困在山谷當(dāng)中,沒有物資來源,而我們可以從山外源源不斷的運來物資,只要圍困他們一個月,他們定然缺乏糧食,自行潰散了!”
鄭崇儉皺著眉頭,不置可否,這計策是個笨法子,官軍雖然能從山外運來物資,但山路崎嶇,路途遙遠,這四五千人,在山中住一個月,很難供給的上的。
正猶豫間,忽然從峽谷外面疾馳而來一名騎士,一見到鄭崇儉立刻滾鞍下馬,跪在地上,泣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咱們運送糧食的隊伍,在路上被一群流寇偷襲了,幾十車糧食都被他們拋到深谷當(dāng)中,押運糧食的趙總兵也死了!”
“什么?”鄭崇儉再次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都直了,接連兩次重大打擊,讓他一時間有點發(fā)懵,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見總督大人臉色鐵青,身子搖搖欲墜,兩名幕僚慌忙上前扶住他,一名幕僚顫聲道:“大人,流寇太狡猾了,誘咱們深入山中,派人切斷咱們糧道?!?p> 另一名幕僚道:“大人,軍中不可一日無糧,咱們糧食也只夠吃三日的,不如抓緊時間撤退吧!”
“唉!”鄭崇儉長嘆一聲,無力的擺擺手道:“安排撤退事宜吧!”
在寨墻上的義軍士兵見到遠處的官軍開始拔營后撤,再次歡呼起來,好多人都是淚流滿面,這幾日的拼死血戰(zhàn),把不可能事情變成可能,區(qū)區(qū)一千人不到的義軍,憑借著堅韌不拔的意志力,生生抵擋了一萬人官軍的猛攻,這在義軍歷史上還是第一次。當(dāng)然這其中的首功還要記給范青。
寨墻上好多將領(lǐng)都向范青豎起大拇指,叫一聲好樣的!連平日不喜歡范青的劉宗敏也哈哈大笑,粗著嗓門叫道:“你這秀才有點門道,以后我再也不敢瞧不起吃墨水的了!”說的周圍人都笑了。
李自成只是很簡單的贊了一句,“先生厲害!”
范青自己只是微笑,沒有一點自得之色,他瞟了一眼正在撤退到官軍,給李自成拱拱手道:“闖王,屬下認為官軍深入商洛山,大舉圍剿咱們,只是防守住寨子,還不能給他們一個深刻教訓(xùn),應(yīng)該想法子,把他們徹底擊潰,這樣子一年之內(nèi),商洛山中可以保得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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