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你怎么來了
程培軒當然不信這個,對老媽說:“那都是迷信,什么喜身不喜身的,我不在乎?!?p> “你不在乎,可她在乎呀!”徐冬梅沖里屋的窗口指了指,小聲說:“她才好不久,陽氣不足,最怕陰氣沖,萬一真出了點什么事,你擔得起嗎?”
程培軒苦笑道:“媽,您可真是的,怎么也跟唐大仙一樣,凈說那些玄乎話了?
“放心吧媽,我真沒事。
“想當初我還沒死呢,你們就給我辦了喪事,還給我立了個衣冠冢,到現(xiàn)在我又有什么事了,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徐冬梅被兒子懟得無話可說,憋了半天才道:“那好吧,媽犟不過你。你愿意去就去,記得千萬早點回來,遇到事了別犯倔,有話好好說,什么事向理莫向親?!?p> “行了我知道了媽?!?p> 程培軒真沒心思聽老媽啰嗦,沖蘭文輝擺了擺手,兩人便一同出了院門,坐進了那輛本來是程培軒的帕薩特里。
蘭文輝一邊開車,一邊把事情的經過跟程培軒說了。
原來今天是王家那位長輩下葬入殮的日子,王富貴做為王家族人,理所當然要出席了。
之前唐大仙給喪主算好了,早晨九點鐘是吉時,沒到八點,王家晚輩們就在磨盤山坡上,開始給那位長輩刨墳坑。
本來都刨得差不多了,誰曾想山竟然塌了大坑,弄得那個墳坑也白刨了。
大伙搞不明白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山竟然塌了個大坑呢?難道是老天爺以此來警告王家人,別把這兒當祖墳了,這地兒風水不好?
直到一位王家后生轉到了后山腰,這才弄清楚其中的緣由。
原來后山那片正是王富貴開的那家富貴礦場,而那邊就有個出礦口,直指王家祖墳的位置。
這事再明白不過了,當初王富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辦下來了磨盤山的開采權。
可前山卻是王家氏族的祖墳,占了整整大半個山坡,王富貴總不能給自家老祖宗遷墳吧?就是他想這么干,王家族人也不會同意,弄不好都得跟他玩命。
沒辦法,王富貴只好讓工人偷偷的從半山腰往里挖,就這么天長日久的,前面山體內部已經大洞小洞縱橫交叉了。
今個兒也真夠巧的,那群后生們上不挖下不挖,偏偏就挖到了其中一個大礦坑的頭頂上,所以才會山體塌陷,弄出這么一個大坑來。
王家族人弄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一個個差點沒把鼻子給氣歪了。
你王富貴有腦子,能掙錢,誰都不能說出什么,可你也不能什么錢都掙吧?
竟然把自家祖墳的底兒給挖空了,這跟刨自家祖墳有什么兩樣?這也太損陰喪德了吧?!
王家族人有幾個脾氣爆的,當時就忍不住了,哪管你是不是村長的,沖上前去就是一頓老拳,把王富貴打得滿地亂滾,哭爹喊娘。
這陣子蘭文輝一直開著程培軒的帕薩特,村頭村尾滿世界轉悠。而王家人為撐場面,也把蘭文輝連人帶車請過去了,加入了出殯車隊。
等到了磨盤山,蘭文輝把王富貴的事看了個從頭到尾,見堂堂的王大村長被人這么痛扁,卻連個出頭的人都沒有。
蘭文輝覺得這么整不行,好歹得讓程培軒過來看看,別等著人家把他老丈人打死了,到最后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程培軒聽了蘭文輝的講述,臉上竟然沒一絲急色,反而轉移了話題,問蘭文輝和白小翠的事。
程培軒還真不是八卦,都三四天了,程培軒一直聽村里人傳說,蘭文輝救了一位大公司老板的女兒,現(xiàn)在那個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正打算把蘭文輝招作東床快婿呢。
這事不用仔細掰扯,程培軒就猜到“那個大公司老板的女兒”,肯定就是白小翠了。
蘭文輝被問得臉上通紅,嘿嘿笑道:“你怎么也聽那些八卦呀?那都是沒影的事,瑩瑩是什么身份的人,她能看得上我嗎?”
“瑩瑩?”程培軒眉頭皺了一下:“瑩瑩是誰?”
“白小翠呀!怎么,你連這個都不知道?”蘭文輝說:“白小翠改回了原來的名字,叫趙瑩瑩了?!?p> “哦?!背膛嘬廃c頭,總覺得這個“趙瑩瑩”,似乎沒有那個“白小翠”好聽。
蘭文輝又說:“那個趙總真是個性情中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連那個李大憨8子,他都一下子給了二十萬,但凡以前幫過瑩瑩的,都沒少給砸紅包。”
掃了一眼蘭文輝那身名牌,腕上戴著的名表,程培軒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那,他給你多少?”
“哦,也不多。”蘭文輝忙躲開了程培軒的目光,注視著前邊的盤山公路,語焉不詳?shù)恼f道。
程培軒冷笑一聲,也不多問,回過頭,注視著車窗外的風景。
隔著山腳下的夾皮河望過去,不遠處便是長滿了桃樹的桃山,而山腰處那座藥神廟依稀可見,讓程培軒不禁心馳神往。
自打回到夾皮溝,程培軒也只拜望過一次恩師,而今自己都結婚了,有了美嬌妻,應該再去看看師父,也把這件喜事跟師父分享一下。
那就明天吧,明天帶王欣悅過去,讓她也給師父磕個頭。
程培軒正想著心事,磨盤山就已經到了,眼見得前面山坡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墳頭石碑,密密麻麻的,數(shù)不出來個數(shù)。
而那片墳地邊上,明顯塌陷了一個大坑,而大坑附近站滿了人,排滿了汽車,外加堆成了小山一樣的花圈和紙人紙馬。
看得出來,這家的喪事辦得還挺隆重的。
等帕薩特停在了那排車的后面,程培軒下了車,遠遠的就看見王富貴跪在大坑邊上,旁邊還有一個人拿著藤條,狠狠的抽著他的后背。
程培軒知道,這是王家族人在行家法,讓王富貴謝罪呢。
其實從一開始,程培軒就認為,這根本出不了什么大事。
王富貴本來就是夾皮溝的村長,在王家族里的地位舉足輕重,就算他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王家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樣。
就像現(xiàn)在,不過是打幾下,意思意思也就完了。再就是拿出點錢,平平大伙的怨氣,一切就該云淡風輕了。
此時王富貴已經被打了五十藤條,后背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包,上面血肉模糊,像粘了番茄醬似。看起來,行刑的那位手夠黑的呀。
程培軒身為王富貴的女婿,見到老丈人都這樣了,當然不能在一旁當吃瓜群眾,忙走過去,和白麗娜一塊,把他摻了起來。
王富貴此時已經快疼昏了,看見程培軒又驟然變精神了,擰緊了眉頭問:“你怎么來了?誰讓你來的?”
程培軒知道王富貴比誰都迷信,一直對那些亂七八糟的說法深信不疑,只得苦笑了道:“您都這樣了,我能不過來看看嗎?”
王富貴又羞又惱,掙開了程培軒的手臂,把他推了一個趔趄:“誰用你來看我了?你是喜身你不知道啊?趕緊回去!快走!”
憑程培軒那身子骨,根本就不可能讓王富貴推到一邊去,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為了照顧老丈人的面子,他只好假模假式的退了兩步,正巧退在了那個棺材旁邊。
夾皮溝這片兒,山高皇帝遠,一直都沒實行過火葬,到現(xiàn)在還都是用棺材,把尸體一裝,埋了了事兒,又簡單又不違祖制。
程培軒此時便靠在一個梓木大棺材上,腳下又不由自主的打滑,低頭仔細一看,卻是棺材里漏出的血水。
那邊喪主王富豪攔住了王富貴,指著鼻子沖他陰陽怪氣的道:“富貴,挨幾下打,這事就算完啦?”
王富貴停下了腳步,扭曲著臉反問道:“那你說怎么辦?我都這地步了,你還要我怎樣?”
“這事好辦,”王富豪打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端著架子,歪著脖子,用那雙三角眼盯著王富貴道:“第一,你重給我爹選個下葬的地兒,我也不要太好的,只要和你爹的一并排就行。
“第二,你誤了我爹的下葬吉時,這筆賬可不小,怎么得給個十萬八萬的吧?
“第三……”
沒等王富豪繼續(xù)往下說,王富貴就急了,抬手照著王富豪的大餅子臉就是一巴掌:“你嗎的,你還要啥?還特么都是你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