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燈下黑
談妥了軍隊草藥供應(yīng)一事，君無冥并沒有急著回城主府，而是在街上轉(zhuǎn)了一圈。
大概是因為開放邊關(guān)關(guān)卡的緣故，鎮(zhèn)上涌現(xiàn)了不少辰國人來，除此之外，西北望國及南洋的客商也都摻雜其中，各色叫賣之聲不絕于耳。
時至五月，北方酷熱，雖然已經(jīng)是申時末，西山太陽卻仍舊曬得人臉皮發(fā)燙。
邊境不比京都，街上光膀子的販夫走卒隨處可見，人一多，便到處都是臭烘烘的人肉味。
轉(zhuǎn)了一圈無甚收獲，遠遠瞧著一家賣糕點的鋪子，正準(zhǔn)備去轉(zhuǎn)轉(zhuǎn)，就聽秦禾在身后叫了自己一聲，便回頭去看他。
秦禾走到近前將與孟冬交代的都復(fù)述了一遍，又將訓(xùn)話掌柜的事提了幾句，末了頓了頓，方才說道：“訓(xùn)話的時候問了下城中客棧的掌柜的，說是見過小滿與一個男人在一起，卻沒見過王妃。”
君無冥臉上覆著面具，黑眸沉沉看不出情緒，只瞧見他沉吟了片刻，道：“抽出一隊兵馬，去山上搜一下。”
……
虞汀蘭想方設(shè)法繞過眾人，回到山上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幕時分，彼時新月如鉤，山林靜寂，自山上向下看，平丹城內(nèi)燈火連接，格外絢爛，山下篝火點點，山風(fēng)卷著軍旗獵獵作響，雖不似京中盛景，卻也別有一番風(fēng)情。
虞汀蘭卻沒工夫去欣賞，帶著小滿仔細收拾了屋內(nèi)事物，確定再無遺漏之后，二人匆匆下了山了。
現(xiàn)在回頭想想，劃花女尸的臉確實有些刻意，她雖然與君無冥相交不深，卻也知道他是個極其縝密的人，若是他起了疑心，再想瞞過他就得另想辦法。
今天君無冥能追到這里，她實在有些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查到了她的蹤跡。
在城中打聽到消息的時候，恐怕君無冥已經(jīng)將城中搜了個遍，下一步應(yīng)該就是搜山了，俗話說燈下黑，還是先進城再說。
畢竟他們二人已然兩不相欠，且她也不想再回到京城那個四方的籠子里去，能避則避吧。
披星戴月的趕到城門口，二人謊稱是在山上采藥的藥農(nóng)，采藥的時候不慎摔到了腿，這才回來晚了，求看城門的軍爺通融通融，又塞了幾兩喝茶的碎銀。
進出城門要憑借文書一事，雖說已經(jīng)下來了，可因為是第一天，許多人出來的急不知道，就都沒帶。
左右回頭戶籍小吏還要挨家挨戶的登記，也不急于一時。
守城門的士兵眼下笑瞇瞇的掂了掂手中荷包，隨意的揮了揮手：
“走吧，明日出城門就要帶文書了，莫要忘了。”
……
已然入夜，白日里燥熱的氣息都散了，溫度陡然降了下來，夜風(fēng)卷著寒意往人骨頭縫兒里鉆。
街道兩旁的鋪子盡數(shù)關(guān)了門，只有零星的幾家還燃著燭火，透過窗戶閃著微弱的光。
沿著街道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終于來到一家客棧前，虞汀蘭邁步走了進去，小滿卻躊躇了片刻才跟了進去，一溜小跑追上自家主子，小聲道：“主兒，咱們換一家吧？”
這客棧正是之前住的那家，黑心的厲害。
虞汀蘭自然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笑著拍拍她的腦袋，揚聲喚：“小二，來間上房?！?p> 店內(nèi)小二在打瞌睡，冷不丁被叫了一聲，下意識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轉(zhuǎn)頭瞧見一個秀氣公子哥兒，這才驚魂未定的舒了口氣，揚著笑臉，肩上毛巾一搭做出請的姿態(tài)。
小滿拗不過虞汀蘭，只能磨磨蹭蹭的上了樓。
雖說進的不情愿，小滿睡的卻絲毫不含糊，拉著虞汀蘭的手絮絮叨叨了念叨許多，待到虞汀蘭想要回她的時候，一扭頭這丫頭已經(jīng)睡著了，哭笑不得的給她蓋好被子，虞汀蘭躺在榻上望著窗外新月，卻有些睡不著。
記憶中她還有個極其疼她的哥哥，雖不善言辭，卻會在戍邊回來時，帶來一堆好吃好玩的來；
怕自己的手會弄疼她的臉，被抱的時候向來都是傻愣愣張著手臂紅著臉笑；
會在聽到戶部侍郎家小兒子說她壞話時，一聲不吭的將那人揍的一個月下不來床；
會在大房二房鞭子揮過來的時候，堅決的當(dāng)在她面前。
這一世，她幼時吃到的所有糖皆來自他一人。
離京一月多，想來她身死的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邊疆，不曉得她那個傻哥哥該是如何傷心了。
盡管十分想擺脫以往，這個哥哥，她卻一直都是不舍的，待攢夠銀兩，還是去一趟白馬城報個平安才好。
起身關(guān)了窗，虞汀蘭搭在腰間的手一邊摩挲著匕首上的花紋，一邊思索著日后要做的事。
眼下的難題，一則是沒有通關(guān)文書。
上山采藥也好，往別處去也罷，日后城門若真是設(shè)防，要么她就去衙門里弄個通關(guān)文書來，要么就是去弄個假戶籍來。
通關(guān)文書好弄，可也只能進出城門使用，且都登記在冊，若有什么事，一查一個準(zhǔn)。
戶籍身份是難了些，卻好在日后使用方便，且看個人所需。
虞汀蘭思忖片刻，還是決定明日去打聽一下置辦戶籍的事。
再有，就是她們還沒有落腳之地。
一直住在客棧確實不是辦法，貴是一方面，更因為人多眼雜，若是被君無冥的探子發(fā)現(xiàn)，再想跑就有些麻煩了。
買房子沒必要，畢竟他們也沒那么多銀子，或許明日可以看看能不能租一個來，再把手中剩余的藥材賣了，而后再做打算。
心下主意已定，便不再多想，抬手揮滅屋中燈火，就著淡淡星光睡了過去，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虞汀蘭便帶了剩余的草藥往蘇記濟世堂去，因為草藥有些多，早市人多怕被擠到地上，便沒像往常一樣背著。
跑去跟隔壁賣菜的阿婆借了推車一路推著往濟世堂去。
穿過鬧事，遠遠瞧見濟世堂的掌柜的站在門口東張西望，不曉得在等什么，便笑著揚聲招呼了一聲：“王掌柜這是在等蘇某嗎！”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誰料王掌柜瞧見她來，一溜小跑來到近前，拉著他的袖子好懸沒跪下去，直道：“蘇小兄弟，救命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