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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石群俠傳之山河變

第44章

奇石群俠傳之山河變 秦可馨95 3172 2020-08-06 18:23:41

  明語先聞聲按下羽扇,倏地正襟危坐,一臉肅穆道:

  “內(nèi)閣群臣,乃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爾。昔高皇帝之所以緩行馳禁,皆因混沌末年,元皇暴虐無度,萬民怨恨,故爾高皇帝才反其道而行之。

  爾今中原紛爭多年,神器更替不止,恰恰只因各方諸侯德政不舉,威刑不肅,寬之以位,順之以恩,君臣之道漸遭凌替,朝野間百弊叢生,因而幾經(jīng)傾覆,蓋莫能終。

  為此,我朝非但不該緩行馳禁,還當(dāng)反其道而行之,施以嚴(yán)刑峻法,恩威并舉,使之上下有節(jié),功過嚴(yán)明,是非榮辱,皆有尺度,官吏百姓,皆依法從事,數(shù)年后,天下大治,屆時方可緩行馳禁,廣布恩澤?!?p>  少光聞之大為詫異:先生,你向來皆以仁義為本,如此豈不有損你仁德之名?

  明語先一派超然灑脫,娓娓道:叔瑤啊,仁義亦分大小。古來天下興亡,最苦的,終究還是百姓啊。說到底,黎民百姓所望眼欲穿者,并非一個只知施恩布德、廣宣仁義,卻不知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君主啊!若不能導(dǎo)民向善、克難興邦,那這仁義,與捧殺又有何異?今中原初定,大業(yè)咫尺可望,我欣喜之余,卻也憂心忡忡。為能使世風(fēng)嚴(yán)整,人心安定,綱常倫理,回歸有序,我輩雖有不得已,亦須得為之。今嚴(yán)明廣紀(jì),依法治國,恰恰是取大義而舍小仁。而與天下長治久安相比,語先一人之榮辱,又何足道哉?

  少光靜靜聽罷,不自覺連連點頭,乃深深拜服。罷了,斂默一陣,但見他留戀不去,坐立不安,幾度欲言又止,一派心事重重。

  明語先看在眼底,抿了口茶,淡淡只道:叔瑤深夜造訪,只怕不僅僅是為新政而來的吧,莫不是聽到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此處并無旁人,但說無妨。

  少光心底本就藏不住事,聞言當(dāng)即色變,左右再三,遂單刀直入道:聽聞先生近日常私見那廉晟,不知可有此事?

  明語先不置可否,眉頭一挑,不時笑道:想不到叔瑤如今亦變得如同那些言官似的,糾結(jié)起這些有的沒的,這可不大像你叔瑤之作風(fēng)?

  熟料少光卻是一臉堅決道:事關(guān)重大,還請先生務(wù)必如實相告!

  明語先聞之語塞,忍不住長嘆一口氣,無奈道:不錯,確有此事。

  少光點點頭,娓娓只道:先生與那廉晟之淵源,光此前亦有所耳聞。這原是先生之私事,光本不該多加干涉??扇缃裾涤簺鲕娬唤又H,經(jīng)歷過前番波折,朝堂內(nèi)外那么多雙眼睛皆盯著你我,為免再節(jié)外生枝,還是應(yīng)當(dāng)謹(jǐn)小慎微些的好。來日方長,待大勢得定后,先生只管與那廉晟廝守為伴,盡訴衷腸,又何必急于這一時?

  明語先素知少光性情,聽出他話語間有所保留,索性坦然以對道:叔瑤有什么想說的,只管痛痛快快一并說出來。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如此躲躲閃閃?

  少光見狀,遂也不再遮掩:既然先生如此說,那光亦不再兜圈子矣!眼下,朝廷正與益州交兵,那廉晟終究是益州舊部,又遲遲不肯歸降。先生與其糾纏不清,只恐引來輿論非議,更有損太一、巫咸之盟。竊以為,倒不如趁早了斷了,于人于己,皆有好處。

  明語先靜靜聽著,不時眉頭緊蹙,斂默許久才開口,言語間隱隱透著怯懦:叔瑤說得這些,我亦想到矣。之所以還與晟郎相見,不過念著他有一天能回心轉(zhuǎn)意。屆時,以他在益州軍中之威望,于朝廷平定西南將大有助力。眼下晟郎他雖還有些固執(zhí),然只要我多加規(guī)勸,不日應(yīng)當(dāng)、應(yīng)當(dāng)還有轉(zhuǎn)機(jī)……

  少光看出其心思,當(dāng)下略不耐煩,乃直言不諱道:先生本是明大理之人,又何必再說這些自欺欺人的話?凡事誰不想做到盡善盡美,可現(xiàn)實卻是十有八九皆不能盡如人意。那廉晟若真有心棄暗投明,又豈會冥頑至今?難不成他廉晟一日不降,朝廷便一日不取益州焉?雖說兒女情長本是人之常情,然今夕到底不比往日。先生如今已繼天子位,萬事便當(dāng)以社稷為重。人言可畏的道理,想必不用光再多說,又豈可聽之任之,心存僥幸?何況本朝新立,先生身為天子,更須為人表率,盡可能多收攏人心才是,豈可因一己私情而有負(fù)天下眾望?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這般不清不楚的,莫非先生還真想與那廉晟共結(jié)連理,繁衍子嗣不成?

  一席話畢,明語先頓覺無地自容,不時哀嘆連連,埋頭低迷道:“這一節(jié)叔瑤大可放心,我雖傾心于晟郎,卻還不至于意氣用事到,因之而得罪天下人。不過圖一時之快,以之排解心性罷了。猶不能相知,更枉論相守!”明語先但說著,倏地話鋒一轉(zhuǎn),霎時云淡風(fēng)輕,抬頭像是與少光打趣,又像是自言自語:“更何況,泛泛之輩,尚不能服眾,又有何德何能來服我?普天之下,能讓我明語先甘心為之繁衍子嗣的,還須得是叔瑤這樣的無雙之士才行?!?p>  少光此刻無意玩笑,聞之有些氣道:先生休要打趣,光與先生說的是正事!

  明語先輕搖羽扇,神態(tài)自若地笑道:“我與叔瑤說的亦是正事??!”不等少光再開口,當(dāng)即一拂羽扇,不耐煩道:“哎,罷了,此等瑣事便不勞叔瑤多分心矣,我自有分寸。今日夜已深,我乏了,便不多留叔瑤矣?!闭f著遂兀自往內(nèi)屋走去。

  少光默不作聲,卻仍舊駐足不去。

  明語先見狀,回身不時幽幽道:不然叔瑤也一道進(jìn)來躺會?

  少光無可奈何,告退罷,只得搖頭而去。

  明語先望著少光遠(yuǎn)去的背影,不時舉頭望月,莫不思緒如麻。

  話說廉晟自到長安后,期間便有各色人等前來拜訪,其中更是不乏眾多昔日蜀中同僚,所言皆大同小異,無非來與明語先當(dāng)說客。廉晟見得多了,煩心不過,索性一概回絕,但圖個耳根清凈。

  這日,廉晟正于案上讀書,忽聞外堂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以為又是說客到,一時胸中煩悶,遂再無心讀書。不多時,但聽噶的一聲,來人不時推門而入。

  廉晟面墻而立,不為所動。其時背著身,也不看來人,兀自一拂袖道:若還是勸降的話,就此請回吧。某雖不才,卻也知廉恥為何物,斷斷不會行此不忠不孝之事,不送!

  來人一臉不屑,款款走近跟前,幽幽道:吾也真是想不明白,放著眼前高官厚祿不要,卻偏偏要來受這份活罪,這又是何必?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人哪,貴在能識時務(wù),否則、只會白白害了自己!

  但聽其聲:鏗鏘清脆,洋洋盈耳,恰如清泉流石響,和風(fēng)拂枝動,縈縈繞于耳邊,其時余音不絕;再觀其人:朱衣紫袍,束發(fā)小冠,氣質(zhì)如秋水,鳳眼射寒星,舉手投足之間,一派颯爽英姿。原是凌霜。

  廉晟聞聲回首,更無心多言,乃扭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廉晟自幼伏圣人之教,慕愷悌之化,達(dá)君臣父子之節(jié),守忠孝勇毅之本,要我搖尾乞降,休想!你且去吧,換明語先來與我說話。

  凌霜冷笑一聲,啐道: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鉅公不久便將與大將軍大婚矣,此時哪還會有閑心來見你,也不自己照照鏡子。

  廉晟聞之一驚,倏地轉(zhuǎn)過身來,瞠目道:大婚,明語先與少叔瑤?。窟@、這怎么可能?

  凌霜悠悠回道:此事帝京無人不知,你若不信的話,大可以問問殿內(nèi)的宮人嘛。

  廉晟措手不及,一時怔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凌霜見狀,一陣篾笑之中,信口又接道:所以啊,吾勸你還是別再癡心妄想矣。常言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不如早早降了,也免得作了亡國之臣。

  廉晟聞言一顫,猛回神,莫不大驚失色,不時一個箭步奔將過來,疾聲問道:你說什么,什么亡國之臣,難不成明語先又要南征了嘛?

  凌霜方知失言,唰的一下沉下臉來,冷冷回道:你這是在質(zhì)問我嗎?

  廉晟見狀大駭,一時心中憤恨,倏地大吼道:你們不是已經(jīng)得了漢中之地嘛,為何還要趕盡殺絕?你們?nèi)绱搜远鵁o信,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嘛?帶我去見明語先,吾要當(dāng)面問她,帶我去見明語先……

  凌霜一時惱羞成怒,一揚(yáng)手,倏地將廉晟打翻在地,罵道:“你以為自己還身在益州哪,想見誰便見誰?不過一階下之囚,竟也敢如此趾高氣昂?吾可沒鉅公那般的好脾氣,惹惱了我,管叫你生不如死,哼!”

  蒼木在屋外聽得動靜,急奔進(jìn)門,眼見此情此景,不由上前理論道:你做甚?

  凌霜應(yīng)聲一怔,瞥了一眼蒼木,倏地竟生出三分忌憚。其時欲言又止,頓了頓,倏地?fù)P長而去。

  忽聞噩耗,廉晟莫不心痛如絞,其時萬念俱灰,倏地癱坐在地,連聲哀嚎道:“主公啊,你糊涂啊!吾早勸你明語先絕非善類,萬萬不可對其心存僥幸??!割地求和,無異于自掘墳?zāi)?,不僅不能圖存,反而只會令其越發(fā)得寸進(jìn)尺?。≈鞴?,你為何就是不聽忠言???主公啊,你糊涂啊……”哭喊一陣,但見其緩緩抬起頭,雙目不時盯著爐中裊裊香煙,倏地乃一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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