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貨車
周尋才沒有在縣城多逗留，中午隨便找了個面館，吃了頓飯，他就買了下午的車票趕回去了。
回到農機廠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拖著酸脹的雙腿，周尋才一路走到了樓下，突然停下了。
“怎么就你自己？”周尋才看著樹蔭下，那個整張臉都快要貼在棋盤上的瘦小孩子。
章博衡并沒有回答，仍然一動不動，手里的白子懸在那遲遲沒有落下。
周尋才只好走過去。裝黑白子的盒子都在章博衡那邊擺著，很顯然，這家伙在自己跟自己下。
噠！
棋子終于落下，在角落形成了打劫局面，原本必死的一塊白棋也獲得了一線生機。
棋局已經快到了官子階段，白棋的劫材更多，打劫的話贏面很大。
不過章博衡拿起黑子，卻并不應劫，而是選擇重新開辟戰(zhàn)線，來消耗對方的劫材。
周尋才看的有些吃力，作為初學者，這種幾乎達到職業(yè)水準的對局，他得看了下一步棋才能懂得上一步棋的意義。
???
不知過了多久，章博衡捏著兩枚黑子，拋在了棋盤上。接著才長長的出了口氣，白子勝了。
等他抬起頭，這才看到對面坐著的周尋才。
“你什么時候來的？”章博衡奇怪道。
“剛才那個打劫形成的時候?！敝軐げ胖噶酥钙寰忠唤恰?p> “哦。能看這么久，你對圍棋已經入門了吧？還不錯。”章博衡老氣橫秋的說道。
這并不是狂妄之語，只是再平常不過的評價。在章博衡眼中，周尋才這只能算不錯的天賦，沒什么稀奇的。
畢竟，圍棋這東西，天賦太重要了。學棋半年的六七歲小孩，吊打整個棋館的事情不是奇跡，而是職業(yè)棋手見怪不怪的正常情況。沒有這種卓越的天賦，那就根本不要想職業(yè)那條路，再努力也不成的。
如果不跟這些異類比，那么周尋才的天賦其實能夠得上優(yōu)秀。才幾天而已，他已經能跟蔡老頭下的有來有回，雖然仍沒有贏過，但差距在肉眼可見的縮小。
“我明天就要離開了，這本棋譜送你吧?！闭虏┖鈴呐赃叺陌锬贸鲆槐緯撈婆f的棋譜。
?“定段賽？”周尋才接了過來。
“嗯?！闭虏┖獾纳眢w微不可察的緊了一下。
“你很緊張？”周尋才注意到了這少年的變化。
“沒有?！?p> “瞎扯，不緊張你咬牙干嘛？”周尋才笑了一聲。
心思重的人總喜歡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想的太多，這小子無疑屬于那一類。而且，章博衡的心理調節(jié)能力并不算好，在由戰(zhàn)爭推演工具演化來的圍棋對局中，是個很大的缺點。
誰都會緊張，可像周尋才，他能毫無心理負擔的跟別人說自己緊張。能直面自己的內心，所以他身上的問題也越來越少。
“我昨天跟一個朋友聊了一會，他回老家了，重新讀初中?！闭虏┖獾那榫w更加低落了下來。
“哦?！?p> “他也是棋手，之前兩次定段失敗。文化課基礎也不好，以后還不知道怎么樣呢?！?p> 周尋才沒再搭話。
章博衡與其說是在聊朋友的事，倒不如說在悲戚自己的可能未來。對這樣的小孩來說，勸說并沒有什么用，他什么都懂。
毫無邏輯的說了好一會，章博衡突然停下，好像剛剛意識到現(xiàn)在聽他羅嗦的不是他家的小貓。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他很快收了棋盤，算是結束了聊天。
……
周尋才沒等第二天，下午五點，太陽剛落下一些的時候，只瞇了一會的他就匆匆去了富沿廠。
他沒去找那些職工，而是找門衛(wèi)打聽了一下廠里貨車的去向。
富沿廠當然是有貨車的，平常送貨上門或者拉材料都少不了。不過自從廠子風雨飄搖之后，廠里的幾輛僅有的江淮中型貨車就被幾個司機當作了自家的。全在外接起了活，就想趁著廠子還沒倒趕緊賺點，不然這車還不定送哪抵賬去呢。?
?
一包煙的成本，周尋才就打聽到了其中一個司機的聯(lián)系方式。
?
打個電話過去，周尋才就說是有一批貨需要幫忙送到下面縣城，兩人約好了六點在廠子對面的一個飯店會面。那店他去過一次，價格還好，不寒酸，吃一頓也不會心疼錢包。
周尋才早早的過去，定了位置。
剛五點五十分，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就推開店里的玻璃門，向周圍張望了一下。
“這呢！”周尋才站起來，招了招手。店里總共就那幾個人，而且除了他，沒一個像在等人的。
看到周尋才，中年人臉上有些古怪，遲疑的走了過去。
“你是楊哥吧？”周尋才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我是楊向。”那漢子特意說了一下全名，“你是剛才要用貨車的那個？”
“對?！敝軐げ劈c點頭，“你坐吧！……服務員，點菜！”
隨便點了幾道菜，楊向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你想用車送什么？”
他有點不大信這小子，都讓廠子里的那些半大小子折騰怕了，看到周尋才，下意識的覺得不靠譜。
“我家專門做商品批發(fā)的，跟縣城的百貨那邊談好了，他們那收富沿廠的熱水壺?！?p> 周尋才隨意的坐在那，有了之前的經驗，他現(xiàn)在已經能相當自如的應對這種場面了。
“你跟廠里談好了？”楊向有些遲疑的說道。
“不是，我打算從職工手里收?！?p> “哦?！?p> 楊向立刻明白過來，他也知道職工家都分了不少壺。原來是繞過了廠子里，怪不得找他，也許是看中了車上富沿廠的標志跟各種材料，他心里猜測道。
“我這價格都是固定的。起步價一百，每十公里加十塊錢。你看能接受嗎？”
周尋才稍稍算了算，苦笑道：“不能降點嗎？以后還會有別的生意的，這樣不好長久啊。”
“真降不了，車得加油，成本在那呢?！睏钕驍偭藬偸?。
稍微遠點的地方，油錢來回就得上百塊，加上一天能跑一兩趟就不錯了，價格自然不能低了。
“好吧?！?p> 周尋才沒多少猶豫，答應的倒也干脆。這事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貨比三家也不現(xiàn)實。而且相比那一兩百塊運費，他更在意的還是效率。
兩人約好了第二天一大早開工，就各自離開了。
周尋才沒急著回去，看著天空還有些亮光，就又往富沿廠家屬院去了。他得把貨都聯(lián)系好，明天直接去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