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商討，我們認為應該對現(xiàn)有收購制度加以改進……原先賣給領主的是固定收購價，現(xiàn)在我們要求都按照市場價格來定……”
“參與協(xié)助計劃的員工要享受正式員工的待遇……”
“正式員工的定義是與工廠簽訂具有法律意義的合同。為表公正，我們會聯(lián)系其他城池的律師前來辦理……”
“如有違背合同的地方，員工有權拒絕繼續(xù)工作。同時，如果員工有違背協(xié)議的地方，你們也可以依照合同處理……”
弗里德洋洋灑灑說了一大段文字。他每說一句對方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這份合同別說商人無法接受，連伊涅茲·哈斯都不會讓它存在。
“弗里德先生，本次會議是討論戰(zhàn)時協(xié)助政策的事。你提的一些……是否與會議內容無關?！?p> 弗里德臉色不變，“這是大家都意思。平日領主日理萬機，大家也都忙于工作，自然無法提出建議。于是趁著本次會議，大家也都認為該把話說開了。說到底，大家都是厄瓦的居民，都是為了厄瓦的未來而努力?！?p> “但你們也需要諒解我們?！币聊澃聪律倘耍f道，“我們剛剛籌集完需要上繳給陛下的資金，又多了新兵營的支出。而且戰(zhàn)爭時期，外貿風險增加，附近的許多城池都在瘋狂抬高售價，我們也是無力承擔更多的人員開支了?！?p> 伊涅茲環(huán)顧四周，人群因他提到的“新兵營”而開始騷動?！岸遥蠹彝藛?？我們對于生活特別困難的人員還給予了一定補助。我們每年都會給予困難戶許多補助，如果我們是貪得無厭之輩，是不可能這么做的?，F(xiàn)在我們執(zhí)行協(xié)助計劃，完全是因為財政負擔不起了，想學先輩以工代賑?！?p> “當然，大家的憤怒我們也能理解。不如這樣，我們各自回去冷靜下來，再進行商討如何？”
不行！一定要在今天結束。
弗里德清楚“三而竭”的道理，如果不盡快結束，很快平民就會淪陷在貴族的糖衣炮彈之下。
“抱歉，哈斯閣下。如果我沒有記錯，有關困難戶的補助是陛下去年在安都會議中提議的。而且他當時規(guī)定的是每戶每月補助三十便士。這些錢都是從王室的私庫里出?！?p> 弗里德的意思是，你別糊弄我了。
“可你們的要求實在是有些過分了，現(xiàn)在我們的正式員工月薪為五十便士。如果每個員工都按這個標準發(fā)，那工廠很快就要破產。如果工廠破產，誰來給大家發(fā)工資呢？沒有工資，你們又怎么才能買到食物呢？”
“哦。那大家回歸原始生活自給自足?！?p> 伊涅茲笑道，“弗里德先生，你說笑了。體會到先進科技的人們是不會愿意回到原始社會生活的?！?p> “但體會先進科技的不是只有你們嗎？”弗里德反問。
“怎么會。經(jīng)過加工的美味甜點，干凈整潔的城市道路不都是時代發(fā)展的產物嗎？”
“這些大家齊心協(xié)力也能辦到?！?p> “你可真是會開玩笑?！币聊澒匦χ难凵裣袷窃诳茨硞€不會說話的小孩。
“是嗎……那我們先來談一些不玩笑的事?！备ダ锏抡?。
“哈斯閣下，請問新兵營后山的尸體是怎么回事呢？為什么進入新兵營不到一月的時間，他們就死了？為什么死后沒有送回家中？為什么他們的尸體上還有被虐待的痕跡？而我收集了厄瓦居民的證詞，他們也說自己時常遭受鞭打，工作落后的人甚至被迫加入‘射擊游戲’。哈斯閣下，你想說這些也是戰(zhàn)爭時期不可避免的事宜嗎？”
伊涅茲·哈斯的笑容漸漸收斂。他的目光變得平靜且冷漠。
坐在他旁邊的商人則“嘻嘻”地低聲笑了。“領主大人，我就說這些平民不可理喻。”
伊涅茲平靜地說道，“弗里德先生，我認為你們都需要回去冷靜一下?！?p> “冷靜之后，提案作廢是么？”
“這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我拒絕?！?p> “即使看到了這個，你也要拒絕嗎？”
跟隨威脅的話語一同而來的，是被伊涅茲·哈斯握著的手槍。
槍口正對著弗里德。
四周的觀眾一見手槍，紛紛驚呼。機靈的人已經(jīng)想退場?？烧诖藭r，他們發(fā)現(xiàn)廣場周圍巡邏的士兵將其團團圍住。他們手里的武器也都換成了槍支。
“你們想做什么？”
“別開槍！”
“領主大人我錯了！”
“這時候求什么饒？我們這么多人完全可以直接闖出去！”
穆斯塔法坐不住了，“弗里德！”
“你也不許動！”談判桌的商人也拿出一把槍。
伊涅茲頗為鎮(zhèn)定，他臉上還帶著計劃得逞的笑意。“如何？弗里德先生?，F(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
他此時的表現(xiàn)，與安都的那些貴族是何等相像啊。壓抑昏暗的記憶浮上弗里德的腦海，連同背景也一并縹緲起來。他一會兒身在王宮，一會兒在西里斯家。他一會兒被陛下的騎士威脅，一會兒又看見了安德魯?shù)氖w。
平民的幸福是他們的祭品。
“對付愚民，就用嘴說服。對付智者，就動用武力。不愧是貴族。”
“不愧是貴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現(xiàn)在被槍指著的情景可以說是弗里德一手導致的。是他讓薩綺主導，是他鼓動平民談判，也是他讓目前廣場上的所有人有殺生之禍。
可他有錯嗎？
他沒有！
讓平民生起反抗之心的是貴族暴政！讓平民有生死危機的也是貴族的武力！
現(xiàn)在反悔會讓別人安全嗎？
也不會！
因為在此地被殺死，傳出去的會是當?shù)仡I主如何暴虐。
而如果此刻灰溜溜回去，等待眾人的就是合法裁決！
所以弗里德絕不后退。
即使他可能會死在這兒，即使今日來談判的平民可能會死在這兒，他們也不能后退！
如果失?。∷麄兊氖w就會為未來的希望埋下種子。當有朝一日，偉大的英雄發(fā)現(xiàn)今時今日發(fā)生在此地的屠殺時，他就會帶著眾人的英魂一起斗爭！
所以——
“我拒絕！”
槍聲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