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芷略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玄鐵似鐵非鐵,不同于將軍的玄鐵劍,這個物件是個地圖,一個巴掌大小,我此行來大佛寺正是為了尋它,可惜我也未見過實物?!?p> 榮芷此言半真半假,放出了玄鐵是地圖的大招,卻又故意說大玄鐵尺寸誤導(dǎo)于他,還掩藏自己見過的事實。
沈憲自然不會憑三言兩語就信以為真,他嗤笑道:“未見實物公主就能說動公孫老爺子,還給你這隊人馬來南陳,公主大膽我是知道的,公孫老爺子也如此冒進,為一個虛物物如此大費周章?”
榮芷辯解道:“我確未見過實物,要不然在觀止書局的時候那人給我看到標(biāo)記符號,我不會如此不警覺。我若是有此物必定進獻(xiàn)給我父皇,可保我與哥哥在宮中地位,也可讓我父皇派人來南陳,而不是不顧自己生死,親自上陣?!?p> 說到此處,榮芷眼睛里閃爍著少女特有的倔強堅韌,言語間滿是身在皇室不得寵的無奈與辛酸。讓旁人聽了再聯(lián)系她如今的處境,恐怕真得掬一把辛酸淚。
“我和哥哥所仰仗的無非是公孫家的一點聲名,還有這幾百年搜集到的古籍,也是從這些資料中,我外祖父確定玄鐵真有其事,還得知了這一塊玄鐵在上一任大佛寺主持手中。我又通過這番打探知道它就在這本音和尚手中。這趟南陳之行原本我哥哥要過來的,是我用藥病倒了他。我若出事,我母妃和公孫家還能保存,我哥哥是萬萬不能出事的?!?p> 榮芷不說則已,一說那真的是天衣無縫,她深諳七分真,三分假,便是自己哥哥得病的事也顯得她兄妹二人好似爭執(zhí)了一番,最后才促成。
沈憲對她這話的真假不置可否,戲謔地望著她說道:“這么說,公主是打算奪得玄鐵后敬獻(xiàn)給陛下,以求三殿下離寶座更近一步?”
若是過于掩藏自己和哥哥的野心那就顯得假了,榮芷順著他的話說道:“這只是其一。其二是這個東西背后力量深不可測,如果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里,天下恐四分五裂。唯有皇室掌控比較合適,我既然身為大乾的公主,當(dāng)然想把這玄鐵奪回我們大乾。將軍如果相信我,就請你此行務(wù)必助我完成任務(wù)?!?p> 榮芷以國家大義驅(qū)動,好像不幫她便做有損國家之事一般。這樣聽起來確實合情合理,沈憲雖不敢全信這只小狐貍,可若是懷疑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果然這些皇子皇孫都擅長說服人心。
沈憲不置可否,但這么久相處下來,他那表情,榮芷看著卻也能琢磨出味道,意思是“先這么辦吧”。
榮芷回歸正題說道:“我觀察這個方丈,人前假裝得道高僧,人后愛財如命。他不會把貴重的東西放的離自己太遠(yuǎn),因為他不放心。密室雖然隱蔽,那日你和后面的錦靴客都找到了,放在那里也不安全,而且放在密室中太明顯了,我要是那日派人來的五皇子,我早就找到了。”
這二公主也算洞悉人心透徹,推斷得也很有道理。沈憲點頭示意:“接著說說看?!?p> 榮芷接著說:“我們碰見的錦靴客未必是五皇子的人,否則他在查看密室的時候,五皇子的人不會突然帶方丈回來。話說回來,五皇子近水樓臺先得月,他的人必然已經(jīng)將這寺廟內(nèi)的一磚一瓦都翻過了,密室也逃不過他的眼睛。正是因為尋不到,才屈尊和一個和尚談條件?!?p> 沈憲整暇以待,順著她的話肯定:“是呀,這南陳五皇子如此費勁心思得不到,公主有何打算?”
榮芷看著他這表情里滿滿都是“你說吧,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如今老和尚有了防備,我沒有武功伴身,唯恐拖累了你,自然是要請將軍再去探探。”
沈憲瞥了一眼榮芷,“你出發(fā)前不是和周管事說已經(jīng)知道玄鐵藏在哪了?”
榮芷摸了摸袖口的小繡花說道:“若是不來,便沒有了機會,若是來了,還是有一線生機?!?p> “你倒是會找?guī)褪?。”沈憲笑道:“你就那么篤定,我不會被抓?!?p> “我看將軍事事能得先手,武功高絕,人又是十分聰明之人,必定出不了差錯?!?p> 讓高傲的公主都如此夸贊自己,拍自己的馬屁了,總不能沒什么表示吧。
沈憲說道:“公主過獎了,那我就遵命前去偷窺了!”
“偷窺”!這個詞的意味就深長了,再腦補一下本音大半夜念經(jīng)誦佛,睡覺打鼾,榮芷覺得那畫面也太有想象空間了。
沈憲起身打開了包袱,翻出來一身夜行衣。榮芷自覺的轉(zhuǎn)過身去,待他換好衣服,他輕松地坐在窗臺回首一笑,輕推出窗,片刻便消失在這夜色茫茫中。
等待的時間真的是太漫長,榮芷看了兩遍《心經(jīng)》,剪了三回燭火,接近兩個時辰后,總算把沈憲給盼回來了。
一見到他人,榮芷立馬眼尖地察覺到,他的衣服有撕裂的痕跡,腿邊袍子被撕扯了一條,左手臂上衣服也滲出了一片血跡。
榮芷上來就要看他傷口,一邊緊張地追問他:“你受傷了嗎?傷得嚴(yán)不嚴(yán)重?”
沈憲對她的“熱情”有點意外,其實榮芷更多是擔(dān)心自己的“勞動成果”,畢竟他的手臂自己前幾天敷藥才見好,可不能再次受傷。
沈憲把這個擔(dān)心理解為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心,解釋道:“沒事,只是傷口裂了一道小縫,等一下撒點藥粉就沒事了?!?p> “哦,沒添新傷就好!”兩人之間算是多了點默契和“相濡以沫”的情感。
沈憲主動地把晚上的情況和她講起來:“我去偷聽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捷足先登在我前面了,我剛好聽到那方丈說是自己禪房不穩(wěn)妥,要把寶物放到后山的洞內(nèi),雖然聽得真切,可我琢磨著沒這么好的事,八成是那方丈想做局,請君入甕?!?p> 榮芷給他遞過去一杯茶,問道“那你去了嗎?洞中可有蹊蹺?”
沈憲說:“去了,那方丈帶了兩個人,抱著一尺長的一個包裹往后山洞里去了,我也跟過去了。”
雖然沈憲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好的坐在這里,榮芷聽著還是有點著急:“你不是說那是個局嗎,怎么還跟過去呢?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
沈憲狡黠地一笑,“我不去,你說的錦靴客怎么放心的跟過去!”
錦靴客,這事怎么又與那夜的錦靴客攤上了關(guān)系?!
“我說的得先機的人正是他,當(dāng)然他也不是那么好騙的,若要讓他入甕得讓他相信,所以我率先入的洞,只不過我沒真進去,我在洞口打探了一圈,扯了衣角碎布掛在巖石上,隱身在一個巖石后面,他便以為我入內(nèi)了,自己進去了?!?p> ”那他呢?”
“你說穿錦靴那個啊~不死也得脫層皮吧,畢竟洞內(nèi)層層機關(guān),大和尚和他的幫手們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有了這一出,他替我們轉(zhuǎn)移了視線,又打擊了對手,我們明日也可以輕松些了?!?p> 沈憲說這話有著三分惡作劇得逞后的得意,不再像往日冷冰冰的酷樣,多了一些少年般的任性。榮芷聽了松了一口氣,希望那個倒霉的錦靴客能脫離險境吧。
“那你為何不早點回來,害我——”榮芷有點氣悶,害我在這里擔(dān)心了兩個時辰。
“我怕有人跟蹤,圍著后山轉(zhuǎn)了兩圈,連使了幾次脫身之計,確保沒人我才悄悄回房的?!?p> 榮芷心下稍平,從包袱里翻出兩個素餅,遞了過去說:“你忙了一晚上累了吧,吃點東西。”
沈憲正是餓的饑腸轆轆,沒想到榮芷還給他留了這個,細(xì)節(jié)處最動人心,他笑著接過大口吃了起來。
晚上自然是榮芷睡在床上,沈憲睡在地上,夜很深了,榮芷還是有些睡不著,為了不打擾沈憲,她盡量的不轉(zhuǎn)身。她不知道的是,沈憲內(nèi)力精純,耳力更是厲害,她的呼吸聲瞞不過他。直到四更時分,她漸漸睡著,沈憲也才跟著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