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山雪紅

　　刀光如星，劍光如雨，籠罩燕北飛周身各大要害。無數(shù)兵刃組成天羅地網(wǎng)，仿佛要將之絞成肉片。

　　燕北飛神色自若，負手而立。環(huán)顧四周，他嘴角微翹，不屑道：“不過數(shù)百鼠輩，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話音剛落，他腳尖輕輕點地，身子一晃，就出現(xiàn)在如一位老者眼前。

　　這個老頭子乃是昆侖派的宿老，姓天名皓白，綽號蒼穹神劍，曾經(jīng)憑一手神速劍在江湖上闖下不弱的威名。

　　時至今日，他已七十有三，須發(fā)皆白，卻還是因為剿除魔教余孽燕北飛一事出山。

　　天皓白早知道燕北飛劍術(shù)絕妙，乃是魔教的不二天才。前不久，更是擊敗了東瀛劍客柳生一劍。

　　望著沖過來的燕北飛，他心中反復(fù)默念‘除魔衛(wèi)道’四個字鎮(zhèn)定心神，隨后手腕彈動，再度施展了早年赫赫有名的神速劍。

　　并且，這次天皓白完全就沒有想過要防御，甫一動手，就是不惜兩敗俱傷的劍法。

　　他很明白，現(xiàn)在不是惜命的時候，今天在天山上的武林正道與燕北飛最多只能有一方活下去。

　　旁近的俠士們雖然沒有天皓白這樣高的覺悟，心底卻也激起一腔悍不畏死的熱血。

　　燕北飛眉頭輕蹙，頓感不妙。畢竟，萬一正道的偽君子如果撕破臉皮，對他的妻兒下手，那遭了！

　　然而，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燕北飛忽然間又發(fā)現(xiàn)一件擾亂他心神的大事——燕玄機的棺材剛剛微微顫抖。

　　“麻煩了！”

　　燕北飛瞇著眼睛，拳頭捏緊，在心中做下一個決定。

　　驟然間，他身上的氣息像是沖氣球般往上攀升，變強了很多。

　　木屋內(nèi)的俠客無不側(cè)目，不少人額頭已經(jīng)布滿細汗。

　　鐵血大旗門的鎮(zhèn)派秘籍《嫁衣神功》，饒是燕北飛并沒有練到最高境界，也有種種奇異。

　　燕北飛運掌成風，一一拍打在攻過來的兵刃上。

　　他的一雙肉掌，呈黑紅色，發(fā)出炙熱的高溫。拍在刀劍上，須臾功夫就將十數(shù)把利劍神刀弄得殘缺，破爛不堪。

　　蒼穹神劍天皓白早知燕北飛武藝驚人，到了此時，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眾人震驚中，燕北飛右手高舉，輕呵：“劍來——”

　　只見，凡被燕北飛肉掌擊中過的兵刃都顫抖著掙脫主人的控制，聚集到他的身旁。

　　“去——”

　　燕北飛猛的揮手，一指前方。

　　剎那間，十七把兵刃宛如離弦之箭，電射而出。

　　見狀，天皓白瞳孔微縮，還來得及反應(yīng)，身子就被三、四柄利劍貫穿，鮮血飛濺，倒在地上。

　　天皓白的黃泉路走得不算孤單，燕北飛這一輪兵刃齊射，立時就葬送了九個武林好手的性命。

　　還有十一個大俠雖然反應(yīng)及時，卻也礙于木屋空間不夠，輕則斷了胳膊大腿，重則被擊傷，奄奄一息。

　　“楚掌門——”

　　公孫雁著急的大叫，如今的不利形式唯有依賴華山派掌門楚莽來逆轉(zhuǎn)。

　　此時，這位掌門藏身人群中，不動聲色的靠近愛女楚心如。

　　待公孫雁大呼時，他距離親生女兒不過三步。

　　楚莽愣愣的看著女兒，過往的一切像是回馬燈一樣在他腦海里發(fā)送。

　　夫人的死、幼小孤獨的女兒、華山派、正魔大戰(zhàn)、燕北飛、叛逆懷孕的女兒……

　　“心如——”

　　楚莽輕輕的叫喚著女兒的名字，心痛如刀割，臉上淚水滾滾而落。

　　“爹——”

　　聞言，楚心如嬌軀一顫，猛的回過身。

　　霎時間，她看到了涕泗橫流的父親，也看到了一道銀光。

　　嘶！

　　楚心如腹部劇痛，身體被利劍貫穿。

　　她難以置信的望著父親，傷口處慢慢溢出血來。

　　被人背叛了！

　　她又一次讓人背叛了！

　　楚心如滿是老繭的手死死的抓住父親的配劍，哀聲叫道：“爹——”

　　“心如，別怪我！你委實不該愛上一個魔頭，正邪不兩立！”

　　楚莽抽出配劍，扭過頭沖著燕北飛大喊：“燕賊，這些年來，你不顧圣教衰亡，藏身天山雪嶺，坐看武林風起云涌，一直在逃避。今日，我殺了你老婆，你還要逃嗎？”

　　燕北飛愣在原地，沒有說話。十幾把圍繞他旋轉(zhuǎn)的兵刃，砰然落地。

　　這一刻，他怒極了，語言壓根傳達不出心頭的怒火。

　　逃？

　　同為漢人，僅僅因為立場的緣故，他居然連退隱山林也不行！就算拋棄了一切虛名，在武林正道眼中，依舊是包藏禍心的魔頭。

　　所以，為了阻斷他所有的退路，非得逼迫燕北飛到死巷子里，然后等著他悍然反撲。

　　“焚我殘軀，熊熊圣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揚善除惡，為光明故。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沉默了片刻，燕北飛開始喃喃的念誦著一段咒語。

　　這是圣教教徒殉教之時必念詠的神咒，據(jù)傳能夠讓殉教徒死后進入極樂凈土，常世仙境。

　　八、九年前，燕北沒有隨圣教玉碎，念誦咒語，以身殉教。如今，他卻要獨自一個人，走上未知的漫漫長路。

　　“大家伙小心，燕賊要拼命了——”

　　咬著牙，皇甫蜀顫聲說道。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害怕聽到這一咒語。當年，正魔大戰(zhàn)時，不知有多少武林好手就是死于魔教那群殉教徒的絕地反撲。

　　“這樣正好！”楚莽臉色恢復(fù)冷靜，“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逼得他到死角，無處可逃，也不能再躲！”

　　說完，他抓起女兒的手臂，將奄奄一息的楚心如扔到燕北飛面前。

　　“心如，是我害了你！”

　　燕北飛仰天長嘯，目眥盡裂。

　　他從來沒有如這一刻一樣體會到，希望到絕望居然可以如此迅速，快到趁著千里馬也追趕不上。

　　“哈哈哈——”

　　在一干武林正道驚呆了的目光中，燕北飛邊笑邊咯血，衣裳被染紅。

　　“等等，這是……”

　　武當派的一位白發(fā)老者眼中閃過一絲追憶，用恐懼的語氣說道：“魔教至高圣典《二宗經(jīng)》！快！快殺了他……”

　　老者的話還沒有說完，燕北飛身上被染的鮮紅色的衣裳恢復(fù)如舊，看不出一個紅點。

　　讓所有武林正道驚懼的是，之前四十多歲的燕北飛此時就像是得道成仙般恢復(fù)了青春，變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二宗經(jīng)》作為我圣教無上秘法，講究一生一死，一枯一榮。當練至大成時，可以由生轉(zhuǎn)死，亦可由枯轉(zhuǎn)榮。若不到關(guān)鍵時刻，需得慎之又慎！”

　　像是給某個人講解般，燕北飛緩緩說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話語。

　　正當俠客們都摸不著頭腦時，燕北飛動手了。

　　他右手夾著愛妻的尸身，身子一閃，如鬼魅般靠近楚莽。

　　途中，有任何人試圖阻攔都被燕北飛揮手，驅(qū)使著受控制的兵刃打成篩子。

　　一道猩紅色的血痕連貫數(shù)十米，倒了不下三十人。

　　望著瘋魔般的燕北飛，楚莽面色一變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