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小路,酒癮就莫名其妙地來了,小店就在街對面,于是我也就莫名其妙地買了一小瓶的白酒,價格還算過得去。在我希望這但愿不是假酒后,我站在路中央,一口氣灌了下去——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句三流歌曲的歌詞,“我怎么這么背,就讓我喝得爛醉。”
就讓那些圍觀者在一旁鼓掌起哄吧,我習慣并不在乎了。生活中總有一些幸災樂禍的人。
可是只有陳亮那個傻小子,那個不識貨的東西,向我沖過來,要阻止我。
“這不會真的是假酒吧?”我晃了晃酒瓶,含糊不清地說。其實現(xiàn)在想想,有可能是我的頭在晃,酒瓶是不動的。我醉了的確有夠傻的,只是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不肯承認罷了。
暈眩感隨即便來了,伴隨著沉重的疲倦感,厭惡感和憂郁感。這三種情緒被混合在一起,發(fā)生了反應,情感早已不是原先的情感。就像一個流淚的小丑,你見過也肯定體驗過。
“程輝那個王八蛋……我們倆在這里為了他的事情,在這里裝孫子,他倒好,出去逍遙快活?!?p> “陳荒,已經夠了,這輩分亂得。”陳亮扶住爛醉的我,“你這樣子是不能開車了,你進去,把車鑰匙給我。我們回去問問程輝的情況……”
后面的事情,我一點也不記得了,我只記得車窗外的景色迅速往后飛馳,如光陰呼啦呼啦地飛。
可以給我一杯水嗎?我迷迷糊糊地說。
“現(xiàn)在知道要水?還好我做了保險,叫了陳亮和你一起去……”母親的話若有若無的在我耳朵里喧鬧閃爍,“你說說你,你怎么就這么繃不住勁兒?你個憨子!”
我吃力地笑出聲來,頭部的暈眩隨著笑聲在整個身體里回蕩。“媽,先給我倒一杯水?!蔽以噲D以笑聲掩蓋我的尷尬和疲憊不堪。當然有主次,主要是尷尬,其次是疲憊。
“你怎么還笑得出來?”母親嘆了一口氣,遞給我一個盛滿水的紙杯,“啊荒,你到底怎么了?在外面這三年你都學了些什么?”
“沒什么啊。”我爬起來,將水一口一口地喝下去,混沌被白開水一點點淹沒。
“沒什么那你還那什么?”母親嗔怪道。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喝酒了嗎?”我一臉無辜地看著母親。
可是我曾經最討厭酒了,因為以前父親一喝酒就開始撒酒瘋。
“算了,”母親將我床邊的毛巾疊好,又翻開,翻開又疊起,反反復復,最終還原成最初的狀態(tài)?!澳愫蒙菹?,以后不許讓我們這樣擔心了?!蹦赣H是怕胡攪蠻纏的人,所以說話懂得
收斂和一張一弛。
母親走后,我一個人平躺在床上,眼望著天花板。仿佛天和地的距離不過如此。
還記得在外地,拿到年終獎金的第一天,揣著老白干和同事整夜在街上亂逛。像個瘋子般嘰嘰喳喳搖頭晃腦。
很嗆人,有點暈,但是似乎很美好。
陳亮敲響了我的門,他走進來,開口便問:“陳荒你為什么要喝酒?”
“你們煩不煩?我不就——喝了一瓶白酒嗎?有必要這么窮追不舍嗎?”我用手搔了搔我亂成一團的頭發(fā),再用力砸回大腿上。為什么用砸,是因為力度大到出乎我意料——以至于發(fā)出不小的拍打聲。我是為了表達我的不滿。
“瞧你得瑟的那個樣子。我說什么了嗎,有必要這么激動嗎?”他白了我一眼,拿起了毛巾——沒錯,就是剛才母親疊的毛巾。他拿起來,恍然大悟地說:“為了送你回來,我一個臉都沒洗,我容易嗎我?對了,這不是我的毛巾嗎?”
“趕快拿走?!?p> 他又好像想到什么,而且不止一句,“程輝那小子回來了,他自己說他沒事情?,F(xiàn)在主要是陳荒你,關鍵你要靠自己?!?p> “誰曉得呢,程輝那小子,說不定學她外婆一樣胡謅。”
“對了,”我這也突然想起來,“我問下,我醉了以后,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他思忖著,眉間的肌肉皺在一起,說:“其他倒是沒有,只記得你嘴里一直念叨著什么,好像是一直?!?p> “對吧,可能我是在說‘一直’吧?”我冷笑了幾下,試圖對我的撒謊蒙混過關,但我的手還是背叛了我——緊緊蜷縮在一起,像是冬天里衣不遮體的拾荒者。
我在心里反復對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只要稍作一些掩飾,加一些表演,就不會被陳亮那個笨蛋察覺。
果然,他只是將他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臉上,他只顧自己抖了抖毛巾,說“我要去洗臉了,你好自為之——”走到門口時又補了一句,“我不是在說你自生自滅,我是說,算了,你懂?!?p> 這個善良的笨蛋,就算你的嘴有多毒,說我死無葬身之地,我也不會當真的。
關于奕芝,唉。我現(xiàn)在還不想談她?;蛘哒f就算要提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赡苁菚r機不對,也可能是時機對了,但是思緒復雜,難以捋順。
算啦,我深吸一口氣,穿起褲子,打算出去逛一圈。我好久沒吃家鄉(xiāng)的“泡泡”了。就是一種類似油炸品的東西。
我順手摸了摸口袋,胸口的那一股渾厚的氣體呼之欲出,經過我的口腔,精準而又響亮地化為了一個詫異又憤怒的“靠!”
靠!我不相信地仔細摸了摸口袋,發(fā)現(xiàn)自己用錢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最后一百塊竟然也被自己買白酒喝掉了。早知道不喝了,太不值了,一陣的錯愕中,我慢慢反省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如此搖擺不定。做了就是做了,不爽的話就不做了。
想也知道,在我睡覺的時候,母親將我的口袋檢查得一干二凈了。她在客廳里聽到了我的叫聲,知道我已經知道真相了。揶揄地對陳亮(陳亮肯定在旁邊)說:“阿亮啊,聽說最近米漲價了,咱都吃不起了,米都吃不起,更何況酒呢!”
我被揭露地一文不值了。就在我愈加覺得,家里無聊透頂?shù)臅r候,一個人拯救了我。舒雅啪啪啪地敲響了門,開門后沖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單色的短袖,上面印著oh兩個字母,眼鏡也換掉了,換成粉紅色的眼鏡框。
我知道自己機會來了。還沒等她把氣捋順,我率先沖上前,對其一陣指指點點?!澳阒绬?,男生最討厭女生裝扮統(tǒng)計中,你占了一半。知道打扮的意思嗎?不是說隨心所欲就可以的小妹妹?!?p> 我料定舒雅會哭,然后我再把她逗笑。就這么簡單??墒俏伊喜坏剿f了一句得天獨厚的話:“這是我死黨安生給我買的,只要是他買的,我都喜歡?!?p> ……
我的臉掛了下來。就連在廁所里偷喝水的貓貓也忍不住嚎叫了起來。我試圖挽回局勢,一副關心地說:“你怎么不叫我們給你買?”
舒雅仔細地看了我一眼,說:“荒哥只知道抽煙,哪有錢給我買?再說了會給我買嗎?”她擺出一副指責的嘴臉,說:“不僅不買,還會說這個不好看那個不好看,哎呀,荒哥歲數(shù)一大把了,也不知道怎么欺騙自己這么多年的。直接說不想給我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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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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