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像兜圈
“為什么他要那么對我？”
“為什么我找不到他了？”
關(guān)歐往前走著，多走一點就多問一句。
許諺匆匆跟著，困難地想了一會兒說：“以我哥哥的性格他不會希望你忘了他，但是也絕對不會希望你這輩子浪費在他已死去的人的身上，關(guān)歐，聽我說你現(xiàn)在不能再魔怔下去了，你要趕緊走出來！”
“走出來？我怎么走出來？”關(guān)歐停了下來，轉(zhuǎn)頭木然看著許諺：“我和他還有一筆賬沒算，我和他還有賬沒算?！?p> 許諺蹙眉看著她：“人死了，賬就清了?！?p> “呵！”關(guān)歐搖著頭，“如果我不知道，我可以當(dāng)做沒有這筆賬，可是我知道了，我就不能忘記。他還有一筆賬跟我沒算呢，他憑什么說走就走？”
她沙啞地問：“憑什么？！”
許諺無言以對。
關(guān)歐目光里的痛苦仿佛要帶著淚溢出來：“為什么他要那么對我？”
“為什么……”
她張了張口，卻突然失聲。
她繼續(xù)往海邊兒走去。
“你知道嗎，我那么愛他。我對他，我已經(jīng)，用盡我的力氣和真誠去愛他了?！?p> 許諺靜靜地聽著，忍不住安慰：“他也在用他的生命愛你啊?！?p> “這不一樣?！标P(guān)歐慢慢地搖著頭，“因為我也是在用我的生命愛著他，我們在這一點上，是平等的。在這一點上，沒什么好說的。”
“那你到底想說什么呢？”許諺探究地問道。
“你哥哥，我到底該愛他還是該恨他？他如果沒騙我，又付出生命來愛我，我自然是應(yīng)該愛他的?？伤_了我，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他裝成了一個將死之人啊，卻又真的付出了生命，我該愛他還是恨他？”
許諺看著她的樣子：“糾結(jié)這些，有意義嗎。”
關(guān)歐說沒有。
她說：“一點意義都沒有?！?p> 她走著走著，離大海越來越近。
“不但沒有意義，還沒有意思?！?p> “我們都會死，那么我們?yōu)槭裁匆钪?，為什么要遇見？其實都會死的，為什么要相聚再分離，都會死的，我們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我不想再活著浪費時間了，我想剪掉這一段，直接去死，行不行?！?p> 許諺現(xiàn)在的內(nèi)心就三個字：完犢子。
他嫂子，真的抑郁了！
這還能讓她一個人在這公寓里？
他想了一會兒，拿出手機，一邊跟看著關(guān)歐，一邊對接通電話的人說：“請兩個心理醫(yī)生明天早上過來我這兒，待會兒我把位置發(fā)給你?！?p> 掛了電話后，他拉住了關(guān)歐說：“說不清你醒來后我拉了你多少次了，老師說得對，你身邊根本不能沒人，否則你一定出事?！?p> 關(guān)歐像沒聽見一樣，她默默地凝望著那片一望無際的大海，覺得好黑啊，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關(guān)歐，回去。”
許諺強行帶著關(guān)歐回了別墅里。
客廳的燈打開后，光灑了下來，關(guān)歐卻嫌棄刺眼，抬手把雙眼遮住。
許諺真希望他的哥哥能死而復(fù)生，那樣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吧！
他坐在關(guān)歐身邊：“誠懇跟你說一句吧，本來，我挺想了解一下，什么樣的女人，能讓我哥這樣去付出，我就是沒想到會是你這樣的，你現(xiàn)在的樣子讓任何一個男人都退避三舍。我以為該是個楚楚動人的狐貍精什么的。只能說我低估了我哥的眼光，你是個很厲害的女人。而且從你的身上，雖然你一直在懷疑不知道該愛他還是恨他，可我分明看到了你唯他不二的堅貞，你不要覺得我說話好笑，我相信了你是值得他那樣付出的。不論生有沒有意義，可是做人一天就不能辜負別人的付出，否則死也死不安穩(wěn)，你說是嗎？關(guān)歐，好好活，帶著他的那一份活個夠本才不辜負你，也不辜負他。”
“生命的意義輪不到我們來思考，也輪不到我們來否決，因為它是幾千年甚至是幾萬年的命題，我們一個人一百年都分不到，怎么可能想通，更沒資格去否決?！?p> “我們能想的、能做的，就只關(guān)乎我們個人而已，能做到不辜負我們自己和我們愛的人就夠了。關(guān)歐，你的愛人付出生命，是希望你活著，那就請你別的都別看，認準這一點活下去?！?p> 許諺說到口渴，為了挽救一條生命，他還能做到什么地步，他也想看看。
如果同事們看到他這個樣子聽到他說的這些話那是萬萬再也無法直視那個官方的許諺了吧！
“關(guān)歐，我知道你不怕光，你把手放下來，行嗎？”
關(guān)歐僵硬地坐在沙發(fā)上，動了動手指，慢慢地垂下手臂。
“我死，我就會辜負他嗎？”她哽咽道。
許諺怔怔地看著她：“是?！?p> 突然脆弱的關(guān)歐簡直讓人猝不及防。
“可是活著沒意思。”關(guān)歐說她找不到意義。
“像兜圈，好大力氣走了那么久，結(jié)果還是空空蕩蕩的一個圈?！标P(guān)歐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茫然地看著許諺，“可這里不是空的?！?p> 就因為心里不是空的，所以才受到那么大的折磨啊。心里如果是空的，那這個空空蕩蕩的圈還有什么所謂呢。
他有點心疼了，正因心疼，目光變得復(fù)雜了。
“這兒不是空的，有過的不是空的，說話，擁抱，在一起的一切都不是空的，是真的走了好大一圈的，好長的路，怎么還是沒有填滿這個圈？怎么這個圈還是空的呢？！”
“如果不管做什么，這個圈都是空的，那就不用去做什么了啊，不用去遇見了，不必要去費力生了，我想的有什么不對?！?p> “也許他去的那個地方才是對的地方，我要去那個地方求個解脫有什么不對。”
“你們都攔著我，攔著我……”
關(guān)歐喃喃自語又似字字控訴，許諺聽著她字里行間的疲憊和無奈，才明白她真的不是單純因為蘇還的死而想死，她是真的累了，她看人生像看一個圈，她沒有動力了。
在這個空蕩蕩的圈里，她也奮力跑過，回頭了，卻發(fā)現(xiàn)連個腳印都沒留下，她獨自蹣跚，看不見希望，只想一了百了。如果一了百了就可以離開這個可怕的圈的話。
許諺從“生”和“圈”以及所謂“意義”上找不到任何的突破點，因為他也覺得沒意思。
可誰還能死怎么著。
所以，最好別都看破了。
但是把范圍縮小到個人身上，他覺得關(guān)歐不難對付，一個人心里只要不是空的，就還是有調(diào)動的機會的，而他剛好知道她現(xiàn)在心里滿滿都是蘇還。
所以，他只要說一句就好。
“你死，就是辜負了蘇還的保護?！?p> 他再添一把柴：“你去死就是有意義的話你就去吧，蘇還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話。你就那么恨他，要他死不瞑目是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