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蘭貞被綠衣拉著進(jìn)了大廳。
大廳的設(shè)計(jì)很獨(dú)特，明明外面看著四四方方的小樓，里面卻是圓形的。
秦蘭貞的正前方是一個寬闊的樓梯，大約可并排走四五個人，連接著一樓、二樓和三樓。
有穿戴著各式各樣的女子倚著木欄熱情得招呼著，讓她不解的是，這些女子幾乎都半裸露著，不是香肩，就是雪白的手臂，或者細(xì)腰，更有甚者還露著半個胸脯。
秦蘭貞瞧著奇怪，轉(zhuǎn)臉去尋身后的秦士景時(shí)，就看見大廳里正坐著的一名男子正摟著一名穿著半透明紗衣的女子親，手還放在了她胸前。
秦蘭貞臉色爆紅，一把甩開綠衣女子，轉(zhuǎn)身就跑出了花樓。
秦士景緊隨其后，他終于明白剛剛的不適感怎么回事了。
李靜暉正硬著頭皮慢慢往里走，就連兄妹倆跑了出來，腳步一頓，想也不想得飛快跟了上去。
綠衣女子在身后連叫帶喊，眼睜睜得看著上門的客人跑了：“這都什么事！姑奶奶好心好意讓你們這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見識見識，怎么反而跑了。真是不識好歹！”
三人好似身后有老虎在追一樣，瘋狂得跑出了一條街，才氣喘吁吁得停下來。
秦士景邊喘氣邊道：“小貞兒，你別跑了。我們跑了一路了?！?p> 秦蘭貞捂著雙頰，感受著它超高的溫度，半天沒開口。
“李大哥，你之前進(jìn)過花樓？”秦士景想起，李靜暉不讓他們?nèi)サ氖?，不由問道?p> 秦蘭貞瞥過眼，認(rèn)真聽著。
李靜暉尷尬道：“恩…進(jìn)去過。那時(shí)候我們打了勝仗，一些老兵就說帶我和士勛見識見識神仙日子，然后就帶著我們?nèi)チ嘶恰！?p> 秦士景和秦蘭貞不敢相信得問道：“我大哥也去過？”
李靜暉臉色微紅，咳了咳道：“我們當(dāng)時(shí)都不知道花樓是做什么的。他們說神仙般的日子，就好奇去了。然后…”
“然后你們也像那廳里的男子抱著女人這樣，那樣?。俊鼻厥烤安豢伤甲h得大聲道。
李靜暉聽了，再次咳嗽了幾聲，僵著臉回道：“沒有。我和士勛看到…”
他看了眼秦蘭貞，將后面的話隱去，繼續(xù)道：“我們直接就跑了，和你們倆差不多…咳咳…”
“李哥哥，你帶我們?nèi)ズ蔚赜蒙牛茵I了?！?p> 秦蘭貞不想再討論花樓的事了，轉(zhuǎn)開了話題。
李靜暉暗暗出了口氣，左右看了看，道：“你們跟我來?！?p> 三人又走了一條街，到了一家大酒樓前。
“這里算是寧安最好的酒樓了，也是唯一沒有關(guān)門歇業(yè)的。這里的烤肉是一絕，不過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
秦士景仰頭看著有些老舊的房子，門頭上寫著“客似云來”，道：“客似云來，是這家酒樓的名字嗎？”
“恩，不過我們一般就叫云來酒樓?！?p> “我最喜歡吃肉了，我們進(jìn)去看看?！?p> 酒樓里人并不多，正是用膳的時(shí)候，一樓大堂里只有五桌客人，還有五張桌子空著。
柜臺后的掌柜看到來人，滿臉笑容得迎上前，道：“幾位客人，坐包間，還是在大堂？”
“去包間吧?！?p> “好，幾位請?！?p> 三人上了樓，進(jìn)了一個靠街邊，帶著窗的包間。
二樓里正在使用的包間也只有三間。
秦士景掃了一圈，悶不吭聲得進(jìn)了包間。
“幾位客人，這是本店現(xiàn)有的菜?！?p> 李靜暉斟酌著點(diǎn)了店里的招牌，掌柜得便退了出去。
秦蘭貞臉上的熱度終于退了，看著窗外稀稀拉拉的行人，道：“寧安人比汴安可少多了?！?p> “可不是，我剛看了看，二樓也就三個包間在使用，這人也太少了。要不是李大哥說這間酒樓有名，我都要以為這家的飯菜不怎樣了?！?p> “我們和烏突的戰(zhàn)爭持續(xù)了好多年，寧安幾度成為重要戰(zhàn)場，這里的鄉(xiāng)紳、村民等能走的都走了。你們是沒去過周邊的村落，十室九空。人自然就少了。你們這時(shí)候來，其實(shí)已經(jīng)算多了。烏突亡國后，原來背井離鄉(xiāng)走了的人有一部分陸陸續(xù)續(xù)得回來了。我們在路上不是也有看見過，以后這里沒有了戰(zhàn)亂，人就會逐漸多起來的?！?p> 秦士景和秦蘭貞相互看了看，她們一直生活在汴安，對這場戰(zhàn)事最大的感慨原本是大伯的離世，父親和大哥的離開，而現(xiàn)在他們終于開始意識到戰(zhàn)爭給寧安人帶來的影響。
“幾位客人，你們要的菜，烤肉還在烤，請稍等?！?p> 跑堂的端著菜進(jìn)來，客氣得給幾人道歉。
李靜暉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了。
“你們嘗嘗看，如何？”
桌子上放著一碟花生米，一盆黑紅的、切得老大塊的紅燒肉，一大碗深綠色的菜。
秦蘭貞拿起筷子，夾了塊紅燒肉，咬了口，軟糯彈：“好吃。”
秦士景也夾了塊，同樣連聲說好。
“李大哥，這家的紅燒肉真不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比我家廚子做的都好吃。不過這個菜是何物？我從沒見過?！?p> “這是北地的野草，現(xiàn)在這個天氣，果蔬還沒長出來。光吃肉又太膩，寧安本地人就吃它解膩。這種草生命力很強(qiáng)，不畏嚴(yán)寒，冬天也會生長。在寧安這很常見，本地人叫它雪女草。”
“雪女草，這名字倒別致。我嘗嘗看?！?p> 秦蘭貞夾了一筷子吃，這雪女草干癟，咬起來干巴巴的，好像就是在吃草一般。
“怎么樣？”秦士景問道。
“不好吃，就好像是在吃草?！?p> “這本來就是草啊?！鼻厥烤皧A了一筷子，放進(jìn)嘴里沒嚼兩下就吐了出來。
“我還是吃肉吧?！?p> 李靜暉含笑看著兄妹倆鬧騰。
等滋滋冒油的烤肉上來，秦士景吃的更開心了。
“李大哥，你推薦的這家店真不錯，肉做的都好吃?！?p> “恩，奕棋，你讓店家烤上一份，送回府里，給爹爹、姑母和表姐也嘗嘗。”
奕棋應(yīng)下，去找店家了。
三人吃完，便又繼續(xù)逛。
寧安雖然不如汴安繁華，但占地極廣。
秦蘭貞三人走得腿都快斷了，才走了大半個寧安。
秦蘭貞不想走了，一屁股坐在了一個燒餅攤前：“李哥哥、三哥，我們歇一會吧?！?p> “那我們休息會。”李靜暉見狀，拉著秦士景一同坐下。
攤主是個老人，從李靜暉坐下起，就時(shí)不時(shí)得打量他。
秦士景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碰了碰李靜暉低聲道：“李大哥，他老是看你…”
李靜暉抬頭看回去，愣了一瞬便笑了：“蔡老伯，是你啊?！?p> “李小哥真的是你。我還不敢認(rèn)。這兩位是你的朋友？”
“是我?guī)煹芎蛶熋??！?p> “哦，好，好。你們是李小哥的師弟師妹，想吃什么盡管開口，我給你們做，都不要錢。”
“蔡老伯，不用…”李靜暉忙拒絕。
“要的、要的。你和伯爺可是救了我們寧安人，還幫我們報(bào)了仇，是我們的大恩人呢！”
“有故事啊。蔡老伯，你怎么知道我李大哥和伯爺?shù)年P(guān)系的？”
“這哪不知道？當(dāng)初那些可恨的烏突人都打到我們寧安來了，是李小哥帶著人保護(hù)我們的，奉的可不就是伯爺?shù)拿睢Ｄ谴挝疫€以為城要破了呢，沒想到伯爺保下來寧安不說，后來還打退了那幫可惡的烏突人，最后還將烏突亡國了。我們寧安人誰不說一句伯爺好。伯爺是真厲害?！?p> “李哥哥，這位蔡老伯怎么認(rèn)識你的？”
“他兒子也是寧遠(yuǎn)軍的，當(dāng)時(shí)我奉先生命令去疏散百姓的時(shí)候，他兒子特意交代我照顧下他父親?！?p> “那他兒子呢？”
“死了…”蔡老伯淡淡得回了句。
秦蘭貞和秦士景齊齊轉(zhuǎn)向了蔡老伯。
“就是那次烏突圍攻寧安時(shí)，他戰(zhàn)死了。”
提起兒子，蔡老伯傷心地捏了捏眼瞼，將眼淚扣掉。
“你們坐，我給你們做燒餅吃。”
秦蘭貞看著他年邁的身軀在灶間忙碌，心里很難受。
秦士景刻意低聲問道：“李大哥，他還有別的兒子嗎？”
“他有四個兒子，都死在戰(zhàn)場了。大兒子留下了一個孫子和三個閨女，二兒子留下了兩個孫子，三兒子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四兒子留下了一個孫子。五個孫子，最大的比我小兩歲，現(xiàn)在基本上都靠他這個燒餅攤，維持生計(jì)?！?p> “他四個兒子為國戰(zhàn)死，沒有錢可以領(lǐng)嗎？”
“有的，先生自己還給了錢。只不過孩子多，那些錢也不大夠…”
“那我們…我們不能讓他白給我們…”秦蘭貞聽得快哭了，急忙道。
李靜暉小聲回道：“恩，我們給錢。”
“李小哥，聽說你們?nèi)チ算臧玻乙詾檫€有兩三個月才能看見你們呢?！?p> 蔡老伯將燒餅送上。
“伯爺回來，我們就跟著回來了?！?p> “回來好。你們回來，我們老百姓心里就踏實(shí)。兩位小哥，你們吃?！?p> 秦蘭貞應(yīng)了聲，拿起餅吃起來，邊吃邊夸：“好吃?！?p> “那就好。我們小老百姓，別的也不會，就只有做燒餅。好在烏突亡了，寧安太平了。這眼看著人也多了，日子也會越過越好的?！?p> 蔡老伯邊說邊笑，滄桑的臉上笑出了褶子。
看著這張樸實(shí)無華的臉，秦蘭貞深受觸動，父親打跑了烏突人，恢復(fù)了寧安的太平，真真切切得保護(hù)殼寧安人。
“天色不早了，我們也回府吧?！?p> 天邊的太陽已經(jīng)西沉，夕陽的余暉灑落，李靜暉站起來道。
秦蘭貞和秦士景齊聲回道：“好。蔡老伯，那我們先走了?！?p> “慢走，慢走——”蔡老伯笑看著三人離去。
李靜暉離開灶臺時(shí)，不動聲色得放了一錠一兩重的銀子，這才追上了秦蘭貞兩人。
回了府，秦天勇、秦天舞幾人已經(jīng)在等著了。
看到三人回來，秦天勇問了問他們?nèi)チ四男┑胤胶?，便讓人擺膳。
秦蘭貞挨著沈碧梧坐，問她：“表姐，你烤肉吃了嗎？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你們今日有何好玩的？”
秦蘭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得和她咬耳朵。
秦天勇看著姐妹倆熱絡(luò)的樣子，無奈搖了搖頭。
“這兩天我可能都沒法教你們讀書、習(xí)武。你們自己看書、練武吧。有何不懂的，晚上來問我便是。再有，明日去劉知府府上做客。你們早些回來。”
秦士景正埋頭吃飯，聞言和秦士勛嘀咕：“大哥，我們都要去嗎？”
“恩。劉知府就是為了我們才設(shè)宴的。自然都要去?！?p> “大哥，這劉知府家?guī)卓谌耍邢窦拘〗隳菢拥膯?？?p> “劉知府家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兒子都是嫡子，女兒都是庶女。庶女不敢放肆的?！?p> “庶女？小妾的孩子？”
“恩。”
“劉知府有幾個小妾？”
“聽說有四五個吧，具體幾個就不清楚了。”
“那明天那位季小姐去嗎？”
“應(yīng)該是去的。”
“大哥，那你還去嗎？”
“…”
秦士勛瞪了眼秦士景，埋頭吃飯，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