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八公子恍惚地坐在紅木架子床上，小心翼翼地摸摸絲滑的寢被，光滑的瓷枕，深深吸了口氣，一股淡淡的香味立時彌漫在鼻端。

　　這真的是他要睡的地方嗎？

　　他恍惚著，怎么也不敢閉上眼睛，深怕再睜開時一切都不見了。

　　歲晚走進屋里的時候，就看見八公子怔忪地坐在床沿，一臉地不敢置信。

　　紅桑是秦老夫人身邊的一等大丫鬟，秦老夫人離不得她，便派了同樣是一等大丫鬟的她來伺候八公子。

　　歲晚知道，這表示以后她都要跟著八公子了，除非他不再需要她伺候。

　　“公子，可是有吩咐？”

　　歲晚溫溫柔柔地問道。

　　八公子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瞧著她，不說話，也沒動。

　　“公子，婢子服侍你躺下吧。”

　　今天是第一天，歲晚對這小主子的脾氣不了解，只能摸索著來。

　　她試探性地扶著他躺下，就見八公子歲晚順著她躺下了，目光卻仍舊打在她面上。

　　歲晚給他蓋好被子，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公子，婢子就在外間，有事就喊婢子?！?p>　　頂著頭頂上如燭光一般閃亮的目光，歲晚退了出去。

　　出了臥房，歲晚不放心，悄悄撩了簾子看了看，昏暗的燭光下，八公子仍舊睜著大眼看著帳子，她忙放下簾子，小步出了門。

　　門外紅桑正好到，看見歲晚便問：“公子可睡下了？”

　　“可是老夫人讓你過來的？我本打算過去稟報呢。躺下了，還沒睡，瞧著也不想有人在旁邊的樣子，我就退出來了。紅桑，我看他樣子，瞧什么都新鮮，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p>　　兩人關系好，歲晚便和紅桑嘀咕起來。

　　歲晚小聲道：“這話擱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萬不能與旁人說了去。里面那位你要精心些，不要怠慢了。”

　　八公子的身份只有主子們和紅桑及丁媽媽，還有秦老夫人身邊的孔媽媽知道，旁人可什么都不知道。紅桑也不好和歲晚明說了。

　　歲晚一聽便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放心。”

　　“你，我自然是放心的。要不然老夫人也不會叫了你來。你快進去吧，小心服侍著?！?p>　　紅桑過來自然是要親眼看看的，她跟著歲晚進屋瞧了瞧，就見剛剛還睜著眼睛的八公子已經(jīng)睡著了，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睫毛如羽扇一般，安安靜靜地瞧著就讓人心疼。

　　紅桑在臥房看了一圈，心里有了數(shù)，和歲晚道了別，便回了福壽院。

　　“那邊如何了？”

　　秦老夫人看見紅桑進來，便問道。

　　身后的孔媽媽正給她梳頭，屋里除了她們兩個，再無別人。

　　“回老夫人，八公子已經(jīng)睡下了，婢子親眼瞧了的?！?p>　　“那院子如何？”

　　“婢子瞧了，今日匆忙，許多大件還沒來得及放，但八公子睡的屋里倒是色色都齊全。架子床是當年老伯爺尋回來的紅酸枝木做的，寢被、帳子、瓷枕等等都是上好的。八公子睡得也香甜，老夫人放心?！?p>　　“老大媳婦管家理事是把好手，我是放心的。哎，當年嫣兒美麗活潑，本來哥哥嫂嫂是準備給她尋一門普通的親事，沒想到會被皇上看中，留在了宮里。后來更是沒想到她會被打入冷宮。那宮門厚重，門一關上，我們這些親人想幫把手也不能了?？蓱z了嫣兒這孩子。”

　　秦老夫人想到當年那個青春飛揚的侄女，不免悲傷。

　　孔媽媽見了，勸慰道：“老夫人別難過了。麗妃娘娘終究出了冷宮，還有了子嗣傍身，也算苦盡甘來了?！?p>　　“你這老貨，就會說好聽話安慰我。你今日也瞧見了那孩子瘦成那樣。明明八歲了，看著卻像個五歲的幼童。也不知道她們娘倆這些年在冷宮里吃了多少苦。我那大嫂子若是知道了，可不得心疼死了?！?p>　　孔媽媽和紅桑想到舅老爺一家，無聲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