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周檸與冽寒宮主來到五圣祭壇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幸好此時天氣已漸漸入冬,百姓們不用早起沐陽,而五圣祭壇的幾里之內(nèi)都沒有住戶,所以此時放眼望去,在這廣闊安靜的場地內(nèi),只有他們二人。
兩人剛到?jīng)]多久,書菱也趕了過來,抱著周檸久久未語,周檸能感覺到她身體在輕顫,知她心中難受,于是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在這樣抱下去,會讓我誤會你喜歡我的。”
書菱聽后松開了周檸,語帶哽咽道:“都到這時候了,姑娘竟還有閑情打趣我?!?p> “不然呢?難不成與你抱頭痛哭一場,再說些煽情的話互訴一番離殤?”周檸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姑娘——”
“好了!肉麻的話就不要說了,以后好好照顧自己,你知道的,我希望你像玉蘭一樣,可以找到心愛之人,與他長相廝守,白頭到老,要是做不到,我在天上,一定會生你氣的哦!”
周檸話落,不再理會心有千言萬語,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的書菱,轉(zhuǎn)頭對冽寒宮主道:“可準(zhǔn)備好了?我要開始了!”
她面上帶笑,似是不知道即將要面對的是什么一般,看起來輕松自在,其實只有周檸自己心中知道,這一刻她有多么的不舍和害怕,可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感受,弄得他們二人也跟著傷懷,只得笑著面對死亡的到來。
冽寒宮主抿了抿唇,沉默許久后,對周檸輕聲卻鄭重的說了句:“再見!”
原先,最希望周檸獻(xiàn)祭的便是他,那時為了讓周檸獻(xiàn)祭,他可謂是費勁了心思,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卻沒有一絲開心的感覺,心中似有千斤石頭壓著,這種感覺,讓他倍感痛苦,周檸能走到今日這一步,他在其中又推波了多少呢?他不敢去想,這一刻,他是懦弱的。
周檸沖他會心一笑,抬腳向祭壇之上走去。
“姑娘——”書菱向前邁了兩步,卻又停住,向來沉穩(wěn)冷靜的她此時竟?jié)M臉都是淚水,嘴唇蠕動著又說不出一個字來,矗立在原地,無措的像個孩子。
周檸轉(zhuǎn)身沖她一笑,絕美妖冶的臉上不見一絲哀傷,語氣溫柔如水:“書菱,謝謝你來送我,只是我希望你能笑著送我,而不是讓我為你掛心!”
書菱怔愣了片刻后,滿臉是淚的對周檸揚起了嘴角,這個笑并不美麗,周檸卻從這一笑中心安了許多,她知道,書菱是懂她的。
周檸站在祭壇之上,深吸一口氣后,運起靈力,當(dāng)?shù)ぬ锼械撵`力匯聚到右手時,她手伸向空中,五把散發(fā)著不同光芒的圣劍瞬間出現(xiàn)在半空,圍著周檸形成了一個圓,不停的轉(zhuǎn)著圈,速度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陰祀生人周檸,迎天地之神主,即哀刎兮,雖志違爾,然尊夫心向蒼生,余亦然也,即余尊沉余自若,吾心傷已,且即風(fēng)譎云詭,余愿獻(xiàn)之,濯足濯纓,共請神主收之!”
周檸大聲說完,五把圣劍突然光芒大盛,直沖天際,周檸抬頭望去,此時五把圣劍已經(jīng)歸一,她深吸一口氣,通體雪白的圣劍緩緩下落,她一把握住劍柄,慢慢的抬起手,將劍尖對準(zhǔn)了自己的心臟處,抿唇停頓了片刻后,一咬牙,將圣劍狠狠的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一滴滴鮮血順著刀鋒流出,低落在腳底的紅血陣上,紅血陣上的五行圖漸漸亮起了紅光,周檸忍著劇痛將圣劍拔出,隨后張開五指,閉上眼,咬牙將自己心口的傷口撕裂,然后右手快速伸入。
“啊——”
一聲嘶吼劃破天際,那聲音凄厲滲人,讓人聽了忍不住毛骨悚然,像是一個人遭受了天大的折磨般,站在臺下的冽寒宮主與書菱都忍不住別過頭去,不敢看這血腥而殘忍的一幕。
就在這時,幾道身影突然出現(xiàn),竟是林朽閣主,嬋羽,銘洛殿主和筑塵洞主,他們一站定,便齊齊的向祭壇上看去,只一眼,都瞬間呆滯在原地。
“??!”嬋羽慘叫一聲,嚇得后退兩步,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阿檸!”筑塵也在這一聲慘叫中回過神來,他大喊道,隨后向祭臺上沖去。
“阿檸!”
“煴!”
又是幾聲呼喊接踵而至,林朽閣主與嬋羽也猛然驚醒,如同筑塵一般向祭臺沖去,卻被一直守在一旁的冽寒宮主攔下。
筑塵見有人阻攔自己,他心中焦急,也不管攔著他的人是誰,便破口大罵:“滾開,你滾我滾,再攔著我,我殺了你!”筑塵大手一揮,含著十成靈力的一掌直接拍出,冽寒宮主沒想到他像發(fā)了瘋一般,竟連他也動起了手,一時不甚,被筑塵這一掌擊退了幾步。
筑塵推開冽寒宮主后,慌忙的對著祭臺上的周檸大聲喊道:“阿檸,停下,住手!阿檸,住手,不要——”他一邊喊著,一邊向祭臺沖去,卻在剛要踏上祭臺時,只覺脖頸間一痛,隨后眼前一黑,緩緩的倒在地上,口中的哀求聲漸漸消失:“不,不要——”
冽寒宮主制住筑塵后,又閃身擋在了林朽閣主與嬋羽面前,沉聲道:“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你們給我冷靜點,要是現(xiàn)在沖上前去,她不但性命不保,且所有的付出都將白費!”
“她為何如此?”林朽閣主聽了冽寒宮主的話后,僵立在原地,怔怔的問道。
在他看來,現(xiàn)在她有赤焰護(hù)著,筑塵與自己也絕不會逼迫她獻(xiàn)祭,銘洛向來不理會這些,只看他們的態(tài)度,而冽寒的心思也一心撲在了云湘身上,除了他們,也沒有人能強迫她,可他們都將此事放下了,她又為何會主動站上了祭臺?林朽閣主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為了赤焰!”
林朽閣主聽不明白,什么叫為了赤焰,難道是赤焰逼迫她如此?可若是赤焰強迫與她,她又怎會心甘情愿的站上祭臺?雖然他的心中全是疑惑,可卻不敢再貿(mào)然上前,因為冽寒說的對,此時再阻攔已是來不及了,因為祭臺之上,周檸已將心臟剜出,放在了五行圖的中間。
她一身紅衣,渾身是血,整個人已經(jīng)完全趴在了地上,不停的顫抖著,傾城的容顏上蒼白的如同白紙一般,更顯凄涼與可憐,剜心之痛,自古至今,連男子都承受不住,更遑論她一個女子,冽寒宮主在這一刻,已經(jīng)無法理解,究竟是怎樣的情愛,會讓一個女子愿為對方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
嬋羽聽著林朽閣主與冽寒宮主的對話后才明白,原來周檸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哥哥,她還是不能承受赤焰尊主即將身亡的事實,雖然她不明白獻(xiàn)祭與救赤焰尊主有何關(guān)系,卻也不敢再上前,生怕自己的一時沖動,毀了周檸所有的付出,她立在原地,扯著林朽閣主的衣袖,與書菱一般,滿面淚水。
而銘洛殿主卻是從到達(dá)這里到現(xiàn)在,一直杵在原地,思緒飄飛,他本是聽了銘洛的話去到金城的西邊,一處極遠(yuǎn)的地方采一種可以代替陰祀生人心頭血的龍蛇草,可去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那里不過是一座荒山。
他反應(yīng)過來被騙之后,雖然很憤怒,卻沒有過多擔(dān)心,畢竟銘洛已經(jīng)沒了四肢,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可直到方才他剛剛到達(dá)金教的大門口時,卻看見天空中五種顏色的光芒直沖云霄,他第一反應(yīng)是去密室,可到了那里,哪里還有銘洛的半點影子,只剩下一個盛著半盆血水的木盆。
到了那一刻,他才反應(yīng)過來銘洛將他支開的目的,原來,他竟還留有實力能夠?qū)⒅軝幰矫苁遥⒄f服她獻(xiàn)祭,銘洛殿主暗道不好,立刻施展瞬移術(shù)來到五圣祭壇,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他是一心想要赤焰尊主死,一心想要這個天下,可他從未想過要讓周檸死,他此時此刻無比的后悔,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赤焰的命,是不是就不會將周檸逼到獻(xiàn)祭的地步?
正當(dāng)眾人都靜默的望著祭臺時,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的晃動,伴隨而來的是一聲聲古怪駭人的嘶吼,他們立刻明白,兇獸即將要破陣而出了。
冽寒宮主連忙將地上的筑塵抱起向外飛出數(shù)十步,林朽閣主也在這時回過神來,一把攔住嬋羽的腰向外飛去,書菱和銘洛也同時飛出。
他們六人剛一離開,祭壇四周的土地瞬間崩塌,四只龐大且丑陋無比的兇獸緩緩冒了出來,那面目恐懼兇殘的樣子讓幾人心中升起恐懼,他們齊齊的向周檸看去,只見周檸顫著身子雙眼希冀而不舍的望著林朽閣主他們方才出現(xiàn)的地方,而此時的那處,爍言正攙扶著赤焰尊主呆呆的站立著,震驚的看著祭臺之上的周檸。
幾人都未想到,在此時這種境況下,赤焰尊主竟會到來,而他們所站立的旁邊,正是一只形同老虎,人面長毛的兇獸,幾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會驚動兇獸,讓它一口將兩人生吞活剝。
就在冽寒宮主悄悄向赤焰尊主的方向靠近時,赤焰尊主卻是突然如發(fā)了瘋一般向著祭壇沖去,冽寒宮主忙對著爍言大聲斥罵道:“還杵在那里做什么?還不快將你家主子攔住!”
爍言瞬間回過神來,此事,實在不能怨他大意,而是剛一到這里,便看見這樣一幕,他驚得魂魄都差點脫離了身體,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赤焰尊主已經(jīng)沖了出去。
他本是在清風(fēng)樓做事,誰知一個暗衛(wèi)突然來找他,跟他說赤焰尊主已經(jīng)一個多月未曾現(xiàn)身了,是不是真的在閉關(guān),他當(dāng)時一聽便覺不妙,趕忙回了火教,才發(fā)現(xiàn)燃盛洞內(nèi)只有云湘一人,他不顧云湘的阻攔,上前叫醒了赤焰尊主,又發(fā)現(xiàn)赤焰尊主不能言語,在追問了云湘之后,才知周檸不僅騙了自己,還騙了云湘,他將事情的大致告訴了云湘,云湘知道實情后,也急了起來,兩人廢了半天的功夫才將赤焰尊主身上的密藥化掉。
按照赤焰尊主的推測,周檸定是來到了這里,他不在遲疑,帶著赤焰尊主使用瞬移術(shù)來到此,云湘本是也要跟過來的,可他靈力不比圣教教主們,帶著赤焰尊主一人已是不易,更別說再帶著云湘了,只得將云湘扔在了燃盛洞,帶著赤焰尊主立刻趕了過來。
可終究還是晚了,周檸連心都已掏出,一切都來不及了,他此刻無比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帶著赤焰尊主前來。
幸好赤焰尊主現(xiàn)今靈力枯竭,身體虛弱,他運起輕功很快便追上了赤焰尊主,將他攔住。
赤焰尊主怒火中燒,對著爍言暴喝道:“滾開!”
爍言心中惶恐,可此時,不是他懼怕,玩笑的時候,他只得死死的抿著唇,一動不動。
這時,身邊又傳來了冽寒宮主的聲音,他對著林朽閣主道:“林朽,去將赤焰帶到安全的地方,我去取精血。”
林朽閣主聽后,雖不知道精血是什么,可此時也不容他多想多問,對著嬋羽說了一句:“在這里呆著,不許亂動”后,踏著輕功瞬間來到了爍言身邊,對著赤焰尊主道:“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若老實的呆著還能多看她兩眼,否則,我也將你像筑塵一樣,一掌將你打暈,讓你連她最后一眼都見不到,你自己選吧!”
赤焰尊主雙目腥紅,他陰沉的瞪著林朽閣主片刻后,卻是不在掙扎,緩緩抬頭,含著淚向周檸看去。
林朽閣主知道自己說的這話太過殘忍,可他知道,唯有如此,他才會乖乖聽話,他也確實妥協(xié)了,林朽閣主看著赤焰尊主悔恨痛苦的面容,心中也帶著苦澀與不舍的向祭臺上望去,希望可以將周檸的樣子永久的刻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