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陽城陰云（十九）

　　案發(fā)至今已是第四天了，可破案線索寥寥無幾，辦案進度緩慢，遲遲無法獲得突破，劉盼成憂心忡忡。

　　上午八點二十分，劉盼成依舊是提前十分鐘踏入了辦公室。尚未等他將公文包放到桌上，門外的走道上便響起了慌亂的腳步。劉盼成帶著不滿的神色緩緩轉過身子看向門外，靜候著來人在他辦公室門口出現(xiàn)，然后，他便會叫住那人，提醒他分局大樓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不準在辦公區(qū)域內奔走。這條約定俗成的規(guī)定出臺的初衷是出于對建筑物本身的保護，以及對在內辦公的工作人員人身安全的保護。畢竟這棟建筑物的建造年代太過久遠。雖然這幾年全局上下加大了保護力度，使得它的外表看上去依舊華麗堅固，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其內在早已朽敗不堪，經不起一星半點兒的折騰。

　　劉盼成等到了來人的出現(xiàn)，只是出現(xiàn)的這張臉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王奎？”

　　王奎在劉盼成的辦公室門口站定，彎腰弓背，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扶著門框，不停地大口喘氣。

　　“你是來找我的？先進來坐下，慢慢說?！眲⑴纬擅鏌o表情地側了側身，指著辦公桌對面的一張單人椅說道，“一大早就過來，是有什么事嗎？肇事車輛查到了？還是那個潘旺找到了？”

　　王奎抬起撐著膝蓋的手，用力搖擺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來……來不及……慢慢說了……”

　　劉盼成走到王奎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托，硬生生將他拉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看清了王奎的臉，那是一張煞白沒有血色的臉龐。

　　“臉色這么差，昨晚又熬夜了？”劉盼成關切的詢問著。

　　王奎的喘氣聲終于小點了，他顫抖著嗓音說道：“劉隊，出事了……”一句話尚未說完，喉頭已哽咽難語，眼眶也跟著泛了紅。

　　劉盼成自認識王奎以來從未見他如此失態(tài)過，不禁仔細打量起他來。一番細看后，他才注意到王奎臉上的神色，絕不僅僅是熬夜帶來的疲憊，期間還夾雜著惶恐、震驚、迷茫和悲傷。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能讓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曾以為泰山崩于他面前也不會改色的人——失態(tài)至此？

　　“不管出了什么事，先進來坐下，喘勻了氣后慢慢說?！眲⑴纬勺Я俗蹩母觳?，將他往辦公室內拉，“既然事情已經出了，再急也沒用，你說是吧？”

　　王奎卻執(zhí)拗著掙脫了劉盼成的拖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劉隊，你聽完后千萬要鎮(zhèn)定?！蓖蹩鼛е耷徽f道，“劉所……遇害了?！?p>　　“什么？”劉盼成仿若未聽清般。

　　“劉所遇害了。”王奎鄭重其事地重復了一遍。

　　一句話短短的五個字，卻是猶如五雷轟頂般，自上而下將劉盼成劈了個粉碎。什么是晴天霹靂，這便是。劉盼成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過這個詞匯所蘊藏的含義。

　　“遇害？不可能，不可能?！眲⑴纬墒箘呕沃X袋，極力抗拒著，“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要是盼能出事，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可是早上出門時，一切都好好的，我也沒接到任何電話。怎么才一會兒功夫，盼能就出事了呢？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劉盼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不停地在辦公室內轉著圈。不管王奎說了什么，他都像是沒聽見一般。

　　來回走了幾圈后，劉盼成似乎冷靜了下來，略微恢復些理智后，劉盼成突然盯著王奎，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說盼能遇害了？這怎么可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正好輪到他值班。也就是說從昨天白天開始直到這會兒，他應該一直都在派出所里待著。難道他會在派出所內遇害嗎？”

　　“他就是在派出所四樓的寢室內遇害的?！?p>　　事實就是事實，即便它再殘酷，人們依舊不得不接受。

　　劉盼成難以置信地長大了嘴巴：“他在派出所內遇害了？”

　　王奎點了點頭。

　　一陣眩暈瞬間襲來，劉盼成眼前一黑，差點跌倒。王奎見狀趕緊上前，一把攙扶住了他。劉盼成任由王奎將他攙扶著走到沙發(fā)旁。

　　劉盼成癱坐在沙發(fā)上，一手扶額，有氣無力地詢問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為什么我一點消息都沒收到?！?p>　　王奎走到一邊的茶水柜前，拿起上面的熱水瓶，往劉盼成專用的茶杯內注入熱水，隨后又端著茶杯走回到劉盼成的身邊，彎下腰，將茶杯遞到他手中，并在他身旁的沙發(fā)上坐定。

　　“得知劉所遇害的消息是在今早八點不到的時候?！蓖蹩^察著劉盼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負責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據(jù)她說，劉所有個習慣，只要是他值班的日子，他都會關照阿姨轉天早晨八點前去寢室叫醒他。今早，阿姨也是照舊在七點五十五分的時候去敲了所長寢室的門。往常，只要她一敲門，里面便會傳出劉所的應答聲。阿姨聽到聲音后便會離開，繼續(xù)去干她的活。但今早她敲完門后，里面悄無聲息。她連續(xù)敲了好幾遍，都沒有人回答。她想著可能劉所已經起來了，于是便打開了門，然后她就看到劉所頭沖床、腳沖門地倒在地上。她上前推了推他，又叫了兩聲，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便伸手去探他脖子上的脈搏，發(fā)現(xiàn)他的皮膚冰涼，已經探不出脈搏了。她趕緊去敲了旁邊寢室的門，叫醒了昨晚和劉所一同值班的另兩位民警?！?p>　　“早上八點才發(fā)現(xiàn)出的事，你怎么這么快就知道了？”劉盼成形容枯槁，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我那時候正好剛到派出所?！蓖蹩忉尩溃拔冶緛泶蛩憬裉煸偃フ倚掳l(fā)銀行那個看門老頭打聽一些關于潘旺的個人情況。之前不是因為我跳開新城區(qū)派出所獨自和看門老頭接觸，惹得劉所有些不快嘛！我想著，這次事先去和他打個招呼，順便讓他派一名同志和我一起去。沒想到剛進門，便趕上他們發(fā)現(xiàn)劉所出了事。那邊本來是要立馬打電話給您的，是我讓他們先別打的。我想您得知消息后一定會第一時間前去查看的，所以決定親自過來跟您匯報，順便把您接過去?！?p>　　在王奎敘述的過程中已經逐漸恢復冷靜的劉盼成，立即迫不及待地追問道：“知道死因是什么嗎？”

　　“我沒來得及上去看，只是聽派出所的人說劉所身上有多處部位被銳器刺中……”

　　劉盼成痛苦地閉上了雙眼，緩緩仰起頭，苦澀地長嘆一聲。

　　“通知刑科所的人去看現(xiàn)場了嗎？”

　　“我離開的時候，那邊已經在聯(lián)系了?！?p>　　“你說你是來接我的，那你手上應該有車吧？”

　　”嗯?！?p>　　劉盼成睜眼看了一下墻上的掛鐘，說道：“走，我們這就去新城區(qū)派出所?！?p>　　正當劉盼成和王奎準備離開時，門口再度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幾秒鐘后，小內勤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帶著一臉的驚駭望著辦公室內的兩人。

　　“劉隊，又出事了……”小內勤驚慌失措地開口道。

　　“是新城區(qū)派出所那邊嗎？”王奎搶先反問道。

　　小內勤訥訥地點著頭。

　　“我們已經知道，這就準備過去?！蓖蹩谅暤?，“你一會兒先去秘書科那里將得到的情況匯報一下，確保局領導那里都能獲悉此事，要是他們有什么指示的話，你一并記下，及時反饋到新城區(qū)派出所那里。我和劉隊都會在那兒待命。然后，你今天一天就守在這里，別亂跑，等我們的消息，做好隨時向上匯報的準備。”

　　小內勤連聲道“好”，目送著劉盼成和王奎疾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