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和愕然,順著蘇晚的目光望去。
蘇君鶴平靜地站在后方,古井無波:“有勞帝姬照顧,還請帝姬將阿晚交給我。阿晚惹出來的禍?zhǔn)?,西荒會?fù)責(zé)?!?p> 蘇晚還想辯駁,蘇君鶴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蘇晚就縮了縮脖子,小跑著回到了蘇君鶴的身側(cè)。
蘇君鶴隨即帶著蘇晚離去,在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頓了頓。
他若有所指地說道:“我前些日子聽說了一個新鮮事兒,帝姬或許會感興趣?!?p> 蘇君鶴上身微微前傾,高深莫測地一笑,又道:“南荒神君有兩個側(cè)妃,其中一個是他偏寵的,另一個則有些厭倦。那個偏寵的側(cè)妃恃寵而驕,做過不少見不得人的陰詭之事。那個失寵的側(cè)妃知道了,卻隱忍不發(fā)。帝姬試想,最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蘇君鶴不等阮清和回答,便淡淡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以蘇君鶴上神之尊,還能如此平易近人,當(dāng)真是難得了。
阮清和注意到他那個意有所指的眼神,不由得蹙起了眉。
“清和帝姬,天帝命在下請帝姬前去紫微宮。”
阮清和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夜,瞬間驚醒了過來。
殿內(nèi)沒點燈,昏暗得緊,桌椅簾幕影影綽綽地鬧著鬼影。
阮清和嗓子啞得厲害,從心底升起來的點點疼意。
溫止陌依舊穿著白日那身月白色的朝服,慣常披著的發(fā)用玉冠束起。
他沉默地站在阮清和的床榻邊。
光線太暗,阮清和看不清他的神色。
“師父,”阮清和輕喚道,“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溫止陌的身體輕輕顫了顫,旋即恢復(fù)了平靜。
阮清和眼底的迷茫徹底消散,眉眼間重新掛上了清冷的色彩。
她隨手拿過衣衫,掀開被子赤腳就下了床。
冰冷的地面凍得阮清和打了個哆嗦。
溫止陌蹲下了身,把她的繡花鞋擺好。
他伸手抓住阮清和的腳腕,動作輕柔地替她把鞋穿上。
阮清和怔了一怔,掙脫了溫止陌的手,半開玩笑道:“溫仙主待我這般溫柔,我還真以為自己東窗事發(fā),活不過明天了。人死之前,總要吃碗斷頭飯。除了這些,溫仙主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溫止陌并未起身,眉眼低垂,隱隱可見的輪廓還是那般好看。
阮清和嗤笑道:“青鸞呢?她是我的丫頭,怎么不把她叫醒來伺候我?溫仙主就這么見不得人嗎?”
溫止陌倏地抬起頭,定定地注視著阮清和。
他修長的手指忍不住在袖袍上攥出一道又一道的皺褶。
阮清和足尖一點,輕盈地跳到溫止陌的懷里,湊在他耳邊說道:“溫仙主的隱匿之術(shù),是越發(fā)精進(jìn)了。只是不巧的很,清和昨日在桃林,用上了一味香。香氣淺淡,幾乎無味,這世上恐怕只有清和能聞得出。溫仙主在鳳儀宮里,是想偷看長姐沐浴嗎?”
溫止陌閉上眼,阮清和已然身姿靈巧地避開了他那一劍。
溫止陌是愛使劍的,他的劍法不可謂不高明。
那劍身上藍(lán)幽幽的一片,顯然淬了毒。
阮清和幽幽地嘆息道:“師父從沒在清和面前使過劍術(shù),是有意要防著清和嗎?”
溫止陌默然不語,驀然起身,劍已入鞘。
他側(cè)身而立,寬大的袖袍輕輕晃動著,輕嘆道:“清清,是我對不住你。但這天下之大,全在阮太微的掌控中,你逃不掉的?!?p> “是嗎?”
阮清和跟著他走出清和宮,忽然反問了一句。
溫止陌怔怔地望著阮清和眸子中閃動的狡黠,安撫道:“清清,你且放心,會沒事的?!?p> 她低垂著頭,臉頰兩邊的發(fā)絲擋住了一半的面容,嘴唇緊抿著。
溫止陌辨不清她的心情,心里轉(zhuǎn)瞬也沉重了起來。
大殿之中。
阮太微高坐在上,阮鳳兮側(cè)立一旁,碧姝仙主、卿塵太子、東荒容陵神君,連同云知白盡皆站在殿堂之中。
阮清和在殿門前止住了腳步,輕聲說道:“清和能有這么大個排場,也算是沒白活了?!?p> 她抿唇一笑,徐徐邁步走進(jìn),挺直背站在殿中央,略微一頷首。
這做派,倒像是阮太微等人翹首以盼她的到來。
碧姝仙主輕蔑一笑,拱手說道:“既然清和帝姬已到,本仙主就不得不說幾句公道話了?!?p> 她將雙臂平舉,繼而穩(wěn)穩(wěn)地收到小腹前,姿態(tài)優(yōu)雅。
那身碧衫華服,襯托出碧姝脫俗的氣質(zhì)。
她后退一步,隨即與阮清和并肩而立,似乎有意比個高低。
碧姝聲音輕靈:“昨日云知白從凡間回來,我見他行色匆匆、臉色驚恐,便上前打探。他本就驚慌,我一逼問,他就吐露了實情。此事與溫仙主有關(guān)?!?p> 碧姝委婉地看向溫止陌,示意溫止陌上前辯駁。
溫止陌臉色沉沉,任由碧姝如何打量,依舊不發(fā)一言。
碧姝杏眼里漸漸蒙上了一層水汽,有些不知所措。
阮鳳兮看在眼里,直接說道:“碧姝向來仰慕溫仙主,自然不情愿溫仙主白壁蒙瑕。本宮卻是不講情面的。”
阮鳳兮不去看碧姝那有些錯愕的眼神,又道:“云知白,你來說?!?p> 她理了理身后的披帛,漫不經(jīng)心地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
天帝生辰之前,她還愿意陪著碧姝來演一場戲,好博取溫止陌的幾分情。
如今,阮鳳兮只想將阮清和置于死地。
只要阮清和活著一天,哪怕她嫁了人、做了妾,都不能令阮鳳兮放心。
容陵在大殿之上,親口說出的反悔,一刀一刀地刮在阮鳳兮的骨頭上,刀刀都是刻骨的痛。
她愛容陵,愛了許多年,斷斷不會容許有另外一個女人,來跟她爭搶!
云知白臉色難看,青白交加,苦笑道:“溫仙主替徒受罰,司命府寫的命盤,當(dāng)是凄慘無比的。溫仙主輪回后,不足十歲就親眼目睹了母妃慘死,與父親反目成仇。他九死一生逃出宮,汲汲營營了數(shù)年,想為母報仇雪恨。只是……”
云知白朝阮清和鞠了一躬,接著說道:“清和帝姬,在下心中有愧,卻不得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