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貞沒興趣留下來看看桐葉宗抄家到底能抄出多少錢來,也不在乎會有多少會被胡邴槐中飽私囊,他對這位胡刺史還是很放心的,聰明人做事都很有分寸,胡邴槐顯然是個聰明人。
嬴貞和秦清一起離開酥雨閣,打算吃點早飯就繼續(xù)上路,
項翦那邊,一直有秦清的陰神看護,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九境武夫就是這么逆天,即使只是一道陰神分身,都近乎于無敵的存在。
秦清真正的實力,即使在北疆,也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才知道,大多人只覺得她是從小伴隨在秦王身邊長大的婢女,除了長的漂亮、飯量驚人之外,沒有給人留下過其它印象。
吃過早飯,秦清購置了兩匹駿馬,準(zhǔn)備了一些干糧飲水,兩人駕馬告別了繁華熱鬧的桐州府,
當(dāng)天夜里,兩人離開官道不久,天上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在伴隨著幾聲滾雷之后,雨勢越來越大,漸成瓢潑。
昨晚在酥雨閣一夜沒睡,又趕了一天的路,嬴貞有點困了。
于是兩人打算找個避雨的地方,休息一晚上。
桐州以北便是徐公山脈,群山疊嶂,連綿不絕,奇峰陡崖交錯。
徐公山名字的由來,源自于一個古老的傳說,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這里是沒有山脈的,只有一望無際的平原,
沖江做為祖江的一支分流,由西向東,穿過桐州、荊儷山脈,海子平原,鄴州、隋州后,重新匯入祖江,沖江的水勢極兇,但凡遇到連夜大雨,必定會泛濫成災(zāi),侵襲兩岸之百姓。
自古以來,桐州、鄴州、隋州之地的百姓,可以說飽受洪澇之苦,
直到徐公出現(xiàn),以大神通接連搬來數(shù)十座大山,堵在了桐州以北的平原上,蜿蜒的山勢使得洶涌而下的沖江水勢得到極大的緩解,等江水流至各州府郡縣時,已經(jīng)平緩了很多,一條惡水成了灌溉兩岸田地的母親河。
這個傳說究竟是真是假,嬴貞也不知道,但他也不會完全不信,
此方世界,山林多精怪,江河有水靈,
遠在太平洲最北面的破碎山河,更是群妖的聚居之地,
所以說,見到任何奇怪的事情,其實都并不奇怪,之所以你覺得奇怪,那是你沒見過。
見怪才會不怪。
在一處半山腰上,有一座破敗的寺廟,
嬴貞二人打算今夜就在這里將就一下。
廟中主殿的正中央,架著一口鐵鍋,下面還堆著一些木炭,角落里鋪滿干草,看樣子,這里經(jīng)常會有路過的人在此留宿。
秦清將地上的干草整理了一下,為嬴貞鋪好,然后自己就躺在嬴貞身邊。
嬴貞脫掉那件水秀山明袍,蓋在兩人身上,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經(jīng)常會躺在一起睡覺,這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不是什么有悖倫理的事,
換做尋常人在這里過夜,大多都會點燃篝火,為的便是避免一些山中野獸、蛇鼠蟲蟻的侵?jǐn)_,
但嬴貞他們倆沒這個習(xí)慣,睡覺的時候不喜歡周圍有光線。
......
......
與破廟隔著幾座大山的地方,一條寬闊的江水沿山勢而下,有一艘三層高的畫廊船緩緩行駛在江面上,任由狂風(fēng)凜冽大雨傾盆,這艘船始終穩(wěn)如泰山,
船上的光亮異常鮮明。一排排造型古樸的宮燈掛在船的四周,艙內(nèi)隱有鼓瑟和鳴之音傳出。
船頭上,一張寬大的紫檀木雕云紋寶座上面,坐著一位發(fā)髻高挽的美麗女子,她身材高挑,白皙光潔的修長玉腿露在袍服之外,雙腿上沒有一絲贅肉。
她身上穿著的,是一件奇特的青色交領(lǐng)圓袍,袍子前胸處繡著一對金色的龍魚,兩條魚兒圍繞著正中央的一顆碩大寶珠不停游拽著。
這是一身官服,大秦王朝江水正神的袍服。
芮祖兒托腮望向遠處,神情慵懶,
樓船大廳內(nèi)傳出的美妙琴聲似乎對她有催眠作用一樣,只見她眼皮一抬一抬,昏昏欲睡。
這時候,江面中心處,忽的蕩起一圈漣漪,隨著漣漪越來越大,有一黑袍男子從江底踩水走出。
他先是在江面山駐足片刻,隨后整個人飄飛而起,落地?zé)o聲,穩(wěn)穩(wěn)的落在船頭上。
“洪勇給娘娘請安,什么風(fēng)把娘娘給吹來了?”
芮祖兒似乎困極了,干脆蜷縮起身體,以手托額,躺在椅子上,眸子微閉,淡淡說道:
“我再不來,你就給老娘闖下大禍了?!?p> 黑衣青年訕訕一笑,
“娘娘說的哪里話,自從五百年前被徐公打碎了金身,洪勇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兩岸百姓再也沒有遭受過洪澇之災(zāi),我那座水神廟里的香火,可是不比娘娘差多少。”
芮祖兒嘴角微翹,顯出一對淺淺的梨渦,冷笑道:
“你還是不死心啊,五百年前你就想硬生生沖出一條水道進入東海,這樣一來,你的境界也將隨著水漲船高,說不定有機會進入上五境,可惜你的方法罪業(yè)太重,才會惹來徐公,本來以為你金身被毀,以后會老實一點,沒想到你還是這么膽大包天,竟然在沖江上游蓄勢,意圖水淹那座破廟,那廟中人,豈是你洪勇可以惹得起的,”
一身官服的芮祖兒,正是大秦王朝第二大江,祖江的江水正神,而那位黑衣洪勇,則是沖江水神。
洪勇聽完淡淡一笑:
“如今光景不同了,像你我這等天地孕育的江水之靈,竟然需要禮部敕封才算正統(tǒng),我可受不了這窩囊氣,若不是他們還不敢動我,只怕早就把我這個水神之位給換了,時間不等人,我若不能及早為自己沖出一條水道直入東海,禮部那些王八蛋遲早會收拾我,咱們倆認(rèn)識這么久,你就不能網(wǎng)開一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祖江的這位水神娘娘一臉譏笑道:
“你跟禮部有仇,卻要對付秦王?我怎么聽著有些八竿子打不著?。磕闳堑搅饲赝?,就不怕人家的北疆軍,折鞭斷你的江?斷了你的大道?”
洪勇道:
“我也不瞞你,有人答應(yīng)我,只要能阻止這位秦王在八月十五之前到達太安,就允許我?guī)呓?,這種好事,我等了幾百年了,你覺得我會放手?”
芮祖兒仍是慵懶的躺在椅子上,只不過她袍子前那顆光華璀璨的寶珠已然緩緩升起,漂浮在她頭頂。
洪勇見狀,雙目瞇起,惡狠狠道:
“你真要跟我翻臉?別以為你的位置比我高,就能奈我何?!?p> 芮祖兒緩緩睜開眸子,嘆息道:
“我這是在幫你,難道你看不出來?”
“幫我?”
洪勇一臉怒容,譏笑道:“當(dāng)年徐公找我麻煩的時候,你怎么躲的遠遠的不敢現(xiàn)身呢?現(xiàn)在跟我說這些漂亮話,不就是害怕嬴貞在這里出事,你脫不了干系嗎?”
芮祖兒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好勝心很強,希望能早早步入上五境,不再被禮部牽制,但你要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你得活著,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洪勇冷笑道:
“自從金身被毀,我這五百年來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芮祖兒,你甘愿給朝廷當(dāng)走狗,我洪勇不行,你今夜若敢攔我,咱們之間的交情,就此一刀兩斷?!?p> 兩人說話間,沖江上游處的洪水已然成勢,借助著今夜的瓢潑大雨,水勢之奔騰洶涌,浪潮之遮天蔽日,可謂是壯觀至極。
聲浪之大,如同山崩地裂。
洪勇站在船頭,望著疾馳而來的滔天巨浪,冷笑道:
“你覺得你能攔得住嗎?”
說完,洪勇整個人飄飛而起,直入半空,雙臂平舉,任由大雨淋在身上,興奮的望著北方,猙獰道:
“好久都沒有這么痛快了,來吧,我洪勇今日便要一鼓作氣,帶水走江直入東海,到時候,我看禮部那些狗娘養(yǎng)的還能奈我何?”
洶涌的巨浪帶著吞天之勢,拍山而下。
船頭上的芮祖兒已然起身,臉色陰沉,
她以為自己可以勸下洪勇,但是如今看起來,她既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洪勇這五百年來壓制在心底的野心。
只見她手掌一翻,那顆光華寶珠漂浮在她掌心,青影一閃,整個人化作一道虹光,撲向北面奔來的第一撥浪潮。
寶珠上璀璨的光華,將芮祖兒整個人包裹在內(nèi),光華之耀目,如同一輪圓月。
兩條巨大的金色龍魚沖出江面,甩動著長須,金色的身軀在江水中一起一伏,緊緊跟隨在芮祖兒之后,沖向北方。
半空上的沖江水神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臉上現(xiàn)出一抹黯然神色,忍不出皺眉嘆息,自言自語道:
“你這又是何苦呢,你真的攔不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