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貼上了鎮(zhèn)妖符的悍山猿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像個木頭人似的。
伊允瞧見悍山猿沒有動靜,也顧不上瘴氣入體,揮起長劍與要上去刺穿其要害。然而只是手臂輕輕用力,便覺得頭疼欲裂,根本使不出力氣。
迷迷糊糊中,不知是誰往她嘴里塞了一枚丹藥。
入口柔,一線喉。
丹藥頃刻化作一股暖流順著食道蔓延全身,伊允體內(nèi)的瘴氣也在飛速地散去。
未幾,她睜開雙眸,水靈靈的眼睛凝視著眼前這位白衫少年,臉上滿是驚訝。盡管帶著一張面巾,但并不妨礙她認(rèn)出來,眼前這人正是帶著她一同來到長安的李陌晨。
“陌晨哥,謝謝?!?p> 一聲陌晨哥入耳,李陌晨安心了許多。
伊允還是那個伊允,她并沒有變。
“陌晨哥,這悍山猿怎么不動了?”
伊允很快回過神來,她能感受到悍山猿并沒有死去,仍舊提著劍時刻提防著。
“它被鎮(zhèn)妖符定身了,片刻之內(nèi)暫時無法動彈。”李陌晨疑惑地問道,“話說允兒,你們?yōu)楹我蜻@悍山猿的主意?”
伊允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需要取它的血精來煉制一味藥……”
對于李陌晨,她并不打算有任何的隱瞞。
伊允說罷,從腰間掛著的儲物囊中取出一個小玉瓶,提劍在悍山猿手腕上劃了個口子,讓其血液緩緩流出,直至填滿整個玉瓶。
李陌晨在一旁暗想著:“不愧是朱雀樓,財大氣粗,居然連儲物囊都舍得給伊允?!?p> 儲物囊大師兄有不少,之所以沒給他,也是擔(dān)心被他人給奪去。畢竟出了長安城,可就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可言,各樓弟子間殺人奪寶一事并不罕見。
李陌晨靜靜等候伊允將悍山猿血液取滿,她接著將玉瓶收起,看著李陌晨正想要說些什么。
“伊允師妹,我們來救你了!”
就在這時,林間緊跟著響起了朱雀樓弟子的聲音。
伊允一聽頓時有些驚慌,“陌晨哥,我得走了?!?p> “嗯?!?p> 李陌晨點頭,戀戀不舍地目送伊允離去。
他也明白,伊允是擔(dān)心自己與李陌晨太過親密,而讓同門弟子撞見會心生妒忌,從而私下里找他麻煩。
想想以前在鎮(zhèn)子上,兩人幾乎形影相隨,而如今來到這長安城,伊允卻要裝作是互不認(rèn)識的模樣,到底是造化弄人,還是長安,本就是如此?
隨著伊允離去,李陌晨扭頭瞥了一眼正在流淌鮮血的悍山猿。
他受的傷可不輕,身上多處中劍,還被長弓射了幾下,并且右目重創(chuàng),能否恢復(fù)還很難說。
李陌晨本想趁著鎮(zhèn)妖符沒解開之前一走了之,又覺得這悍山猿有些可憐。自己莫名其妙被人用垂涎散引到這兒,什么都還沒做便直接被一通爆打。
眼下身受重傷,它怕是也很難在北山之中存活下去吧?
“猿兄,對不住了,允兒她方才下手重了點,這枚丹丸,是大師兄煉制的歸靈丹,希望你不要記仇。”
李陌晨說罷,踩著悍山猿的身子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將歸靈丹丟進悍山猿嘴里。他接著又拿出一張紗布,將悍山猿身上的幾處傷口簡單包扎,做完了這些,才摘下防毒面巾離去。
走之前他瞥了一眼槐樹下的獵獸網(wǎng),織憐已經(jīng)從中脫身,這會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
“若是被大師兄知道我用了一顆歸靈丹去救悍山猿的命,怕是會被他給罵死。
這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大師兄了吧?!?p> 李陌晨走在林間自言自語道。
眼下日已過半,再過不了多久便是日落之時。李陌晨也不打算繼續(xù)逗留,加快步伐朝著那所謂的落劍涯前進。
……
東荒林中,蘇淼淼施展著分光錯影劍法,收走了一只企圖偷襲她的狐妖的命。
她快步走到狐妖尸體前,切開狐妖的腦殼,立刻散發(fā)著幽碧光影的妖丹映入眼簾。
“這是今天收下的第二枚妖丹了?!?p> 凝丹期的妖獸,便可以凝結(jié)妖丹。但并不是每只凝丹期妖獸都能尋到妖丹,妖獸能否結(jié)單,取決于它晉入凝丹期時間的長短,結(jié)丹的速度以及資質(zhì)。
若是沒有凝結(jié)妖丹,也同樣可以修煉至化形期,但實力會比那些凝結(jié)妖丹的妖獸弱上不少。
“也不知道小師兄現(xiàn)在在北山如何,大師兄給他準(zhǔn)備了那么多防身之物,應(yīng)該不會有事才對。”蘇淼淼遙望著北邊的天,臉上不禁露出些許愁緒。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跟那個一同來到長安的鄰家小妹手拉手漫步在北山之中了吧?
太過分了!
為什么我的修為不是開光境,這樣我就可以去北山保護小師兄了。”
蘇淼淼越想越是難受。
“萬一那個鄰家小妹企圖要害他怎么辦,她可是朱雀樓的人!好像一同去往北山的,還有青龍樓的織憐,以及玄武樓的徐若若,她們?nèi)羰菍π熜质┱姑廊擞嬆强删汀?p> 天啊,小師兄的處境居然這么危險,走之前大師兄怎么不提醒他一二。
不過小師兄看起來并不算笨的樣子,應(yīng)該不至于被她們給騙到,嗯,一定不會的。小師兄啊小師兄,可不要辜負(fù)了小師妹對你的期望啊……”
……
月色婆娑,風(fēng)輕云淡。
落劍涯是北山山澗中的一處古遺跡,長安城附近類似這樣的古遺跡并不在少數(shù),但暴露于天野之下的,唯有落劍涯一處。
可以瞧見沐浴在月色的那一座山崖上,留下了七道無比清晰的劍痕。
幾百年前,落劍涯便是由七把強大的飛劍從天而降,劈裂而成。故而山崖上的七道龐大劍痕,便是落劍涯的象征。
李陌晨估摸著小冊子上所寫的七劍落長安,應(yīng)該與落劍涯有關(guān)系。
在劍痕之下,散發(fā)出強大的劍意,能夠驅(qū)離野獸,同樣也能阻攔他人前往瞻仰的步伐。
故而這些來北山歷練的三十名弟子,實際上只是在落劍涯外圍棲息。這并不代表絕對安全,偶爾還是會有些能抗住劍意的野獸趁夜下悄然襲擊。
落劍涯下熙熙攘攘坐著三十名年輕弟子,有的人閉目養(yǎng)神,有的還在竊竊私談,或是養(yǎng)精蓄銳打坐練氣。但毫無例外,沒人敢完全放松警惕。
北山之行第一日,朱雀樓折了一名弟子,他最沒能熬過悍山猿那一掌,在日落之前閉目離世。
那名弟子的死,猶如對在座的所有人敲響了第一道喪鐘。
下一個死的人,很可能就會是他們的其中之一。
李陌晨靠著巖壁仰頭望月,來長安這么些時日,他還是頭一回發(fā)現(xiàn)長安城的月亮是這般好看。
夜色下,他隱約察覺到有一道身影正在悄悄地向他接近。
“陌晨哥哥……”
一道女孩子地聲音從身旁傳來,猶如一泓清泉涌入少年的心。
伊允在陌晨身邊坐下,望著他在月色下的側(cè)臉,白齒輕咬唇間,她張開雙臂撲了上去。
這猝不及防的一個擁抱讓李陌晨迷了雙眼,感受著女孩身上散發(fā)的體香,清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
“陌晨哥,允兒好想你?!币猎拾ぶ钅俺康募绨蜉p聲道。
“哥也想你。”
“哼,騙人。”
誰想伊允竟是撅起小嘴道,“誰不知道你們白虎樓有個漂亮的小師妹天天陪著你,你肯定跟人家好上了吧?”
“這個我真的沒有。”
李陌晨急忙解釋道,冤枉啊,這是誰造的謠。
“不過……”伊允用小手輕輕戳了戳下巴,“能有人在身邊照顧你,允兒也就放心了。
陌晨哥,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在白虎樓吃得不好?”
“大師兄對我很好?!崩钅俺咳鐚嵒卮?。
伊允一聽,這才安心了許多,“你知道嗎陌晨哥,我們朱雀樓有好多好吃的,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沒東西吃的話,你可以到朱雀樓來找我。
我們就像小時候那樣,悄悄在圍墻下打個洞,我就可以把好吃的偷偷分給你。”
“說起來那個洞,被你父親發(fā)現(xiàn)之后,以為是家里鬧耗子了,直接叫人給填上,還在墻邊撒了不少耗子藥。”
兩人閑聊著,李陌晨不由得記起來好多小時候的事情。
有時候他就在想,如果伊允不是伊員外郎的女兒,又或者他們家也是萬溪鎮(zhèn)的有錢人家,自己或許就能像別人一樣,堂堂正正地去伊允家向她提親。
而伊允,也不會嫁給那位縣令的兒子。
“陌晨哥。”
“嗯?”
“你現(xiàn)在是開光境的修為嗎?為什么伊允看不透你的修煉境界,你好像還沒有燃燈,可是氣息又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币猎屎闷娴貑枴?p> “這個啊……這個……”
李陌晨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這是屬于李陌晨自己的一個秘密,他不想讓這個秘密太早被別人知道,哪怕是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
“不方便說就算了,允兒只是隨便問問?!币猎食雎暣蛳死钅俺康牟话?,“陌晨哥,這個給你?!?p> 伊允伸出柔軟的小手,講一樣?xùn)|西塞進了李陌晨的手上。
“這是什么?”
“護身符?!币猎蕢旱吐曇舻?,“師父一共為我做了兩張,這一張送給你。”
李陌晨摸著手中的護身符,將它按在懷間。
無需言語,也能感受到伊允此時此刻在想些什么。
“陌晨哥,答應(yīng)允兒,我們一定要一起活著離開長安?!?p> 月色下,伊允紅著眼道。
“離開長安,回萬溪鎮(zhèn)嗎?”
伊允搖頭:“不,不想回去?!?p> “我明白了?!崩钅俺可焓帜ㄈヒ猎恃劢堑臏I,“等離開了長安,我們先回萬溪鎮(zhèn)跟爹娘告別,然后哥帶你遠(yuǎn)走高飛?!?p>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