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誤入古城】

　　這段時間本來就是特殊時期，陽湖水位不明原因持續(xù)下降，早就遠(yuǎn)遠(yuǎn)低于歷史最低水位，造成我們的工作量大增，還屋漏偏逢連夜雨，有個同事一下子病了，跟我調(diào)休一段時間回去做手術(shù)，晚上我只能一個人去觀察水位，連他那份活也一起干了。

　　由于現(xiàn)在湖中水量小、水位流量監(jiān)測困難，不能像平常那樣使用儀器監(jiān)測，必須穿上救生衣，帶上水尺等監(jiān)測儀器一步步走進(jìn)水里，腳踩濕滑的淤泥，進(jìn)行人工記錄。我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看看表，九點(diǎn)半，心想著趕緊做完趕在十點(diǎn)以前回去。

　　其實(shí)要說我們的工作完全沒有受到考古工作影響是假的，而且考古隊(duì)后來從村里請的純業(yè)余保安實(shí)在太惡心人，也不知道上哪里找的不務(wù)正業(yè)的閑人浪子，白天擺譜兇人，雞毛當(dāng)令箭阻礙我們的工作，晚上偏偏偷溜回去睡覺，絲毫沒有拿工資的自覺，跟考古隊(duì)多次交涉，并沒有什么解決的跡象。好歹晚上出來工作見不到這個潑皮，讓我值夜班我也認(rèn)了。

　　四周黑乎乎的，城門和城墻在月光下的剪影顯得更為詭秘。湖邊萬籟俱寂，只有水浪在微風(fēng)中拍打著城門，發(fā)出撞鐘般的聲音。我提著心埋頭在筆記本上記錄數(shù)據(jù)，根本不敢去看那扇高得可怕的城門。

　　嘩啦。嘩啦。

　　隱隱的，好象聽到后面?zhèn)鱽砹怂暋?p>　　我不由得放慢了動作，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

　　不錯，確實(shí)有水聲，并且在向我靠近。那不是風(fēng)吹湖水的浪潮聲音，倒像是有人在水里行走！

　　我抬頭望了望天，發(fā)現(xiàn)月亮正圓！

　　……糟了，不知不覺又一個月，我都忘了今天是老歷十五！這些天光顧著工作上的繁冗數(shù)據(jù)，忙著和同事調(diào)班的事，竟然完全忘了是什么日子——那些儺面鬼什么時候來的？我在這里呆了那么久，他們早就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我了吧！……這回竟然追蹤到湖里來了，會不會是沖著我來的？我該怎么辦？

　　細(xì)思極恐，我開始瑟瑟發(fā)抖，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水聲越來越近，來到了身后。我的心亂跳著，手不停地出汗，緊張得三魂六魄都要從口里吐出來。

　　最后，我咬牙把心一橫，大喝一聲：“不要過來！”回身就將手中的筆猛甩了過去，有人大叫一聲倒在水里。

　　我驚魂未定，喘了一會兒，定睛一看，倒在水里四仰八叉的竟是哥哥。

　　“哥！”我慌忙把他扶起來，“你在這干什么？”

　　他捂著肩膀?qū)ξ艺f：“想不到你的力氣還真大呀！幸好沒戳我眼。”

　　我道：“早不叫一聲，嚇?biāo)牢伊??！?p>　　“我是瞞著考古隊(duì)偷偷來的，你別說出去?！彼皣u”了一聲，拉下衣服低頭查看肩膀，“你看，打那么重，明天肯定要青了?！?p>　　“你活該！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我一個人來已經(jīng)夠害怕了，你還要嚇我。”

　　他抬頭看著我：“什么日子？”

　　我指指天，一輪圓月正掛在天上。

　　哥哥左右看看：“今天是十五？咦？我也不記得了。但是沒看見湖邊有人？”

　　我四下望望，確實(shí)一片寂靜。

　　奇怪。

　　我轉(zhuǎn)頭看看，那扇青銅門在月色下陰沉沉的，不由得心生畏懼，說：“哥，我們還是回去吧?！?p>　　哥哥把衣服穿好，說：“開玩笑。我才剛來，又要我回去？不是白讓你打了嗎？作為補(bǔ)償，你先等我一會兒，等下我們一起回去。”說著，拿出工具記錄自己的去了，不再理我。

　　我的工作已經(jīng)做完，便百無聊賴地端詳那扇城門，發(fā)現(xiàn)離水面兩米多高的地方有一對門環(huán)，門環(huán)上的獸鈕仍然威風(fēng)凜凜。

　　我自言自語道：“不知道這門環(huán)銹住了沒有。”

　　哥哥在那邊沒說話，不知道是否聽到。

　　我瞪了他一眼，便伸長了水位尺去撩門環(huán)，沒想到門環(huán)仍然活動自如。

　　哥哥突然叫了一聲：“別動那個！”

　　我一驚，松了手，門環(huán)重重打在青銅門上，發(fā)出了撞鐘一般低沉的聲音，余音久久不絕，“嗡嗡”聲在寬闊的湖面上回蕩。

　　“哥！”我驚叫一聲，哥哥幾步搶過來，緊緊抓著我拿水位尺的手，死死盯著門環(huán)。

　　過了兩三分鐘，聲音才漸漸停歇。

　　哥哥把我的手一扔，怒道：“笨蛋！”

　　我知道自己犯了錯，低頭小聲說：“我以為它銹住了，就……”

　　“你也不是小孩了！拜托，懂事些，不要隨意在考古現(xiàn)場摳摳摸摸……”

　　忽然他停住不說了，因?yàn)槲覀兛匆姾渡详懤m(xù)亮起了火把，還傳來了牛皮鼓的聲音。

　　“……是誰？”我問。

　　哥哥奪過水位尺，擋在我面前，說：“退后。是那些儺面人，他們來了?！?p>　　我慌了：“啊？那怎么辦？”

　　他沒說話，緊盯著那些火把。

　　火把越來越多，漸漸從湖岸蜿蜒而下。伴隨著一陣陣的鼓聲，那些儺面人紛紛從灌木后跳出來，桀桀叫著向我們逼近。

　　“哥！我們被包圍了！”我叫道。

　　哥哥沒說話，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儺面人越來越近，甚至可以看得清他們頭上一根根的亂發(fā)?；鸢鸦沃矍?，鼓聲咚咚地吵著耳鼓，儺面人舞著大錘，慢慢圍攏來。我緊緊抓著哥哥衣服，心想，完了，這回誰也跑不掉了。

　　突然間，聽見了一聲“吱嘎”的沙啞銅鈕聲，城門竟訇然中開！儺面人看到城門開啟，退了幾步，包圍圈又?jǐn)U大了。

　　哥哥左右看了看，低聲說：“我們走！”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哥哥猛地拉起我就往城門里跑！可沒想到一進(jìn)城門就是下延的樓梯，我們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就這樣直直滾下去！

　　天旋地轉(zhuǎn)不知滾了多久，終于掉到了一片平地上。我饒是穿著厚厚的泡沫救生衣，卻也渾身上下散了架似的，手持應(yīng)急燈也摔碎了。我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問：“哥，你沒事吧？回答一聲啊。”

　　過了一會兒，不遠(yuǎn)處亮起手電筒的亮光，傳來哥哥的聲音：“還好。……今晚怎么了？被自己老妹打了，還從那么高的樓梯上滾下來。倒霉催的，跟你出來就沒好事?！?p>　　然后他走過來把我扶起。我渾身酸痛，好半天才爬起來。

　　哥哥說：“你先坐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地形?！?p>　　我說：“還是我去吧，你才出院不久，還被我打了，挺過意不去的。”

　　哥哥想了一下，把手電筒遞給我：“小心點(diǎn)?！?p>　　我拿著手電筒，一站起來就眼冒金星，咬著牙，扶著被青銅門縫里流入的湖水洇濕的樓梯，幾乎是爬著上去。走走停停，大約上了兩百多級，終于看到了青銅門?？墒遣恢朗鞘裁丛?，它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淺淺的湖水也被徹底擋在了外面。我在樓梯上坐了一會兒，試著去推青銅門，但它紋絲不動。

　　我又一步步地摸下來，對哥哥說了看到的情況：“怎么辦？現(xiàn)在我們出不去了。”

　　他的眉頭鎖緊，想了一下說：“門關(guān)了？……真是奇怪，它是怎么打開的都沒弄清楚。按理說這里面一切未知，也不知道含氧量或是有什么別的危險，我們躲進(jìn)這里來這也是迫不得已。你先坐下休息，我們研究研究，想想辦法出去?！?p>　　我便在哥哥身邊坐下，他關(guān)上手電筒省電。一時間，四周靜得可怕，耳中卻在“嗡嗡”的響，周圍什么也看不見，只有無邊的黑暗。我覺得自己好象處在寬闊無際的宇宙中，只有孤獨(dú)的恐怖。

　　我輕聲問：“哥，你還在這兒嗎？”

　　哥哥在旁邊不耐煩地說：“我正想著怎么辦呢，別鬧。”

　　“你跟我說說話嘛，出點(diǎn)聲音也好，怪恐怖的?！?p>　　他嘆口氣，念經(jīng)一般含糊不清地說：“湖中古城，名為肆闍，位于淮市西南三十八公里處的陽湖湖底，歷史上無任何記載。它坐北朝南，城門完好無損，高八米；城墻有破毀塌方，高七米，厚三米，皆青石筑成……”

　　我忙打斷他：“誰叫你說這個了？我沒興趣聽你們這些考古的資料?！?p>　　“那你叫我說什么？”

　　我說：“要上去的話，起碼要爬兩百多級樓梯，我們現(xiàn)在就跟死人一樣呆在地下十幾層樓的地方，連手機(jī)都沒有一格信號。我們沒有吃的也沒有水，如果沒有人來救的話，能撐得了幾天？”

　　哥哥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說：“……我明白了！湖底城墻范圍之所以那么小，是因?yàn)橛袀€更龐大的古城在地下!”

　　我?guī)缀跻乇ǎ骸笆裁磿r候了你還在想工作！保命要緊！想想怎么聯(lián)系救援！”

　　他突然“噓——”了聲：“別說話！”

　　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立刻安靜下來不說話了，四周又恢復(fù)了寂靜。幽幽的，我好象聽到了什么聲音，輕輕柔柔，嗚嗚咽咽，讓人覺得頭發(fā)都要根根上豎。

　　“是風(fēng)聲，從里面吹來的。說明這里氧氣充足，里面一定有個出口?！备绺缯f著，打開手電筒，“跟我來?！?p>　　我不敢猶豫，帶上工具，跟著他一步步往前走。

　　前面像是個隧道，四面都是石頭，寒氣森森的，有些地方還滴著水。風(fēng)一直在吹，微微的。

　　我說：“如果真的有個風(fēng)口的話，風(fēng)不應(yīng)該才那么小啊?！?p>　　哥哥說：“過去看看?！?p>　　沿著隧道走了大約五百米，看到一扇木門，門不大，僅能通過一人，風(fēng)就是從門縫里吹過來的。門很潮濕，上邊滑滑的有一層青苔，有些地方還長了菌。

　　哥哥說：“來，看我們能不能把它推開?！蔽冶愫退箘磐屏藥紫隆ｉT是松動的，但里面上了門栓，還是打不開。

　　哥哥取下腰上鑰匙串的瑞士軍刀，說：“你讓開，我來。”便把刀從門縫中伸進(jìn)去，撥開門栓，兩片門扇便伴隨著“吱”地響動，自動轉(zhuǎn)到一邊去了。門一打開，頓時一股陳腐味道伴隨著奇怪的風(fēng)撲面而來。

　　等這一陣風(fēng)過去，總算好了些?？墒俏覀儼l(fā)現(xiàn)木門那邊其實(shí)是個低矮逼仄的小房間，四面都是石頭砌成，只能容下五六人，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我問：“不會那么大的一扇城門，就通向這樣一個小房間吧？這里是做什么用的？連墓穴都不像呀?！?p>　　哥哥說：“按理說古人是不會有這樣的建筑形式的，一定有暗門?！彼谒闹艿膲Ρ谏锨昧饲茫f，“可是四壁都是實(shí)心的?！?p>　　我上下端詳一陣，跳了跳，道：“房間那么小，好像在坐電梯啊?！?p>　　他愣了愣，說：“對，我怎么沒想到？”便趴在地上四處聽了聽，最后在房間中央的一塊青石板上敲了敲，“這塊石板下面是空心的，暗門應(yīng)該在下面。”便跟我要了手持水位尺把石板撬松，我們一起將它抬到一邊。下面果然有很大一個空洞，寒氣從洞里隨風(fēng)灌上來。

　　哥哥在石縫中打了樁，拿了測量繩拴緊，說：“你別亂動，我下去看看?！?p>　　我問：“行嗎？下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有多深，你一個人下去不安全，我跟你一起下去?！?p>　　“測量繩又不是攀巖繩，兩個人一起下去怕承受不住，現(xiàn)在只能這樣了，等著我。不管下面有什么，能不能到底，大概十分鐘這樣我都回來跟你說一聲。”他做了個“V”的手勢，便下去了，我連忙探頭往下看，可是下面有霧，又黑，我眼睜睜地看著哥哥消失在黑暗中，手心全是汗。

　　然而，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底下還是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我向下輕呼：“哥！你下到底了嗎？回答一聲!”一一還是沒動靜，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又過了大約半小時，仍然沒有回應(yīng)。

　　焦慮中，我摸到身下那塊青石蓋板上有凹凸，似乎是文字，便打開手電筒查看，只見眼前赫然顯現(xiàn)出四個大字！

　　——“有進(jìn)無出”！

　　我嚇出一身冷汗，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四周黑漆漆的，我開始慌亂起來，但是越是心里告訴自己不要慌，就越忙亂。

　　最后，我決定親自下去看看。

　　我攀住繩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下滑。還好以前還學(xué)過一陣子攀巖，平時工作也需要東攀西爬的，要不然現(xiàn)在滑降這深不可測的地洞，還不知道要怎么辦。

　　不料都不到十分鐘，我的腳就觸到了堅(jiān)實(shí)的地面，不禁滿腦子問號，晃了晃繩子，確認(rèn)自己沒有穿越什么四維空間。可是哥哥怎么就一聲不吭消失了？不是說好要隨時打一聲招呼的嗎？讓我在上面白白等了那么久！

　　一面在心里責(zé)怪哥哥這些年沒見面，越發(fā)不靠譜了，一面跳下來四周打量，原來自己是在一個三四米高的城門洞里，陰森森的，前方好像有微弱的光，我急忙朝著光亮的地方走去。

　　出了城門洞，我頓時驚呆了!

　　——只見空氣清新，屋舍整齊，道路寬廣，街道兩旁房屋林立，繡旗飄揚(yáng)。街邊有專門的買賣攤位，還有車行道、馬行道、人行道，還有石刻的路標(biāo)，雖然不知是什么年代遺留下來的古城，可當(dāng)年繁華的景象還清晰可見。抬頭向上看，上面是透明的穹隆蓋板，深藍(lán)色的水光粼粼的映到下面的街道上，流光溢彩，美得有種奇特的不真實(shí)感。看來這古城并不是沉陷到湖底的，看樣子竟像是精心設(shè)計、原本就在湖底的城市。實(shí)在太奇妙了，哥哥好奇心那么重，沒準(zhǔn)看到這個重大考古發(fā)現(xiàn)，忘乎所以，直接自己去探險，早就把我給忘了。借著水光，我看見城門樓上寫著“夕月門”三個大字，大概這才是真正的古城城門。

　　看看表，馬上就凌晨4點(diǎn)了，得趕快找到哥哥才行。我一面喊著哥哥名字，一面沿街行走，不知不覺來到一所宅院的紅漆大門前，那檐下的紅燈籠依然明亮。

　　我感嘆道：“古人真厲害呀，長明燈都可以點(diǎn)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燈油?！?p>　　借著紅光，我瞧見門額大匾上有三個嶄新的金漆大字，雖然是秦小篆，但哥哥跟我科普過很多，也勉強(qiáng)認(rèn)識那寫的是：玄都府。我心想這一定是這兒的大戶人家，還不知道這位員外爺當(dāng)年有多風(fēng)光呢。

　　突然，街道轉(zhuǎn)彎處傳來一聲打更報時聲，把我嚇了一跳。隨即我心里暗笑：哥哥果然沒個正形，又在故弄玄虛了，我偏不吃他這一套。便一閃身，躲在大戶人家門口巨大的鎮(zhèn)宅石獸后面。

　　打更的聲音近了，我本想跳出去嚇?biāo)粐?，可是才剛伸出腦袋，一下子愣住了：來的確實(shí)是個穿著古裝短打的陌生打更人，根本不是哥哥!

　　我腦中“轟”的一下——見鬼了！便什么也顧不上，拔腿就跑，一心只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跌跌撞撞從石獸后跑出來，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撞，慌亂中一頭撞在玄都府的大門上。門開了，一只手伸出來，提起我的后領(lǐng)把我抓進(jìn)去，接著一個黑布袋套在了我的頭上。我被推推搡搡著，不知道往哪里走。

　　走著走著，我終于意識到：這個古城里，莫非還有活人!

　　********************

　　布袋忽的被拿開，燈光亮得刺眼。好不容易適應(yīng)過來，發(fā)現(xiàn)頭頂亮著的竟然是白熾燈。旁邊有人說：“主子，在白虎門外抓到一個鬼鬼崇祟的家伙！”

　　我的眼睛才適應(yīng)過來，看見面前背對著我立著一個人，看身量和體型，他身形瘦高，年紀(jì)不過三十上下，頭戴高冠，身穿綠色寬袖深衣，衣襟盤曲而下形成曲裾，腰佩長劍，溫文爾雅中帶有些許肅殺之氣。還有幾個丫鬟在旁為他整理衣冠。這樣的打扮看起來頗為正式，竟像是早有準(zhǔn)備迎客似的，不過看這形勢，必定不是為了迎接我，也許這個人是準(zhǔn)備去見什么人。

　　抓我進(jìn)來的下人兇神惡煞地喝問：“在主子面前好好說！在門口躲躲藏藏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便瞪著那人的后腦勺不敢做聲。又有人叫道：“問你話呢！快說！”

　　被稱為主子的男人原本并沒有在意此事，由著下人喧囂，只是置若罔聞，面對著款式頗為現(xiàn)代的落地鏡仔細(xì)整理好衣冠，隨即腳步匆匆就要出門?？梢晦D(zhuǎn)身看到我，卻愣了一下，朝我走近幾步，居高臨下仔細(xì)端詳了一會兒，眉頭一皺，嘴角微微揚(yáng)了揚(yáng)，似乎興趣滿滿，仿佛看到了一個不得了的獵物。

　　也許是長久不見日光，他的膚色在燈光下看起來白皙得有點(diǎn)過頭，而且面白無須，白熾燈暖黃色的光亮把他的眼瞳映出琥珀的光暈，那光暈中卻流轉(zhuǎn)著些許迷茫。

　　跟兇神惡煞的家丁相比，他神色平和，溫言道：“是個外界的人。如何進(jìn)來的？有什么目的？”

　　我看他談吐還算和善，便不那么害怕，看著他的眼睛急忙辯解：“其實(shí)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和我哥哥莫名其妙就進(jìn)來了，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他。我只是個普通人，確實(shí)沒什么目的。我也知道亂闖不對，還請你放過我們！”便把今晚發(fā)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說了一遍?？催@個人身著綠袍，又住在這樣的大宅里，按照以前哥哥跟我說的，想是這里的什么有品級的官員，必定有一定權(quán)勢，應(yīng)該能夠有辦法幫我找到哥哥，送我們出去。

　　他聽我說完個中緣由，似乎明白了什么，瞇起眼睛盯著我道：“今夜闖入的另外一人，是你的兄長？”

　　我急忙點(diǎn)頭：“對對對！你知道他在哪里嗎？”

　　他思索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但是，既然那個人是你兄長，就決然不能放你走了——帶到玄武堂?！闭f著，轉(zhuǎn)身就要走。

　　有下人又要來抓我，我一邊掙扎，一邊鼓起勇氣問：“你是誰？！”

　　他轉(zhuǎn)過臉，對我莞爾一笑，說：

　　“肆皇的史官，玄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