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的二爺爺自小就想當個木匠。
在他14歲時,村里請了一個師傅來修祠堂,順便幫各家打些家具,從那時候起,二爺爺就被木工活迷上了,非要學這個。他的父親頗開明,認為“學什么不是學,只要有一技之長傍身,以后能夠安身立命就可以”,便由他去了。因此,二爺爺14歲就離開了家,跟著師父走南闖北,干了不少木匠活,加上又有這方面天賦,手藝越發(fā)精湛,年紀輕輕就能比肩師父,雕龍會飛、刻鳳會舞,為一些地方造高樓、修祠堂,打出了一件件精致的家具,而且還能給人講解設計制作思路,當時許多男女以用他打的家具結婚為榮。很快,二爺爺在全省范圍都聲名遠揚。
在他20歲的時候,被邀請去外地一戶人家打家具,忙了一個冬春,做出的家具讓主人很是滿意,當家的對他手藝十分賞識,除了足額的工錢,還額外給了不少禮物,并允許二爺爺將剩下的上等紅木邊角料帶走。這讓二爺爺非常高興。
就在那天去主人家結工錢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姑娘。
那個姑娘當時正在庭院撲一只飛舞的蝴蝶?;êh飄忽忽飛過來,悠悠然停到了二爺爺肩上。姑娘奔過來,和二爺爺正打了個照面,輕羅小扇輕輕拂過二爺爺面頰。姑娘看到高大的二爺爺,頓時飛紅了臉,行了一禮,便匆匆逃走,香氣漸散,只留下原地看呆的二爺爺,肩上的蝴蝶依然在忽閃著翅膀。
正是姑娘那一瞬間的眼波流傳,二爺爺再也不能忘懷。
他急忙向周圍的人打聽那姑娘是誰,卻被告知,那個姑娘正是請他打家具那戶人家的女兒,準備被她父親嫁到鎮(zhèn)上的一戶商賈人家,這些日子他打的家具,正是這個姑娘的嫁妝。
二爺爺表面上自嘲無緣,心里卻十分放不下。思來想去,輾轉難眠。過了幾天,他開始在紙上畫起了設計稿。沒多久,二爺爺在姑娘家做工時候收集的紅木邊角料在他手中變成了一個榫卯連接、表面渾然一體、光亮可鑒的拼木手鐲。二爺爺設計的這道榫卯平日里牢不可斷,但只要姑娘用某種解九連環(huán)的手法一擰,便可以應聲散作16塊,正如姑娘16歲的花樣年華。二爺爺在每塊木頭的內(nèi)側雕了極其細致精美的圖樣和藏在里面的字,將自己一腔愛慕,全都傾注在這個小小的手鐲里。
猶豫了很多天,二爺爺終于再次敲開姑娘家門,稱當家的待他不薄,為了表示感激,額外做了禮物送給新娘子。當家的并未多想,欣然收下了這個手鐲。
第二天,便是姑娘大婚之日。那天,二爺爺特地跟著送親隊伍一路到了鎮(zhèn)上,擠在人群中,默默地望著姑娘進了別人家的門。唯一讓他驚喜的是,新娘雖然穿金帶銀,手腕上戴的,卻是他親手做的拼木手鐲……
二爺爺又喜又悲,回去大病一場。病好后,繼續(xù)走南闖北,鍛煉手藝,再也不去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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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二爺爺再次回到這個鎮(zhèn)上。此時二爺爺?shù)氖炙嚫鼮榫?,所到之處,找他做木工的人絡繹不絕。正在這時,有位老板找到他,請他到家?guī)兔Ψ麻T窗,開出的價格頗豐,二爺爺便欣欣然過去了。
可到了老板家,他才發(fā)現(xiàn),這家的女主人,正是當年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那個姑娘。
一開始二爺爺并不想節(jié)外生枝,畢竟姑娘早已嫁人,多想無益。直到有一天,姑娘含淚對他表明了心跡,說她其實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手鐲里面的機關,早就明白了二爺爺?shù)男乃?。她說:“如果你早點把這個給我,就早那么一兩天的話,我一定會拋下一切跟你走??墒?,晚了啊……”
說到那個手鐲的去向,姑娘更是淚如雨下,說她嫁到老板家之后,日子并不好過。老板常年在外做生意,不能見面,再加上她沒能生個一男半女,老板也對她心生不滿,漸漸地開始在外面尋花問柳,姘上了一個窯子里的女人,甚至連姑娘作為嫁妝的拼木手鐲都被老板拿去送給了那個女人。對此,姑娘更是痛惜沒能早點遇上小木匠二爺爺:“若是當年隨了你,現(xiàn)在也不至于變成這樣?!?p> 二爺爺原本不想承認,然而姑娘的一番表白,讓二爺爺痛徹心扉,十分后悔于當時的優(yōu)柔寡斷,如今萬般成空,只留下千古離恨。姑娘卻并不在乎這些,一對苦命鴛鴦,終在此時得成眷侶。
后來,姑娘出錢幫二爺爺在鎮(zhèn)上找了一處房子住下來,二人從此過上了茍且的生活。這樣的生活,過了一年半,雖然秘不公開,卻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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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春之交,瘟疫橫行,來勢洶洶,無藥可醫(yī)。富人尚能茍且一時,可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只能靠自身硬挺。饒是如此,也是尸橫遍野,四處平添新墳。姑娘的丈夫無福,在這場瘟疫中未能幸免,留下寡婦孓然一身。姑娘和二爺爺在瘟疫中得以幸存,然而這對他們來說,未必不是好事。葬了丈夫,姑娘便尋思著回去收拾些細軟,散了家仆,跟隨二爺爺回鄉(xiāng)生活。
正在這時,來了一個女人。姑娘認得,這正是她丈夫的姘頭,因為她手上,正戴著二爺爺打造的拼木手鐲!
那個女人大約是沒錢吃飯買藥,來勢洶洶想要財產(chǎn)。姑娘原本無意于財產(chǎn),可看到那女人手上的鐲子,既悲又憤,恨恨地說:“若說這家的女主人,也該是我才對?!粋€來路不明的女人,竟敢說要財產(chǎn)?”
那個女人不但沒有一絲愧疚,反而更加咄咄逼人:“至少我?guī)退藗€兒子!你呢?”
“這些年他在你身上花的錢還少嗎?連我的嫁妝都給了你,怕是你得到的也不少了吧?”
那女人卻跟瘋了似的:“那么多年,可就送了這么一個破木頭!這算什么,連個錢都換不到!”說著就把鐲子退下來,一把扔到了外面水塘里。
姑娘見此,恨極氣極,再也按捺不住,撲上去狠狠推了女人一把。不想那女人大概是多日沒吃飯,一推便倒下去,頭觸桌角,血濺當場。
看到女人沒了聲息,姑娘十分害怕,慌忙跑去向二爺爺求助。待二爺爺來時,那個女人早就沒氣了。姑娘頓時慌了神,不知道該怎么辦,嚎啕大哭。二爺爺勸她別慌,當即找來木頭,忙了兩天,將姑娘家閣樓的木地板做了夾層,把女人的尸體封在夾層中,隨即帶著姑娘離開了這個鎮(zhèn)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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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紙里終究包不住火。瘟疫過后,姑娘家因為散發(fā)出不明臭味被人發(fā)現(xiàn),人們找了很久,始終弄不清楚臭味的來源,最后無奈,只能拆房尋找。直到他們破拆了閣樓地板,才發(fā)現(xiàn)這個極其隱秘的夾層,里面赫然藏有一具高度腐爛的女性尸體。經(jīng)過一番追查,逃往外地的二爺爺終被緝捕歸案。在此案中,二爺爺一個人把罪頂了下來,被打進牢里,一直關到解放前夕才得以釋放。
出獄后,他到處尋找姑娘,可最后尋來的,只是一個噩耗——在他入獄之后不久,姑娘就染上瘟疫含恨而終。得知這個消息,二爺爺悲痛欲絕,回到家鄉(xiāng),重操舊業(yè),孤獨終老,再不復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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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祠堂……不是我建的,但是所有的門窗,后來我都翻新過?!倍敔斪陟籼们埃f起手藝,十分自豪地手舞足蹈,“你看那些窗子,我翻新多少年了,松是有點松動,但是肯定不會散。你看到上面那些gou B榫沒有?絕對不會松脫的!現(xiàn)在懂做的人不多了!村里根本沒人會了!全靠我不是?”
二爺爺在講述他的故事時,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木匠的手藝,我并不是完全都懂,唯有他的故事讓我心里十分沉重。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知道了二爺爺?shù)墓适?,我真的不敢再稱自己瘋魔——還有誰能比他更瘋魔呢?
我看看蹲在一旁的小孩,連他聽說這個故事后都沉默不語,再不敢發(fā)一言。許久,小孩說:“我要回去了,要不我媽就罵我了?!北阋涣餆熃^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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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出用鉛筆簡單拓下的那兩首詩,問二爺爺:“這個您認識吧?”
他老眼昏花,顫巍巍地拿過那張紙,看了半天都沒反應。我盯著他,知道他又不明白我的問題了??墒切『⒉辉?,我只好讓他摸摸紙上拓出來的凹凸感。老人摸了半天,把鉛筆灰摸得一團模糊。
許久,他終于說:“這是我哥寫的?!?p> “什么?”
“……這明明是我哥的箱子。我爸死那年,我?guī)挽籼么蛄撕枚嘞渥邮帐拔野帜切?。我哥說他也要兩個,我就選了兩個最好的給他。”老人把紙塞到我手里,讓我也摸一下,“你摸摸看,我給他這兩個箱子木頭也是最好的,刨得多光滑,是吧?他讓我把這些字刻在這里,雕了有一段時間,是我的字。詩是我哥寫的?!?p> “這里面寫的是什么您知道嗎?”
老人面有得意之色:“當然知道。這事除了我和我哥以外,再也沒人知道了?!?p> 我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狂喜:“那,給我說說?”
“不懂了吧?小姑娘。我哥年輕時候啊,當過兵,在村里就是這個。”老人豎起大拇指,似乎說話都清晰了許多,“但是他有個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更加了不得!書香門第,有文化!反正我看能跟我哥比寫詩的,都是了不得的。但是他福氣淺,兒子早就死了,兒媳婦也跑了,他自己死得又早,兄弟親戚又分散疏遠,下面有個小孫他都不知道怎么辦呢。后來是給我哥寫了信,讓我哥幫他養(yǎng)這個小孫?!?p> “……阿古?”
老人沒接我的話:“他那個戰(zhàn)友后來住在BJ,還是我去給他把孩子接回來的。我可是犯了難啊,我一個人,又抱個孩子,還挑了一擔子書。路上我吃饅頭,孩子也跟我吃饅頭,牙也沒長全,吃不了,餓得哇哇哭,我也愁得要哭……我哥那時候給我出了難題啊。我想給他把書扔了,一堆破書,拿回來燒一天都不夠,堆在家里干什么?我哥就是不準,說這些書是寶貝,以后要進祠堂的。既然要進祠堂,那我就不敢扔了,老老實實挑回來。我哥跟我要那兩個箱子,就是要裝這些書的。”
“除了書還有別的嗎?”
“一個大麻袋,都是書。還有一個罐罐,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那么遠,挑那么多,好重的,還抱個小孩,不容易啊?!?p> “罐子?……是什么呢?”
“我哥沒給我看里面的東西,他自己藏起來了。”
我笑道:“你也沒問問他?。俊?p> “怎么沒問?他說,想知道藏在哪?看箱子底的兩首詩就行了~但是我哥讓我別告訴其他人,你也千忌別說出去。等下我哥知道,罵我?!?p> 我點點頭:“我知道了。那這兩首詩是什么意思?”
老人搖搖頭:“那我就不能跟你說了,連這個都說,我哥肯定放不過我。你自己慢慢品。”
我拿著那張揉得一團和氣的紙又琢磨了一會兒,還是不得要領。還想換個方式再問,老人卻坐在凳子上打起了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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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今天是問不出其他的了,只能過一陣子再來問。想著,我把老人扶到屋里床上睡下。
正要出門,只聽身后老人幾聲大喊。屋里很暗,我急急返回去,看到老人又從床上跳了下來,滿面紅光,眼明神亮,握著我的手對我說:“你回來了?……是你回來了?”
我驚訝了一瞬,反應過來老人是把我認成他的相好了。便撒了個謊,點點頭笑道:“是啊,我回來了?!?p> 老人急忙顫巍巍地從枕頭的爛棉花里掏出一個拼木手鐲,交到我手里,緊緊握?。骸拔以缇蛶湍阏一貋砹?,我一直在等你回來,還給你啊……”
拼木手鐲原本就做得渾然一體,經(jīng)過多年的摩挲、包漿,外表掛了瓷,光亮可鑒。看著手鐲,我不禁淚目,二爺爺這是等了多久,才等回來一個虛幻的影子。我想把真相告訴他,可總是對這個已經(jīng)在幻想中的老人于心不忍,舍不得破壞他這點最后抓住的幸福感。他幫我把手鐲戴上,用欣賞的目光看著,連連點頭:“還是你戴著最好看,我可喜歡看了……真好看……”
最后,我等二爺爺睡著了,才出來,把門虛掩上。我腳步很輕,心很沉,如果可以,我不想打擾了這位有故事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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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拿著拼木手鐲跟阿古講了二爺爺?shù)墓适?,倆人都是一聲嘆息。
“你戴那個木頭手鐲還挺好看的?!卑⒐耪f。
我把手鐲放到桌上:“算了,這手鐲故事太多、怨念太重,我承擔不起。不過,我會替二爺爺珍藏的。老人家沒有子嗣,當年他從BJ把你帶回來,你也得算他半個孫子,應該好好孝敬他?!蔽覈@了一口氣,“說什么名門望族,說什么封建固化,其實你們家族瘋魔的人,不知道比我更瘋魔多少倍?!?p> 阿古似乎被噎了一下,說:“……可是瘋魔的代價是孤獨終老。樓拉,我可不愿意看到你像二爺爺這樣?!?p> “你對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不過說起來,我其實一直都是不婚主義?!?p> “?”
“遇到你之前,我從未想過結婚。中間有過那么一瞬間的想法,現(xiàn)在……也不想了?!?p> 阿古大驚:”可是……“
“可是,”我看著他,認認真真地說,“我真的愛你,這是毋庸置疑的。我喜歡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我爸媽的催婚,不是為了別人有個婚姻我也要有,也不是為了傳宗接代……就是為了你。因此,你怎么看我都無所謂,甚至你喜不喜歡我、你喜歡別的女孩,以后就算分開、你再娶別人……也無所謂,我只是做到了我現(xiàn)在能做的,我就是愛你。
“你說得對,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們的生活環(huán)境和觀念,都有很大不同,就連我們各自的生活,都沒有辦法妥協(xié)。像我這樣的人,在你們這樣的古老家族是容不下的吧。你那么喜歡這個山村,但我不能在這里長住,所以我不能害你,必須要給你留條路?!蔽伊昧妙^發(fā),故作輕松地自嘲道,“所以,我還真不能在村里呆,萬一村里哪個清純女孩子沒看清人,還盲目學了我,那可真是會翻車,下場會很慘的……村里可沒有像我這樣,對人毫無要求毫無期待的姑娘,千萬不能弄出個壞榜樣,讓她們學我。”
“說什么呢樓拉!”阿古急了,撲上來緊緊抱住我,“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以前我也是一直沒奢望過自己能結婚?。‰m然我從小時候跟你哥一起玩的時候就有念頭以后要娶你,可是后來你去了城里,學歷那么高,那么有文化,工作那么好,我卻連跟你說話都不敢,就像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樓拉,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好開心,我以為我得到你了,可是你又總是那么遙遠,我總覺得抓不住你,你隨時都會離開。
他喃喃道:“……那天晚上,我想了一夜。你跟我說終于知道我姐為什么進不了宗祠的時候,我就有些明白了——我在這里太久了,觀念也被家族固化了。我自己想要打破規(guī)矩,卻想用這些規(guī)矩來束縛你,確實很不應該。樓拉,我掏心掏肺地對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想來想去,其實我想要留在這里,都是為了我姐。我姐把我?guī)Т螅兂蛇@樣,也都是因為我。如果當初沒有我的話,我姐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魂無所依,就像個……孤魂野鬼,我沒辦法就這樣放她在這里。其實這一年我去了不少地方,哪里都比這村子廣闊,可我姐的事情沒解決,我就一天不能離開。……你明白我的心情嗎?”
我把臉埋在他肩上,點點頭。
“等我解決好我姐的事情,就會好好考慮我們的事。樓拉,再等等我好嗎?給我點時間。你不能胡思亂想,必須一定相信,我愛你愛得沒辦法控制自己。其實,那天傍晚,你爸也跟我說了你的想法,讓我想好了就隨時跟他商量以后我不在這里的情況下,廠里后續(xù)的事情?!惴判?,樓拉,別把我想那么混賬,我一定會解決好這個事情的。既然你放心把自己交給我,我就一定會為你負責!”
我抱住他,百感交集,思潮洶涌。我覺得自己就像瑪麗蘇小說里的女主,我有那么開明的爸媽,有一直寵我的哥哥,現(xiàn)在還有阿古……被那么多人寵愛,只想感謝上蒼,真是人生再也沒有別的更高追求。也許,這些才是我瘋魔的資本吧,否則,若像二爺爺那樣,只會孤獨終老,讓人唏噓。
阿古捧著我的臉:“你說你,一個女博士,我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沒文化、沒錢,思想還落后,你就那么義無反顧委身于我,真的什么都不圖?”
我狠狠抓住他:“……我說我對你是見色起意,你相信嗎?”
他“哈哈”一笑,一把推倒我:“那我就是早有預謀咯!”
兩人嘻嘻哈哈滾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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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亮,就聽見阿古接了個電話,匆匆出去了,直到中午才黑著臉回來。我問他怎么回事,他只說沒事,追問再三,他終于說:“二爺爺走了?!?p> 我大驚,急忙換鞋準備去看看。阿古卻攔住我說:“你別去?!?p> “為什么?”想著昨天才剛幫二爺爺打掃過房子,跟他聊過天,多少有點親近感,結果今天就聽到這種消息,怎么讓人不驚訝?
“叫你別去就別去了,你也幫不上什么忙。”
“那我也得去送送啊,到底怎么回事?”
“沒什么事,二爺爺走得很安詳,沒什么病痛,笑著走的。……情況和風俗你都不明白,就別去了?!?p> 我穿鞋的動作緩了下來。莫不是因為昨天二爺爺把我錯認成了他的摯愛,心中沒了掛念,因此才……想著,我鼻子一酸,忽然淚目。
還沒來得及傷感,只見爸爸氣沖沖地一把推開門進來:“樓拉!你昨天去哪了!……你個老瘋子,沒事去惹那個癡呆老頭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說。
阿古正想制止我爸,可他心直口快,攔都攔不住,大聲說:“孔老二那個老匹夫,一直在追問老爺子怎么死的,他家那個小兔崽子說昨天你一天都在老爺子那里!”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么意思?”
“還不懂嗎!”爸爸說,“他們懷疑你跟老爺子說了什么還是弄了什么手腳!”
——怎么會!
我把鞋子狠狠摔在地上:做人,怎么可以惡毒到這個程度!我終于有點明白阿古在對抗的都是些什么樣的人了。原先我還以為只是封建固化,現(xiàn)在看來,簡直是蠻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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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村一向藏不住秘密,再加上二爺爺?shù)陌资率勾蠹矣袡C會聚在一起講閑話,一下子,二爺爺?shù)睦舷嗪冒 ⑽腋⒐磐影?、阿古帶女的偷偷進了宗祠啊……傳得沸沸揚揚,連村邊的狗、地頭的牛都知道了,毫無隱私可言。甚至馬上就有更難聽的話傳出來,說我爸為了把廠子據(jù)為己有才讓我去勾引阿古的、我做了什么然后二爺爺才會死、阿古帶我去宗祠是故意去做些茍且之事來惡心他們……云云??粗镩g地頭對我指指點點的大姑娘小媳婦,還有路邊不懷好意對我吹口哨的小年輕,雖然我覺得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沒必要抬不起頭,但也忍不住咬牙切齒,有機會我真想抓了那個熊孩子來暴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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糸色斷
哈哈哈哈gou B榫……其實木工專業(yè)叫半榫破頭楔,做法是讓破頭楔在半眼的卯里挓開,是一種不可逆的榫卯結構,榫進去了就很難退出來。其實用在抽屜上比較多,但是名字特好玩…………太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