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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繁星點點

第十九章 錯了

予你繁星點點 溪小鳶 4679 2023-12-14 16:49:32

  長劍毫不遲疑刺入胸膛,發(fā)出一聲悶響。

  許臨釘在原地,眼底映出沈巡冷漠的臉。她遲鈍地抬頭,幻境儼然變幻,仙長在轉(zhuǎn)瞬間消失不見。

  “這這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張晏明抖著嗓子問。

  他正坐下歇息,突聽一陣極為奇怪的悉索聲,他循著聲音來源望過去,只見一把長劍朝著許臨狠狠刺過去,只需一瞬就能要了她的命。但就在那眨眼間,周圍景物猝然變幻,他只來得及看見那仙長略帶驚恐的眼神。

  然后一轉(zhuǎn)眼,沈巡就直直立在遠(yuǎn)處,甚至提著把長劍猛然刺入眼前那人的心臟。

  “呵呵?!北淮痰哪侨藰O輕地笑了下,許是剛好牽動傷口,他顫抖地咳了兩下,但他絲毫不介意。

  沈巡眉頭極淺地動了下,手腕翻轉(zhuǎn),劍身更深往那人身上刺去。

  那人往后退了兩步。

  由于背對眾人,許臨完全看不到那人的長相,但不知為何,一股難言的熟悉感沖她襲來。她不經(jīng)意往沈巡臉上看去。

  但此刻的沈巡看起來近乎于絕情,他周身縈繞一股散不去的霜寒,手下用力,劍身沒入血肉的聲音回蕩在這方小小天地。

  那個背影終于松動了下,一個后退步,他徹底離開了劍身的束縛,鮮血在這瞬間噴薄而出。他稍稍踉蹌兩步,慢慢轉(zhuǎn)過身來。

  許臨:“!”

  粗重的吸氣聲自她身后傳出,張晏明不可置信的聲音霎時灌入她耳朵里:“怎么會?”

  余銀華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到,久久緩不過神來。

  那人居然長著和沈巡一模一樣的臉!

  他臉上掛著淺笑,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他一步又一步朝著許臨走來,許臨汗毛倒豎,僵硬立在原地。

  那人走了兩步,似乎終于耗盡了所有力氣,無奈擺了擺頭,輕聲道:“后會有期?!?p>  這場景頗為古怪,許臨不禁看了眼手握長劍的沈巡,眼神犀利地轉(zhuǎn)向那人:“你到底是誰?”

  可惜那人并未來得及說些什么,身體漸漸化為青煙,竟原地消散了。

  沈巡一把丟了劍,他手上甚至沾染上那人的血跡,血跡順著他骨節(jié)一滴滴淌下來。他冷眼瞧了眼手里的血,手心一攏,僵硬背在身后。

  許臨輕吁口氣,問:“你沒事吧?”

  “沒有?!鄙蜓沧吡诉^來,問:“你們呢?”

  “還好,麻煩都甩開了?!痹S臨道。

  張晏明這時才清醒過來,兩步并作一步走了過來:“剛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這話正好道出了其余幾人的心聲,一時之間,許臨、余銀華、張晏明都盯著沈巡。

  沈巡仍是淡聲道:“沒什么,自我和你們走散后,一直在一個山林里打轉(zhuǎn)。剛剛正好逮住劫,就抄起先前在地上撿的劍刺了兩下,沒想到你們就在這時候趕到了?!?p>  他想了想,評價道:“還挺迅速?!?p>  張晏明:“……就這樣?”

  他和許臨、余銀華一路上又是角色扮演,又是生死時速,怎么到沈巡這邊就一句話輕易帶過?

  沈巡挑眉:“難不成你們遇到些什么東西了?”

  張晏明搶在前頭,倒豆子般把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全吐了出來。

  “原來如此。”沈巡思忖道:“或許是你們?nèi)硕?,劫注意力全集中在你們身上,忘記我這個活人了?!?p>  “所以,”許臨抬眼,想在沈巡臉上看出點什么,但這個人情緒簡直收放自如,毫無破綻可言,她斂眸道:“是你一擊刺中了劫,傷它要害,所以它無法繼續(xù)制造多個幻境,只能強行將所有幻境合為一體?”

  “應(yīng)該是?!鄙蜓驳?。

  也多虧沈巡那一計重?fù)簦蝗?,許臨幾人怕是要和那仙長斗得個你死我活。

  張晏明在一旁嘀咕道:“話雖如此,但你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居然能隨手拿把劍就把那罪魁禍?zhǔn)讉貌磺???p>  沈巡斜覷他一眼,并未作答。

  許臨心知肚明,想必在場幾人只有張晏明仍被蒙在鼓里?;蛟S沈巡并不想聲張,但不曾想他居然連張晏明都瞞著。

  “那只劫為什么和你長得一樣?”張晏明細(xì)思極恐,若不是兩個沈巡穿著截然不同,他一時半刻還不能分清到底哪個是他。

  說來奇怪,當(dāng)他第一眼望見沈巡那噙著冷意的眸子時,他有種難得的恍惚,仿佛這個人生來就該如此,持劍除敵。但只一瞬他便抹去了這股略顯荒誕的想法。

  ——他從小同沈巡一起長大,從未見過他有過這種冷厲神態(tài)。

  “我也不知?!鄙蜓渤聊?,良久才緩緩?fù)鲁鲞@幾個字。

  許臨突然意識到,她也同樣遇到過與她長相一致的“人”,或許,這只是劫迷惑人的一種手段呢?

  從入境到現(xiàn)在,除了許臨一開始遇到的那幾個服務(wù)員還算正常,其他人所處的時空明顯與現(xiàn)在不一致,這只劫到底是迷惑人之用,還是它確是在世間存續(xù)了幾百甚至上千年?

  許臨看了眼余銀華,同樣在對方眼里看出了深深的不解。

  “現(xiàn)在不是談?wù)撨@個的時候,”余銀華直起身:“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劫并除之。我們不能在這里待上太長時間。”

  幾人仍身處一眼望不到頭的山林之中,萬籟俱寂,四處無聲,原本還颯颯作響的風(fēng)聲不知何時也悄然停息,此處像是一座荒廢許久的無人之處。

  他們一路往前走,中途許臨隨手撿起一塊碎石,往樹干上刻了幾筆,防止迷路。但他們往前走了十幾里路后,驚恐地發(fā)現(xiàn),無論怎么左彎右繞,他們似乎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是我刻的劃痕沒錯?!痹S臨撫著樹干刻痕,觀察良久,最后得出定論:“我們被困住了?!?p>  這劃痕是刻意用法語寫就,不是對法語有了解之人壓根看不出是什么意思。而他們現(xiàn)在所處之處的樹干上,明顯刻著“出發(fā)”字符。

  看來這只劫學(xué)聰明了,直接選用最為省力的手段,圍困眾人。即便實力強勁,若是長久找不出破解之法,依舊會被活活餓死在這里,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余銀華掏出纏在指尖的銀絲,在附近幾棵樹上圍繞一圈,將幾人罩在她設(shè)出的方陣中。

  “劫一定就藏在附近,但此地過于空曠寥寂,它藏身之處太廣,得想個法子讓它主動靠近我們,這樣銀絲才能捕捉它的行跡?!?p>  這寶物看起來實在有些雞肋,只能畫地為牢,在一些狹小范圍里方能大放異彩,而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捉襟見肘,用處不大。

  “好?!痹S臨指尖探上銀絲,在日頭下,銀絲反射一道凌厲銳光。

  “不必這么麻煩。”沈巡上前一步,滲血的右手擒住銀絲,不多時,銀絲被染上一抹血紅。他松開手心,在銀絲上輕彈兩下,那銀絲猛地一動,一道肉眼可辨的血紅光線如海面波浪般鋪展開,迅猛朝著盡頭處翻涌。

  許臨驚嘆不絕:“原來這血竟有這般用途。”

  難怪這個人走了這么久的路,手一直垂著,卻絲毫不見他凈手,原來這是別有用途。

  血波在山頭走了一個來回,幾人默默等候動靜。正當(dāng)這時,一棵老樹沒由來地抖了三抖。在無聲山頭上,這一聲堪比驚天動地,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劫化作一團黑霧,朝著山頭外疾飛,尾巴處帶起一長溜黑煙。

  它想逃!

  許臨想也不想,拔腿追了上去。

  那黑霧似乎是扭頭往后瞅了一眼,發(fā)現(xiàn)身后只跟著一人,它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許臨喘著粗氣停下步子,眼前那抹黑煙搖身一變成了一個人,但她看不清這人具體長什么樣,面上模糊不清,像是隔著一層水霧。

  那人徒手生出長劍,飛撲向許臨,招招致命。

  許臨萬萬沒料到此劫竟有如此歹意,竟想趁其他人沒趕到之時除了她。她側(cè)身一步,堪堪躲過劍身。

  但那人影明顯是習(xí)武之人,一招一式狠毒決斷。許臨不是練家子,壓根抵御不住那狂風(fēng)暴雨般的攻勢,更何況,她手中空無一物,完全來不及掏出符篆應(yīng)敵,不出一會兒,便敗下陣來。

  劍身再次襲來,許臨側(cè)身一避,那人影極輕地嗤笑一聲,許臨心道不妙,中計了!

  這劫居然使詐!

  許臨猛地閉上眼睛,心道沒想到居然會栽在這里,不知道等會兒沈巡他們趕到時看見她倒地不起會是什么表情。

  “噗呲——”劍身入肉的聲音穿耳而來,但許臨并未感到任何疼痛。她下意識睜眼,那柄閃著冷光的劍尖近在咫尺,在距眼睛不過一寸時猛然頓下。

  然后她就看見一把長劍貫胸而過,將這個人影刺了個對穿。

  她眨了眨眼,還未反應(yīng)過來,手腕忽然一緊,一股巨大拉力從身后襲來,許臨一個踉蹌,猝不及防跌進(jìn)了一個溫?zé)岬膽牙铩?p>  雪上梅香裹了她滿身。

  她來不及去看那個人影最終怎么樣了,也來不及去解釋什么,就被沈巡箍在懷里,那雙手用力極大,像是要把她埋進(jìn)骨血里,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下意識掙扎了一下,身上人手指微動,略微松了一點,卻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許臨輕呼口氣,就這這個姿勢去看眼前的人,只見沈巡眼里泛出霜寒,他右手一伸,那柄插在人影里的劍宛如有生命般,唰然從人影身體里抽出,回到沈巡手里。

  劍尖仍在滴血,沈巡抱著許臨,腳尖一點,轉(zhuǎn)瞬來到那人影身前,手腕一翻,劍身猛地朝人影頭上劈去。

  人影自知不敵,腳步化為虛影,眨眼間已掠至幾里之外。它不作糾纏,又散為一股煙,隨風(fēng)而散。

  沈巡抱著許臨落地,終于松開了手。

  沒想到這個人實力竟強勁至此,恐怕當(dāng)今除劫師無幾人是他對手。但許臨現(xiàn)下沒心思思量這些。她自知理虧,是她魯莽行事,想要乘勝追擊,卻不曾想險些釀成大禍。這會兒想必沈巡很是生氣,她罕見地沒了底氣。

  除劫切忌急功近利,她這是犯了大忌。

  “對不起。”

  “你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鄙蜓矊﹄S意插回劍鞘,淡聲道:“你該對不起你自己,為什么總是要讓自己陷入險境?”

  “我……”

  許臨結(jié)舌,好像每次遇上沈巡,她都處于危險當(dāng)中,也恰好是沈巡,每次都能救她于水火。

  遠(yuǎn)處腳步聲愈來愈近,想必是余銀華和張晏明追了上來。

  許臨偷偷瞧了一眼沈巡,雖然他沒露出什么神情,但她還是極為敏銳地覺察出他心情并不算好。

  她抬手戳了戳沈巡,低聲求饒:“我真錯了,下次一定不再犯。”

  見沈巡垂眸盯著那根手指,許臨心下一喜,繼續(xù)發(fā)力:“沒有下次了,我一定會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行動,真的?!?p>  她并攏雙指,一臉嚴(yán)肅:“我發(fā)誓……”

  誓剛起了個頭,就被沈巡無情打斷:“我信你?!?p>  許臨錯愕一瞬,忽地笑了。沒想到沈巡這么好哄。

  張晏明他們正巧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趕來,恰巧看見這一幕,腳底險些一歪。

  他剎住腳步,問身旁的余銀華:“你有沒有覺得,他兩之間有點不一樣了?”

  余銀華裹著棉襖滿頭大汗,聞言覷了眼他:“大人的事小孩少打聽。”

  已經(jīng)23歲的張晏明:“???”

  “劫呢?”余銀華問許臨。

  “跑了?!?p>  這句話是沈巡回的,余銀華倒是有些訝異,她看了一眼許臨,發(fā)現(xiàn)她竟安靜待在沈巡身后,安靜得像個鵪鶉。

  太不對勁了,她想。

  但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她環(huán)視四周,說:“我們這算是走出了那個山林?”

  他們腳下是一條明顯的小路,小路盡頭是一個不大的城鎮(zhèn),一眼看得到頭。此時天際已然暗了下來,腳下那片城鎮(zhèn)燈火通明,偶有幾盞霄燈浮在空中,緩緩?fù)仙稹?p>  張晏明錯愕道:“這里的時空難道是混亂的嗎?怎么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下去看看吧?!庇嚆y華道:“我還想見識一下千百年前人們是怎么過上元節(jié)的呢?!?p>  幾人緩步下山,一路上路過行人一手一盞燈籠,言笑晏晏,整個大街熱鬧非凡,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街上張燈結(jié)彩,花燈隨處可見。

  “真熱鬧啊。”許臨站在一個小攤旁,隨手拿起一支簪子。

  “誒這位小姐,您這眼神可真好,這可是用上好的暖玉制成的?!毙倲傊鞣畔率种惺拢u力道:“您看這色澤、這手感,都是頂好的,您……”

  許臨放下簪子,無奈道:“我就隨意看看?!?p>  那攤主笑道:“那您好好瞧著,有什么想要的盡管說。”

  余銀華偷摸湊過來:“你喜歡這玩意兒?”

  許臨道:“倒也談不上喜歡,就是稀奇,以前我也拍過古裝戲,但很少情況下能接觸這么多不同種類的飾品?!?p>  “誒誒誒,那里有人放河燈,去看看。”張晏明勾著頭往人群最擁堵處擠,他仗著人高馬大,不一會兒便推搡著人群鉆了進(jìn)去。

  許臨嘴里話卡在喉嚨里,一言難盡地同余銀華對視。

  這家伙完全忘記了現(xiàn)在是哪兒嗎?居然還有心思玩鬧。

  為防止幾人走散,他們剩下三人也跟在后頭往人流處擠。

  萬千河燈一閃一爍浮在水面上,璨如繁星,照亮了整條長河。

  許臨抱臂站在河堤一旁,放河燈有祝福之意,許多人將自己寄托于這小小一盞燈上。倏然,手腕被人一拉,許臨回過頭來,看見沈巡站在她身后。

  燈河映照下,他眸子里盛滿亮光,竟比那河燈還要耀眼。

  “站過來些,小心擁擠。”他說。

  許臨收回眼,往后挪了一步,站在他身側(cè)。

  人群確實擁擠,比肩接踵,偶有人群往這邊推搡,沈巡便護著她,給她騰出一個小小空間。

  “噗通——”

  “有人落水啦!”

  “來個人救救他!”

  人群躁動得更加厲害,許臨聽見有人落水,也不由看了過去。誰知竟在水里看了個熟悉的人影。

  那落水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趕著去看河燈的張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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