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戲地點遠在z省,許臨帶了一大箱衣物,和余銀華坐飛機前往拍戲地點。
那里早就預定好了酒店,算算戲份,最起碼也要待兩個月。
開機儀式也就相當于是動員大會,沒什么實質性內容,不用演戲對戲,倒還算輕松。女三出場靠后,且前面戲份都是獨自一人,沒有一上來與男主交涉,這點令許臨分外滿意。
但躲是躲不過的。
“action!”
初見戲便是一場套路的英雄救美,一場亂斗,使街頭大亂,百姓轟動,四散而逃,慌亂之中恰好將女三撞倒在馬路正中央,恰逢此時一匹受了驚的馬匹嘶鳴而來,眼見一步之遙就將女三踩于馬蹄之下了,男主此時正巧趕到,救了還在發(fā)怔的女三。
孟翊遠正是憑借一部古裝戲而火的,不得不說,他打斗戲份無可挑剔,威亞在他身上仿佛一只被訓得極好的動物,溫順聽話。
在這場救援中,他甚至能做到一遍過。
“姑娘,你沒事吧?”孟翊遠一把抱起還在發(fā)愣的許臨,腳步一點,飛掠至道路一旁將許臨安然放下。
許臨一手扶墻,唇色發(fā)白,虛虛道:“無事,多謝公子搭救。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楊昀?!泵像催h答。
許臨抬頭看向面前這位出手相救的恩人,心底崇拜止不住上涌:“楊大俠……”
“cut!”
許臨嘴里的話卡在喉間,臉上堆起的笑轉眼消散,她轉頭看向導演,只聽導演語氣高亢:“女三注意情緒調動,盡量表現(xiàn)得深情款款一點?!?p> 導演為了充分演繹劇本,時常把控演員臺詞、情緒、動作,為了一點細節(jié)不遺巨細并不稀奇,一些大導演更是在細節(jié)上講求精益求精,以盡完美。
“知道了?!痹S臨面無表情應道,轉頭便對上孟翊遠溫和的眸子。她心底一陣怒罵。
“好,再來一場?!?p> 許臨努力調轉情緒,笑意盈盈:“楊大俠,你可是江湖人士?”
“怎么?”
“我素來向往江湖生活,從小幻象著有一日能出門闖蕩,像話本里的大俠般除惡揚善,今日得見公子實力強悍,便心生……”
“cut!女三情緒飽滿點,看著男主眼睛說?!?p> 許臨:“……”
行。
“便心生仰慕。”
“好,過?!?p> 得到解脫的許臨心內雀躍,面上卻不顯,她快步朝遠處走,盡可能遠離這個地方。
孟翊遠下意識伸手抓住了許臨的手腕。許臨身子一僵,手用力掙脫孟翊遠的鉗制,但孟翊遠力氣實在太大,她根本掙脫不開。
“放手?!彼淅涞溃骸斑@附近還藏著代拍,你要是不想明天上熱搜,就請自重?!?p> 這話仿佛掐住了孟翊遠死穴,他掙扎片刻,手倏然一松。
許臨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有些嫌惡地瞥了孟翊遠一眼,轉身大步走了。
孟翊遠立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心底劃過一絲荒唐,倏然很輕地笑了。他看著許臨背影,自顧自說道:“來日方長?!?p> 余銀華在等在遠處,看見這一細微動作,心底如搗鼓。等許臨走近,她拿起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嘴里嘀咕道:“真是死皮賴臉。”
許臨接過她遞過來的熱水抿了幾口,淡淡道:“回房車吧?!?p> 對完戲已經(jīng)下午兩點了,接下來她的戲份對手也換了人,許臨心底那股壓抑也稍微肅清了一點。
余銀華把手機遞過來,說:“上午你手機震了兩下,有消息來了?!?p> 許臨聞言結果手機,解開鎖屏,看見沈巡在微信上問:
[怎么樣,順利嗎?]
張晏明也發(fā)了一條過來:
[開工第一天,加油!]
不知為何,許臨心底那股燥郁被安撫下來,她先是回了張晏明一句[托你的福。]
又切回沈巡的對話框,打字道:
[還行,就是天有點冷,差點凍著了。]
她剛想按下去,突然發(fā)覺這么寫很像是在和家人報備,甚至帶了點抱怨的意味。
許臨腦袋一熱,指尖懸在半空,歘欻欻地一個一個字刪了。
她斟酌半晌,又打道:
[還可以,剛進劇組,氛圍不錯。]
“跟誰聊呢?”余銀華突然湊過頭來,好奇道。
許臨手一個哆嗦,下意識摁滅手機。她抬起頭,正好對上余銀華戲謔的雙眼。這一舉動堪稱做賊心虛,可事實上她什么也沒做。
“張晏明?!彼嫔绯5鼗氐?。
“好,接下來女三注意神態(tài),你對男主的情感要發(fā)自真心,崇拜仰慕。男主不要一直盯女三看,注意眼神?!睂а菽弥忍嵝?。
幸好這部劇雙商在線,并非所有配角愛慕主角。在劇情中,男女主始終感情和睦,而女三對男主的感情多出于仰慕,后期甚至會有專門的官配。
許臨深吸一口氣,哀求道:“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偷跑出來了,沒有退路,那你可以收我為徒嗎?我想和你一樣浪跡天涯,除暴安良。”
孟翊遠牽起韁繩往前走,沒作任何回應。許臨腦袋低沉,站在原地神情萎頹。
“還愣著干嘛?走啊。”孟翊遠停下腳步,扭頭對后面那人道。
許臨眼光一亮,面上那股傷感瞬間散了個一干二凈:“師父!”
“cut!”
導演興奮道:“這段表現(xiàn)不錯,一遍過!”
這一句話仿佛一劑良藥,許臨輕呼口氣,走到余銀華身旁接過大衣披上。
深秋多寒露,太陽被云一層層籠住,只余留一圈光暈。寒風一吹,便惹得身披古裝的演員一陣驚呼。
“今天可真冷?!痹S臨端起保溫杯喝了幾口熱飲,又遞還給余銀華:“等下班了去吃火鍋暖暖身子好了?!?p> 余銀華覷了她一眼,咸咸冒了一句:“你不是說拍戲這段時間減肥嗎?”
為了上鏡好看,許多藝人常常食不果腹,不敢吃高熱量的食物。許臨不這樣,平日里她該吃吃該喝喝,只有在拍戲時才稍有控制。
許臨咂舌,狡辯道:“我又沒說我要吃肉,我涮青菜葉子?!?p> 余銀華聽得直搖頭,對許臨深表同情。她正想說幾句話聊表安慰,眼角突然掃到一眼什么,臉色“唰”地黑了下來。
孟翊遠從遠處朝這邊走過來,他不顧余銀華耷拉下來的眉眼,甚至朝她搖了搖手,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種挑釁。
那張臉掛著百年不變的笑,像是一個假人面具,沒有什么細微的情緒變化,許臨覷了眼,越發(fā)覺得這人從頭至尾假到極致。
“我們談談?!泵像催h開門見山道。
許臨被他弄得煩不勝煩,一絲好情緒都無。她抱臂站在原地,斜睨了他一眼,并未開口多說什么。
孟翊遠心頭一喜,見許臨沒有反駁,自以為有希望:“我……”
他話未來得及出口,抬眸望向許臨時,卻發(fā)現(xiàn)她目光徑直越過他,看向他身后某處。他頓感疑惑,扭頭望過去,一眼便見一個身材高挑、打扮夸張的男人大邁步往這邊來。
他喉嚨一噎,僵青著臉,久久不能發(fā)聲。
許臨懶得看他一眼,攬著余銀華往遠處去。
這才幾天不到,張晏明竟瞞著她過來探班,探班就探班吧,偏偏張揚招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來了。
像只大花孔雀。
大花孔雀左搖右晃地走了過來,看到許臨一記眼刀,毫不露怯:“嗬!還想過來給你一個驚喜呢,怎么一眼就被你瞅見了?!?p> 許臨滿頭黑線。
“我來探班,夠意思吧?!睆堦堂餮笱笞缘茫蝗幌氲搅耸裁矗瑩u頭惋惜道:“本來來探班前,我問了巡哥要不要一起過來。順帶玩兩天?!?p> 他故作停頓了下。
許臨抬眼掃了下他身后,倒是什么也沒有,心底無端多了幾分煩悶。
“他說最近手好得差不多了,公司那邊一堆事情等著他,沒空過來。”張晏明連連搖頭:“可惜了?!?p> 一下子休息那么長時間,一些大事小事即便有人管著,也還是逃不掉沈巡的把關。這會兒修養(yǎng)完畢,想必公司那邊必得使勁薅他一薅。
張晏明四下巡視一番,突然眼神釘在某處,眼睛微瞇,一股戾氣無端升騰。他輕哼一聲,手按在許臨肩膀上,身體靠近了些:“戲拍完了沒,去吃飯?”
許臨揮開那莫名情緒,正有此意,攬起余銀華肩膀笑瞇瞇道:“上天都說了,今天宜吃火鍋,你確定要忤逆?”
余銀華笑罵一聲,獎勵她一個腦門殺。
三人打打鬧鬧一路晃出了劇組,孟翊遠立在原地,盯著幾人背影,指尖不由僵硬蜷起。
自從上回張晏明的電影徹底撲了后,他似乎徹底死了心,也不再和電影死磕到底,甚至在演戲方面也不急切了。
他本就是公子哥,即便不拍戲也不會對他有什么影響,所以這段日子他過得倒算舒坦。人一旦無事可做時,便會創(chuàng)造各種條件讓自己忙起來,就比如現(xiàn)在,即便相隔省市,也阻擋不了張公子同朋友相聚的心。
“說起來,馬上就是你生日了,想好怎么過了嗎?”張晏明東扯西扯,突然問。
許臨詫異地瞥了他一眼:“沒想到你居然記得我生日。去年不是就忘了嗎?”
張晏明“唔”了聲,道:“去年咱不是還不算熟嗎?”
他突然想起,這一年竟發(fā)生了好多事,猶記得那年剛遇見許臨,她裹著單薄大衣,孤零零坐在角落,身上是一抹化不開的愁。那時候她剛失戀不久,而罪魁禍首在紅毯上熠熠生輝,如今想來倒是唏噓。
菜很快被人端來了。許臨夾起幾片菜葉丟進鍋里,放下筷子說:“我只希望我25歲能順遂一點,其他的也不求了?!?p> 她警告道:“你們機靈點,別給我整什么驚嚇派對。”
聞言,余銀華不自然地同張晏明相視而笑,筷子一抖:“怎么會呢啊哈哈哈……”
“叮鈴鈴……”
余銀華手機鈴聲突兀響起,她看了眼電話號碼,朝許臨他們打了個眼色,后接通電話:“嗯……???好的好的?!?p> 她轉向張晏明問道:“你送了奶茶過來?”
“?。俊睆堦堂髅嫔峡瞻?,不明所以。
“有人以許臨名義送了奶茶給劇組那邊,我這邊沒訂任何奶茶,不是你嗎?”
眼見張晏明懵了一瞬,許臨心底滑過一個略顯荒唐的猜測。
她抄起手機,正思索該怎么組織語言,手機倒是先震動了一下。
[奶茶收到了嗎?]
許臨抬眼細細確認了下名字,眼睫微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