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明昌玉怒不可遏,一個耳光扇過去,重重落在夜之醒臉上。
“大哥!”明昌嵐慌忙攔住大長老。后者氣喘吁吁,頹然坐倒在圈椅中。
夜之醒并未躲閃,硬生生挨了這一掌。他唇角染血,神情寂寥,遂而緩緩跪倒在兩位長老面前。
“都是亦仙的錯,就算被大長老打死,我也認(rèn)?!彼吐暠傅?。
“你……想氣死老朽嗎!”明昌玉又急又氣:“究竟怎么回事?混小子你倒是說啊,還想瞞下去嗎?咳咳……”
夜之醒沉吟片刻,鼓足勇氣,便將半年前他向明思令借赤魂,后不小心丟失。他和九陽真人一路追查赤魂下落,他師父又被困不夜山莊的結(jié)界中。
以及,他根據(jù)線索,帶著靈貓六神冒險前往異世空間尋找赤魂和有緣人,卻機緣巧合找到明昭,她答應(yīng)跟他來救人。不料,明昭與明思令魂魄互換。明昭的魂魄也留在明思令肉身中,又被酆都魔尊酆一量掠走……
之后等等,他豁出去般,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聽得兩位長老心驚膽戰(zhàn),冷汗涔涔。特別明昌玉聞聽徒兒與明昭魂魄互換,現(xiàn)在生死不知,幾乎氣得肝膽俱裂,噗的一口竟然口吐鮮血。
明昌嵐趕忙將大長老扶穩(wěn),又拿出一瓷白小瓶,倒出幾顆赤紅藥丸,塞入他舌下。緩了半晌,大長老才喘上一口長氣來。
“令兒啊,你娘親臨終前托付給老朽,所托非人。黃泉之下,老朽也再無顏面去見白鳳堂主,冤孽。老朽慚愧?!泵鞑袷Щ曷淦?,眼圈發(fā)紅,垂著頭囁喏著。
“大哥,小十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魂魄互換這種事,我聞所未聞。亦仙,照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小十魂魄,很有可能就在這位明昭姑娘體內(nèi)?”明昌嵐更為冷靜,他追問道。
“也許,一切都要等明姑娘醒來,才能確認(rèn)?!币怪腰c點頭,眼神充滿了焦灼與愧疚。
“本來,亦仙與師父也商議好,會在何了城見面。我與阿令分開后就立刻前往溟洞,找到了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明昭姑娘。我沒辦法喚醒她,只能第一時間將她帶回明堂,請二位長老施以援手。待明昭姑娘清醒,我就帶著她去找阿令,我?guī)煾刚f他有辦法能將她二人魂魄互換回來。”
“阿令,阿令,你叫得倒親熱。那根本就不是小十。老朽徒兒如今下落不明。僅憑你一人之言,如何令人取信。還有你師父九陽,他一向執(zhí)拗,為給夜魔宮復(fù)仇,不顧一切,早就瘋魔一般。小十一定是被你師父二人蠱惑欺騙,才背著老朽做出這等荒謬之事?;昶腔Q,既然并非你們本意,如今又如何保證一定能成功?你們夜魔宮,竟然拖明堂下水這滅頂之災(zāi),簡直卑鄙,無恥!”明昌玉情緒激動,憤懣道。
“這便罷了。可恨你們竟然一直瞞著咱們。老朽還納悶,小十如何像變了個人般?原來,那根本不是老朽的令兒啊?!表毎l(fā)斑白的老人苦笑著,又悲從怒中來。
“亦仙,此事你師徒二人確實辦得有失穩(wěn)妥。那日聽月小筑遇襲后,老三莫名遇害。你和小十……阿令匆匆留下一張字條,說去追拿兇手,自此便杳無音信。這一個多月來,你可知道,大長老有多擔(dān)心?”明昌嵐嘆了口氣,直率道。
“你們走后,大長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咱們給三長老驗傷,那傷口又并非為凡人所傷,分明為狐妖蠱害。大哥就愈加擔(dān)心,他飛鴿傳書多家明堂分舵,四下打聽,就沒有你們的半點消息。赤魂丟失之時,你們就該據(jù)實告知……”他語重心長。
夜之醒眼眶微熱,心中情緒萬千,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亦仙對不住二位長老,都怪我害了小十,也害了明昭姑娘。”他沉聲道:“亦仙百死莫贖,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找回小十?!?p> “然而,我也是夜魔宮的未亡人,身上背負(fù)著血海深仇。三千族人,一夜之間被屠盡,還有我爹……只要亦仙活著,就要為父親,為夜魔宮復(fù)仇,這就是我的宿命。我不后悔!”夜之醒目光決絕,一字一頓道。
“若此次平安尋回小十,還請兩位長老做主,解除我們的婚約。我不想再連累小十,連累二位長老,連累明堂了。以后夜魔宮,再不會牽連明堂?!彼刂剡凳?,恭敬至極。
“你……”明昌玉重重拍了拍桌幾,負(fù)氣道:“夜之醒,咱們明堂,對你夜魔宮可不曾虧欠。你這話誅心!也罷,若小十歸來,老朽做主,就解除你們的婚約?!?p> “多謝大長老,夜之醒豁出自己性命,也保明堂圣女平安歸來。”夜之醒再次叩首,信誓旦旦。
“大哥,你們一老一小置什么氣?現(xiàn)在又是什么時候。夜魔宮與明堂,幾百年來同枝連氣,同進共退,以拯救危世為己任,早已密不可分。如今,小十的肉身和赤魂落在酆都尊者酆一量手中,咱們還是先想辦法,救醒這位明昭姑娘?!泵鞑龒挂话牙饒?zhí)拗的夜之醒,一手拽住大長老的衣袖。
“亦仙,你知道小十是大哥一手帶大,雖為師徒,卻勝似父女。小十有事,他心如刀割,比我們更急更心疼?!彼粗怪?,后者低下了頭。
“大哥,千萬別動氣!您若再倒下,接下來明堂該如何?亦仙這孩子,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仁義與否,咱們心知肚明啊。依我之見,他不會騙小十的赤魂。很有可能,是咱們那十姑娘救人心切,自作主張結(jié)果失了赤魂珠?!彼滞鞑瘢笳甙察o下來,似乎也在思考。
“至于,這明昭姑娘不但姓明,長相竟還與明月夜堂主酷似,不知道其中是否還有蹊蹺或者玄機呢?她一時還醒不過來,亦仙不如與我同去祠堂,那里有明月夜堂主的畫像,一看便知,或許能有線索?!泵鞑龒估潇o道。
“老朽也去?!泵鞑窬従徠鹕恚吐暤溃骸岸?,你再給這小子看看傷口,他還年輕,別落下什么舊疾?!?p> “我沒事……”夜之醒起身扶住明昌玉的另一邊胳膊,這回老人雖生氣卻也無奈接受了。
明昌玉凝視著滿身落魄,臉頰消瘦的少年,也終如鯁在喉。
他猶豫片刻,低垂眼眸:“蓮房,你來照顧明昭姑娘,她若醒了,趕緊來稟告。還有,給十姑爺準(zhǔn)備些熱的羹湯?!?p> 明昌嵐暗暗舒氣,唇角染笑,輕松許多。于是,三人一行走到了祠堂門口。
深秋之際,祠堂門口的柿子樹已經(jīng)掛滿了碩果,仿若小而紅的燈籠,在月色皎皎之下,格外喜人。
“這柿子都紅了,平日小十最喜歡用這樹上的果子做柿餅。老朽不許他們擅動,只等小十回來親自再摘。只是不知今年,還來不來得及……”明昌玉苦笑著,百感交集,盡量壓抑著悲傷情緒。
夜之醒望著柿子果,他心情復(fù)雜,五味雜陳。沉默無言跟隨兩位長老走進祠堂。
明昌嵐小心翼翼,點燃了手中的蠟燭。接著微弱燭光下,夜之醒打量著掛在墻上的一幅又一幅畫像。畢竟,這明堂祠堂,他也初次得見。
當(dāng)他看清中間畫像中,一位身穿紅衣朱裙,明眸皓齒的絕色佳人時,眾人也都停住腳步。
“亦仙,這位就是明堂堂主明月夜……”明昌嵐舉高蠟燭:“是明堂歷任掌門人中,最出色的真凰轉(zhuǎn)世?!?p> 夜之醒細(xì)細(xì)端詳著畫像,但見那少女,驚艷之中略帶一絲英氣的眉目,溫柔淺笑中藏著一抹靈動之光,剎那間他有五雷轟頂?shù)恼鸷场?p> “靈兒?珞靈……”他囁喏著,不知所措喃喃道。
夜之醒忽然頭痛欲裂,在腦海中閃過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卻又模糊不清,但無一不如尖銳的利劍,直戳著他的心尖。踉踉蹌蹌地,他倒退,一直跌靠在墻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