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舊葉廳后，慕寒與諸葛柔光、林森林分開，獨自前往古紙收納之所。
拿到古紙的過程十分順利。
拿到后，慕寒沒有選擇將古紙帶出蒼龍閣，而是選擇在萬靈商會提供的密室內(nèi)參悟。
畢竟，古紙的使用時間只有三日，直接待在蒼龍閣中可以減少往來的麻煩。再說，東冥城中也未必有蒼龍閣內(nèi)安全，至少在蒼龍閣內(nèi)還有面具遮掩。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萬靈商會以信譽保證，提供給使用者的密室不會存在任何監(jiān)視。
說是密室，但也有廳堂大小。
通過空間通道進(jìn)入后，慕寒在密室內(nèi)展開古紙。
古紙只有半尺長，寬更是不及半尺，底色呈淡黃之色，其上有一些深黃的斑點，看不出有字跡存在過的痕跡。
這古紙外觀之普通，與它來歷之詭譎完全相悖。
不普通之物卻普通到了極致，這本身就是一種不普通。
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慕寒嘗試各種尋常方法，古紙沒有任何反應(yīng)，同時驗證了夢七大師所說古紙的難以破壞性。
這自然在意料之中，否則古紙的秘密早已解開。
只是其堅韌之因，不在慕寒預(yù)測。
“在我感知中，這不是法則所致?！?p> 慕寒目光微凝。
在拍賣會上他猜測，可能是因為某種法則的加持，才使得這古紙難以破壞。但此刻近距離接觸之下，慕寒從古紙上沒有感知到任何規(guī)則。
“如果真有，也是我如今的境界不可察的。”
慕寒不再糾結(jié)，陰陽場域籠罩密室，又以精神力感知四方，只感知到了與密室融為一體的陣法遮掩之效，隨后凝聚小型冰雷天，將古紙浸入冰雷氣之中。
冰雷不斷凝聚湮滅，仿佛一片灰色的海，而淡黃古紙，便是海上的一葉扁舟。
慕寒盤坐下來，闔眸凝神，用精神力感知古紙變化。
古紙在冰雷天中起伏了一個時辰。
然而，無論灰色海上如何狂風(fēng)暴雨，這扁舟始終無恙。
期間，慕寒誕生出一個想法：“免疫物理，免疫元力，若是有人將這古紙制成防具保護(hù)要害，定然效果非常。”
冰雷天無效，慕寒將之散去，任古紙飄下落到手上。
慕寒思考著。
“還未嘗試過精神力，但就怕有反噬。以這古紙的詭譎，若是存在影響精神的事物，恐怕我無法承受。而且萬靈商會應(yīng)該也嘗試過，精神力沒有太多特殊之處，試過便是試過?！?p> 慕寒斟酌了一番，決定用陰陽氣試探古紙。
“這應(yīng)該是我最后的手段了?！蹦胶钌钔孪?。
丹田內(nèi)，陰陽珠緩緩旋轉(zhuǎn)，玄奧的紋路游走，一縷陰陽氣被慕寒凝練而出。陰陽氣離體的瞬間，慕寒氣息衰落不少，畢竟這是本源之氣。
慕寒用指尖引導(dǎo)這縷陰陽氣附于古紙表面，但二者之間涇渭分明，似乎毫無聯(lián)系。
“可惜?！蹦胶p嘆。”
突然，他心念一動，陰陽視界打開，凝聚了一座微型的陰陽磨盤將古紙和這縷陰陽氣籠罩在其中。
“嗯？”
當(dāng)磨盤開始碾轉(zhuǎn)的一瞬，一絲幾乎微不可察的陰陽氣，在慕寒的感知中消失了。
而這一絲消失的陰陽氣仿佛是開了決堤大壩之隘口，頓時陰陽氣以成倍的速度消失，融入古紙之中，或者說，被古紙吞噬。
細(xì)小的黑線從古紙中心浮現(xiàn)，肆意蛇形蔓延開來。這些黑線，如同帶著紫黑木刺的樹枝。
然而它的來源，并非慕寒的陰陽氣。
古紙產(chǎn)生了異變，可在慕寒的感知中，它的氣息仍然沒有改變。
愈是如此，愈是讓慕寒感到心驚。
“這是什么？”
黑白二色的視野之中，黑線的紋路清晰無比。
看著逐漸一體化的黑線，印象中有類似之物與之逐漸重合，慕寒的瞳孔緊縮起來。
“三千州……地圖？”
當(dāng)黑線構(gòu)造的三千州地圖完全完成之時，古紙之上、地圖某處出現(xiàn)了一尖暗紅。
這暗紅，在一片猙獰的黑色中顯得觸目驚心。
此刻，慕寒還拿著古紙。
沒有任何時間來得及反應(yīng)，當(dāng)暗紅出現(xiàn)之時，慕寒眼前陡然墮入純粹的黑。
身體還有感知，但觸摸卻證明無形無相。
慕寒保持著冷靜，觀察四周。
寂暗之中，無光無聲。
忽然之間，陰冷的光束照亮一丈前的石臺，映照出了石臺之上一具獸尸。
慕寒定睛看去。
第一眼，神異與詭異。
第二眼，普通。
第三眼，不可知。
不到半息的時間，慕寒的雙目開始刺痛，精神開始震顫，不得不移開視線，只留得形如虎、頭有角、脊骨如刃，鱗片如鎧的印象。
窸窣。
側(cè)后方傳來輕微的聲響，但在這寂靜之地顯得格外清楚。
慕寒立刻轉(zhuǎn)身。
只見黑暗之中，隱隱能見一人身形。那人癱坐在地，背部靠著石窟之壁。
不知為何，明明深處黑暗之中，慕寒也沒有去感知，但是那人的情況卻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的意識中——嘴角溢血，面色蒼白如紙，眼瞼緊閉，僅一息尚存。
那人左手正揣于懷中。
慕寒聽見的，正是衣物的摩擦聲。
黑暗中的人艱難而緩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好的紙，他的手太過無力，因此在離開衣襟后便因重重地砸在地上，唯有指尖還死死地將紙捏著。
他用手指挑動著將紙展開，那正是由猙獰黑線勾勒成的三千州地圖。
他的左手食指在古紙上一寸一寸地移動著，似乎在感知尋找著什么。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終于向著古紙方向緩慢地轉(zhuǎn)動了一下脖子，勉強抬起了一點眼簾，透過縫隙確認(rèn)了一眼。
他的眼皮在視線落在地圖一瞬后便重重合上，但他的嘴角卻是微微提起了一絲弧度。
這是，滿意的情緒。
他的身體走向死亡，靈魂卻笑了起來。
黑暗中的人沒了動作與聲息。
慕寒望穿黑暗，視線匯聚在他左手食指觸碰的地方。
慕寒想起來了，那人左手食指所落之處，正是古紙上那尖暗紅所在。
不用移開那人的食指慕寒也能猜到，那里必有一尖鮮紅。
因為他猜到了那是什么——
血。承載記憶之血。
這段他見到的場景，便是來自此人的記憶。
“何等修為，能在臨死之時將記憶封印于一滴精血中？”
地圖上的黑線漸漸帶著紅尖漸漸隱于古紙之中。
到此刻慕寒大概明白了古紙的來歷。
地圖指引便是獸尸所在之地。此人在此地身隕，留下了古紙。后來這張古紙被夢七大師描述的黑袍人找到，帶到了萬靈商會。
但還有太多未知。
地圖上的黑線是什么？為何會被陰陽氣引動？
石臺上的異獸是因何而死？為何會置于石臺？
死者是誰，又為何而死？黑袍人是誰，又為何而瘋？黑袍人和死者是什么關(guān)系？死者死去時留下古紙，到古紙被黑袍人帶出，中間又隔了多久？
一切問題都指向了一個根本問題——此地為何？獸尸為何？
黑暗開始消退，景象正在遠(yuǎn)離。
洞窟內(nèi)是極致的寂靜，但慕寒似幻聽到來自另一個次元的詭異咆哮，來自石臺之上的獸尸。
慕寒低著頭，沒有看那獸尸。
當(dāng)黑暗消退的最后一個瞬間，慕寒霍然抬頭，向獸尸凝視而去。
咆哮驟然狂暴強烈，在慕寒神識中爆發(fā)。
好在黑暗消失，慕寒意識回歸。
密室中，慕寒立刻盤坐而下，精神力緊守靈臺，消除影響。
此刻他是否閉上眼，眼前都有一雙純白的眼眸，冰冷而漠然，神圣卻邪異。
不知過了多久，這雙眼眸消失。
慕寒睜開了眼，便看到手中已碎成齏粉的古紙。
黑線不再，紅尖難見。
“因果?！蹦胶p聲低語。
最后這一眼，冥冥中定下了某種因果。
可無論是否有這因果，古紙與陰陽氣有關(guān)，就意味著與陰陽體有關(guān)。慕寒明白，自己有朝一日需要去尋獸尸所在之地。
“我記下了?！?p> 雖然地圖已經(jīng)消失，但慕寒已經(jīng)將地點記住。
“按照規(guī)矩，萬靈商會應(yīng)該不會追責(zé)吧。”
看著還在從指尖落下的粉末，慕寒默默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