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泣漸漸停歇,滅江王之死在一些人心底引起的波瀾也漸漸平復(fù)。
武王笑了笑,對雨革月道:“此戰(zhàn)于吾,當(dāng)為數(shù)百年來最痛快一戰(zhàn)?!?p> 雨革月在武王的臉上沒看到一絲負(fù)面之色。
對武王而言,本身滅江王就是放養(yǎng)狀態(tài),他無意插手天水州之事。否則,他完全可以親自掌控天水州,或者把滅江王當(dāng)做傀儡。更不必以救滅江王作為條件來交換天水州的一半氣運。說是師徒,不過是利益牽扯的名義罷了。而名義,對追求極武的他,不值一提。
“既已塵埃落定,吾便不再此久留。日后再會?!?p> 武王伸出手掌,那接引他降臨的古黃漩渦再度出現(xiàn)。他很自信,明白雨革月并不會阻攔自己離去。
或者說,這就是強者之間的默契——
雙方因滅江王而戰(zhàn),滅江王已死,便不再有交戰(zhàn)的理由。
而清算,除非解開封印,雨革月還無法清算他。當(dāng)然,作為交換,他,也留給了雨革月能夠清算的對象。
見武王瀟灑離開,紫陽老怪和枯木老人心生絕望。在雨革月和左江王面前,他二人即便走到了平天第三步也是無用。
更何況,除了雨革月和左江王,還有天霧王、濟蒼王、青劍宗大長老在一旁虎視眈眈。
是殺是剮,全在雨革月一念之間。
九龍平原上,慕寒聽見了雨革月的傳音:“殺否?”
思酌片刻,慕寒看向了旁邊不久前到來的諸葛柔光,道:“諸葛兄覺得紫陽老怪和枯木老人如何處置?”
見慕寒神色,諸葛柔光頓時意識到這個問題很重要。
于是,他垂眸思索了一段時間,隨后道:“若他們與滅江王關(guān)系深刻,則斬草除根,不留后患。若關(guān)系一般,更多是因利益往來,那么可留性命,但要他們付出代價。甚至如果可以,將之變?yōu)轺庀赂?。畢竟……亂世之中,需要勢力的存在?!?p> 慕寒點頭,道:“我也是如此看法。只是是否要納為麾下,還有待商榷。”
慕寒望天道:“革月,你看著辦吧。”
蒼穹上,雨革月的視線落在紫陽老怪和枯木老人身上。
紫陽老怪露出了一個畢恭畢敬的笑容,枯木老人低著頭,以示恭敬。
“生還是死?”雨革月淡聲地道。
“生!”紫陽老怪很快道。
此時的他已封住了自己斷臂的傷口,實際上他的斷臂已被他收起,離開之后便能接上。
他咳了咳道:“大人,我與滅江并不對路……噢,您可以問天霧王,和他戰(zhàn)斗時,我都沒有下死手?!?p> 雨革月并不把紫陽老怪后面說的話放在心上,轉(zhuǎn)而凝視枯木老人。比起紫陽老怪,她更在意這個能借助黑蒼木之力越階防御的老人。
枯木老人沉聲道:“老朽不想死,但也不會對人俯首稱臣?!?p> 雨革月嘴唇翕動,似是說了什么,枯木老人露出不甘和憤怒之色。
雨革月一瞬不瞬地盯著枯木老人,神色淡漠。以她對旁人之霸道,可不會在意枯木老人的態(tài)度。她提出了條件,答應(yīng),則生,拒絕,則死。
最終,枯木老人面露掙扎之色,闔眸數(shù)息,無比低沉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老朽答應(yīng)了?!?p> 雨革月瞬間來到枯木老人面前,一指點在他眉心。
一抹銀光從一閃而逝,雨革月收回手指。
枯木老人遠(yuǎn)遁而去。
而一旁的紫陽老怪卻是雙目圓睜,眼中盡是震驚之意。他不知道雨革月和枯木老人達成了什么條件,他只知道,枯木老人似乎把決定自己生死的權(quán)力交給了雨革月。
神識種印,一念生死。
紫陽老怪咽了一口唾沫,尬笑道:“大人,我也要如此么?”
然而,他聽到的話讓他顫栗不已。
“你沒有價值?!庇旮镌碌氐溃路鹪陉愂鍪聦?。
紫陽老怪想反駁,卻是不敢。突然間,他心念電轉(zhuǎn),領(lǐng)悟到了雨革月的意思。
三階王真的沒有價值嗎?滅江王在氣運加持下才是三階,天霧王更是在突破后才達到三階,濟蒼王和大長老都只是一階。此戰(zhàn)在開始之前,除了雨革月、武王、左江王,便屬他修為最高。
“所以,她在問我,我有什么價值……”紫陽老怪低著頭眼神不斷變化。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這段時間里,雨革月無言,紫陽老怪想了很多,確定了關(guān)鍵。
“大人可在我神識中設(shè)印,若有背叛之心,則賜我一死?!?p> 紫陽老怪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我是安平州紫陽宗宗主,宗內(nèi)資源皆歸大人所有,可供大人任意使用。還有,血刀王已死,他在圖州留下的血刀門無人掌管,我可代大人將血刀門資源收攏,盡皆交給大人?!?p> 雨革月依然看著他,并沒有開口。紫陽老怪流下一滴汗。
“還有……如果大人愿意,我可將全宗遷至天水州,奉大人為主,鞏固天水州!”
雨革月微微一愣。她忽然意識到,滅江王死后誰為州主,這個問題她沒有想過。
這時,蒼老的聲音響起:“不用想著老夫了。”
老人望著天水州的大地,目中有追憶之色,他輕聲道:“昔日恩怨落下,天水州的歷史也該翻篇了。老夫是舊時代的人,也該隨之消失。老夫已經(jīng)決定歸隱,不再問塵世……天水州……需要一個新的州主……”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老人往南方飛去,唯有他悠悠的聲音在風(fēng)中飄蕩。
雨革月默然。
左江王所指,再明顯不過。但……封王非她所愿。
似是看出了雨革月的糾結(jié),紫陽老怪抱拳低頭恭聲道:“大人,一州之主有氣運加持,以您戰(zhàn)力,當(dāng)世無雙!”
雨革月神色變冷,紫陽老怪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當(dāng)他正要道歉之時,雨革月一指點出,直至他眉心。紫陽老怪顫抖,下意識躲閃,卻硬生生止住了動作。
他瞬間感受到銀色絲線從他眉間涌入,結(jié)成印記,將他的神識鎖死。
“除最后一條,給你七日時間。七日后來見我?!闭f完,雨革月朝地面飛去。
紫陽老怪如蒙大赦,高聲道:“謝過大人!”
隨后,他不敢停留,生怕雨革月反悔,以極速離開。
與雨革月一同飛下的,還有天霧王、濟蒼王、青劍宗大長老。
見諸王落下,九龍平原上慕寒等人紛紛站起,隨后便是聽見在他們背后有無數(shù)盔甲鏗鏘之聲響起。那是天水軍以半跪之姿在行臣服之禮。
慕寒看到了神色平靜、藍(lán)裙動人的雨革月,持著青雨劍、恢復(fù)威嚴(yán)之色的天霧王,黑衫破碎但身姿依然挺拔的濟蒼王,以及佝僂著背但目光璀璨的大長老。
“多謝各位前輩?!蹦胶钌钭饕?。
諸王皆是為他而來,更在此戰(zhàn)中經(jīng)歷生死危機。此恩他已深刻記在心中。
天霧王點頭,道:“若是無事,本座便回歸天霧州了。”
“前輩慢走。”慕寒道。
天霧王留下青雨劍,瞬間消失。公羊明無語,但他也知道天霧王性直。
見天霧王走得如此之快,濟蒼王笑道:“我這落魄的樣子得稍稍收拾一下,但我可不走。呵呵,慕寒,欠我一頓酒?!?p> 慕寒莞爾,道:“今晚一定陪前輩喝個痛快?!?p> “哈哈,好!”濟蒼王笑著離去。
“此戰(zhàn)勝了,還需告知青劍宗。”大長老對著慕寒露出和藹之色,隨后看向若曦。
見若曦點頭,大長老看向慕寒,笑道:“青劍宗再見。”
語罷,大長老也是消失。
諸王離開后,慕寒向雨革月問道:“沒事吧?”
雨革月輕輕搖頭。實際上,解封的代價并非那么好消除。但她沒說,因為不想讓慕寒生出不必要的擔(dān)心。
“呼……”慕寒深深吐息。此戰(zhàn),一波三折,到現(xiàn)在他才感覺到精神松弛了下來。
慕寒環(huán)顧眾人,若曦、龍嬈、諸葛柔光、公羊明、余生、林森林……最后視線又回到雨革月身上。他忽然意識到,眼前眾人,加上離開的諸王,缺少一人,此戰(zhàn)都不會成功。
沒有公羊明等人,他們勝不了天水軍,而后就無法進入九龍牢獄。沒有林森林,就無法救左江王,又讓左江王助戰(zhàn)。沒有雨革月等平天境的存在,更是無法對抗滅江王一方。
“諸位……”慕寒感到眼眶濕潤。
他再度深深作揖。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