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會在坎坷中結(jié)束了。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些變故暴露出了很多隱藏在三千州暗面中的東西。
比如鬼域，比如姜家。
暗流涌動。
雷尊的一語“亂世將啟，征伐出”，宣告了不久以后三千州要陷入的局面。
何為亂世？界壁破碎，大州無界，規(guī)則不再。覬覦，將帶來殺戮；沖突，將化為戰(zhàn)爭。一切恩怨，將會被在淹沒三千州的血與火中被清算。大勢所驅(qū)，無人能夠置身事外。
在諸王紛紛離去之時，有道瘦削的身影登上了帝雷山頂。那是一個有些蒼老的人。
有人注意到了他，可他氣息收斂得如同普通人一般，無法被感知出修為。
瘦削老人步若流影，來到雷尊面前。
雷尊點頭致意道：“師兄?！?p> 在旁的玄雷子、雷傾、慕寒三人皆是一愣，也行禮道：“見過師伯?！?p> 瘦削老人“嗯”了一聲，先是向著劍仙行禮，然后對著雷尊淡淡道：“我還真沒想到昔日風(fēng)光無比的帝雷山顏面掃地了，而且，還是在有你坐鎮(zhèn)的時候?！?p> 雷尊低頭，神色羞慚：“是我之錯?！?p> “不用對我道歉。帝雷山你當(dāng)家，一切便由你決斷。那幫人的實力很強，還能斬殺禍?zhǔn)?，我想你也盡力了?！笔菹骼先苏f道。
雷尊用帝雷令傳達(dá)了兩次命令。第一道命令在帝雷結(jié)界開啟之時，為“速來帝雷，誅殺姜炎”。第二道在姜炎被刺王擊殺時，為“姜炎伏誅，往天雷州西北，圍殺殘黨”。
實際上，當(dāng)蚩尤巨影在帝雷山上空出現(xiàn)時，整個天雷州都感覺到這股波動。
“師兄和他們交過手了？”聽出了師兄話中之意，雷尊問道。
瘦削老人點了點頭，有些嚴(yán)肅道：“交過手了，雷極他們幾個還在在追。我老了，速度跟不上，便來告知你?！?p> 他的眼神別有他意，雷尊當(dāng)即明白有些話師兄想與自己在私下說。
“我們進(jìn)殿?！崩鬃鹫f道，轉(zhuǎn)頭和劍仙對視，眼神在征詢后者的意見。
“走吧?！眲ο蓱?yīng)允。
“這樣甚好?！崩鬃鹞⑽Ⅻc頭。他還以為不喜塵事的劍仙會拒絕，沒想到劍仙倒是答應(yīng)了。
語罷，未等玄雷子幾人行告退之禮，他和瘦削老人便消失在了身影，把玄雷子、雷傾、李長劍、慕寒、龍嬈、公羊明留在了原地。
“明日環(huán)山界再會?！毙鬃有Φ?。
……
帝雷殿中，雷尊在主位落座，劍仙和瘦削老人分別在左右對坐。
“師兄?！崩鬃鹉恳暿菹骼先说?。他大概能知道師兄要講什么，無非與黑袍眾的身份有關(guān)。
其實他也隱隱察覺到了怪異之處，但在戰(zhàn)斗中他的主要目標(biāo)是姜炎，感受到的東西不如直面黑袍眾的師兄多。而且，姜炎一死，為了逃命，黑袍眾暴露出的東西可能更多。
瘦削老人點點頭，道：“兩點。第一，他們的元力很萎靡?！?p> “像死寂了很久后才重新動用。”劍仙緩緩說道，平淡如水的目光之下是銳利如劍的瞳中冷芒。
“與我所想一樣?！倍说脑?，印證了雷尊的懷疑。
“第二，道很古老，陳舊?！?p> 瘦削老人又道：“一顆來自遠(yuǎn)古的石頭，它很古老，但在溪流中，它也會歷久彌新。修道亦是如此。一階一步天，能升階而生，必然是因為有了新的感悟。感悟來自今時，道便會更新。但在和那群黑袍人交手時，我感受不到今時的痕跡?！?p> 雷尊虛瞇起眼，低頭沉思。
隨著心中不斷進(jìn)行的推演，他的目光中的鋒芒越來越凌厲。
……
與此同時，在天雷州西北方與天雷州相隔了七十余州的一個小州，甄古攙扶著渾身浴血的龍族長老蹣跚而行。
在他們身后，是整片因為空間轉(zhuǎn)移而被壓得支離破碎的樹林。
“往東……往東！”甄古緊咬著牙關(guān)，眼神里充滿瘋狂與仇恨。
從長老那里，他知道在自己昏迷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最仇恨的是姜家，而最不能容忍的則是他自己。他不能接受，在那樣的時候，自己竟然全無意識。
“說到底，是我太弱了。”
與姜立一戰(zhàn)，加上從高空落下，他也身負(fù)重傷。
甄古一邊支撐著長老，一邊按著自己的腹部壓下惡心的感覺。他眼里的寒芒明滅不定：“我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咳……”龍族長老咯血，瞳光晦暗。
饒是以龍族的肉體強度和恢復(fù)能力，在右臂和半邊胸膛盡皆爆碎后他的生命力也只能不斷流逝，現(xiàn)在吊著的是最后一口氣。如果沒有稀世的療傷圣藥，龍族長老知道，自己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長老……”甄古壓下了躁動的情緒，低聲道。
看著長老這副模樣，他心中刺痛。
“甄將軍……老臣……恐怕是不行了……回龍族的路……恕老臣不……咳……不能陪您走完了……”龍族長老從甄古的攙扶中脫離，他跪了下來，努力地抬起頭，似哭似笑，聲音顫抖。
風(fēng)卷起殘葉，“沙沙”的聲音像是悲泣。甄古面無表情地垂頭站著。
他沉默了許久后，道：“一起走?！?p> “甄……將軍，戰(zhàn)場上……總會有人犧牲啊……呵呵……”龍族長老勉強地咧開嘴角，說道。
甄古握緊了拳。
“甄將軍……老臣有一個心愿……”
“我不答應(yīng)?！闭绻挪桓胰タ待堊彘L老眼神。
“呵呵，甄將軍會答應(yīng)的……把這個……給陛下。”
當(dāng)龍族長老顫抖著抬起手時，甄古于心不忍，終究是蹲了下，接過了他的手中之物。
那是一枚鱗片，即便在龍族長老如此虛弱的情況下，這枚鱗片在離體之后仍舊散發(fā)著熠熠的紅光。
甄古眼神一顫。
這是他們龍族從出生到死亡都不會更換的鱗片。當(dāng)龍族死亡后，這枚永遠(yuǎn)不蛻之鱗會在祖地中被祭奠，就像人類的靈牌一樣。
當(dāng)甄古看到這枚鱗片時，他終于明白了，長老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阿古……”龍族長老的聲音柔和起來。
甄古是他從小看到大的，或者說，他是看著所有年輕的龍族孩子長大的，只是他格外的關(guān)注甄古一點。
他不是純血龍族，只是旁支，但他卻憑著比普通孩子多幾倍的天賦和努力，成為了年青一代的領(lǐng)軍人物。
然而，血脈這個問題，限制了他的上限。非純血，不能成王，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在甄古眼中，龍族長老沒有看到過動搖，他，就是想成為最強。
“長老?！闭绻怕犚娺@個稱呼，抿住了唇。
“成王之路……九死一生……回去……冷靜下來……再去祖地試煉……”
甄古用力地點頭。長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沒有勸誡，只是想讓自己冷靜去面對。
非王族，要改變血脈，唯有去祖地試煉，去那千百年來葬下了無數(shù)挑戰(zhàn)者的祖地試煉。
“走吧……老臣在這里為將軍……最后再擋敵人一次……”龍族長老閉上了眼，將生命活動壓制到最低。
這一刻的他，就像一位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
甄古站起了身，握緊了那片龍鱗，龍鱗融入了他的手掌。
“長老，甄古無能?！彼届o的聲音低沉無比。
他轉(zhuǎn)過了身，邁開的腳步很慢。隨著他身體不住開始的顫抖，他的步伐越來越快，直至狂奔。
甄古遠(yuǎn)去，龍族長老靜坐于地，萬物無聲，天地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