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天藍色的長裙,帶著蔚藍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銀色的眼瞳。
出乎預料地,藍裙女子在慕寒之前開口了:“你的戾氣太重了。”
“是嗎?”慕寒不置可否,“也許吧?!?p> 慕寒保持著距她半丈的距離,問道:“姑娘可是要經(jīng)過窄魂道?”
藍裙女子輕點螓首。
慕寒道:“窄魂道兇險。如果姑娘愿意的話,在下可以護送你一程?!?p> 藍裙女子眸子微抬,和慕寒對視了一瞬間。似是看出了慕寒眼中的真誠,藍裙女子淡淡地道:“多謝。”
慕寒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見藍裙女子跟上,于是繼續(xù)前行。
“在下慕寒,不知姑娘芳名?”慕寒詢問了一下姓名。
“雨革月?!?p> 愈是靠近窄魂道,眼前的光線愈發(fā)稀少。待兩人走進窄魂道之時,唯一的光明只有頭頂?shù)囊痪€天空。
“姑娘當心。”慕寒沒有在雨革月的身上感知到一絲元力波動。不知道陌生的窄魂道中還會發(fā)生什么變故,出于擔心,慕寒叮囑了一句。
雨革月沒作回答。
慕寒心中思索。
這名叫雨革月的藍裙女子很自若,但性情,有些冷漠。
遇事鎮(zhèn)定,波瀾不驚。
這種感覺……就像是對方是一個大宗門宗主的女兒,見過了宗門興衰;或是大家族的長女,見過了一擲千金。
但……慕寒微微蹙眉。他覺得這兩種形容都不準確。
最能體現(xiàn)這一點的,應該是當那個想要碰她的強盜出手,她毫不驚慌的時候。
無論是什么身份,面對直接威脅到自己的事時,都不會這么淡定的。
她“沒有反應”的這種反應,就像是……她好像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沖來了。
不過……她就那么篤定自己能攔住那個強盜?
窄魂道里,幽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慕寒在前面帶路,雨革月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兩人皆是無言。
慕寒對藍裙女子有許多疑問,但他卻不想多問。
一來,對方似乎不想講話。
二來,出了窄魂道,便是陌路人。萍水相逢,過客而已。
三來,他是逃亡的。無論是誰,最好不要跟他牽扯上關系。
所以除了最初的寥寥幾句話后,慕寒也沒有繼續(xù)刻意找雨革月講話了。
足足半個時辰,兩人才從窄魂道中走出,光明重現(xiàn)。
那驟亮的光線,讓慕寒不由得遮了下眼睛。
慕寒轉(zhuǎn)身,想和雨革月說“就此別過”之類的話,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
倒不是因為他還想和雨革月繼續(xù)同行,而是他不放心她一個人。無論怎么說,紅顏禍水,總有人會盯上她的。
在慕寒糾結(jié)之時,雨革月突然說道:“公子可是要前往邊境?”
慕寒微愣,隨即也不隱瞞:“是?!?p> “小女子也是如此。不知公子可否送小女子一程?”
慕寒沉默了片刻,沉聲道:“有件事我需和姑娘說。”
“何事?”
“實不相瞞,我與天水皇室有怨,身后怕是有不少追兵。我很想保護姑娘,但怕因此牽扯到姑娘?!蹦胶D了頓,注意著雨革月眼神的變化,然而后者目光平靜至極。”
雨革月凝視了慕寒片刻,不知為何她突然揚起了玉手,揭下了掩蓋住面容的薄紗,收在了袖間。
慕寒微怔:“姑娘你這是?”
雨革月輕笑:“如果只是如此的話,小女子倒也不懼。既然同行,我再遮遮掩掩,豈不是又不尊重公子了么?上路吧,公子?!?p> 慕寒沒有細想雨革月話中的“只是如此”的含義,而是想著其他的事。他道:“姑娘,如果要與我一同前行,請答應我一個要求?!?p> “是什么?”雨革月望著慕寒。
“如果,我身陷重圍,請姑娘不必管我,自行離開。”
雨革月眼神微動:“好,我答應公子了?!?p> 慕寒也不矯情,“嗯”了一聲,開始趕路。
考慮到雨革月的體力,慕寒放慢了速度。雖然這讓他有些憂慮,擔心在邊境封鎖之前他是否能離開天水。不過,在他的計算中,應該問題不大。
一路上,雨革月保持著落后慕寒一個身位的距離。她看著前方這道人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牽起了一絲笑容。
……
夜晚。
夜已深,一輪明月懸掛空中,映照著柔和的清輝。
在幾塊山石間的空地上,篝火徐徐燃燒。
慕寒往篝火里添加著一些砍下來的木頭,略微抬望了一眼對面靠著一塊石頭入睡的雨革月。
火光在她臉上跳動,光影變化間像是一幅唯美的畫卷。
思忖著那單薄的蔚藍長裙是否能抵御漸寒的夜風,慕寒把一側(cè)的黑袍拿起,繞過了篝火,將之輕輕蓋在了雨革月的身上。
“應該是沒有驚醒吧?”慕寒心道,回到了他原來坐的地方。
又往篝火里加了一塊木柴,慕寒向后靠在了石頭上。
寧靜的環(huán)境中,唯獨柴火燃燒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慕寒遠遠望著月輪,眼里泛起濃郁的悲傷。
從東升城逃出來,到現(xiàn)在只有七日,那日東升城里發(fā)生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瀕死的小寒、重傷的二猴、在囚車中被押解的母親……
即便慕寒不去想,但母親轉(zhuǎn)頭向他看來,露出那最后的眼神的場景,卻一次次在他心里重復。
“雨革月……”慕寒不知為何,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慕寒知道,當雨革月說她也要前往邊境之時,要不要同行的問題在他心里已是有了答案。而他問的問題,其實都是多余的。
“你知道么?如果你當時拒絕了的話,我可能就會反過來變成堅持的那一方了?!蹦胶畬χ鞘焖械娜溯p聲道。
“因為……”慕寒自嘲地一笑,“我已經(jīng)不忍我身邊的人再受傷了。無論,是因為我自己的無能,還是因為袖手旁觀?!?p> 慕寒深吸一口氣,抿了抿嘴,坐起身,開始修煉。
還是要修煉。
哪怕此路漫長,也必須如此。唯有如此,他才能有抗衡整個天水皇室的力量。
……
慕寒不知道的是,當他進入修煉狀態(tài)之后,雨革月的眼簾忽然抬起來,眼神中毫無夢醒時分的混沌,而是清澈如水的平靜。
她的視線穿過跳動的篝火,落在慕寒的臉上,而以后者的感知,竟是毫無察覺。
雨革月凝視了慕寒的臉龐片刻,眼神平靜,看不出任何想法。
半晌后,她又合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