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十國時期的南平國江陵城中有一戶尹姓人家,這一家人也早已記不清是從哪一輩開始就遷徙到了江陵,或許是黃巢起義時他們就是江陵的老住戶了。尹老漢是個木匠,平時都在附近幫鄰居們打個家具、建個房屋,生活倒是也能過的去,只是年近四旬才偶的一子,尹老漢是若珍寶,十分疼愛。還特意請隔壁的秀才給起了個名字,名叫尹宇軒。
這孩子倒也爭氣,年方八歲長的是俊美非凡,就像年畫里蹦出來的一樣,從六歲開始,尹老漢就傾盡家財把宇軒送到私塾去學(xué)《四書》、《五經(jīng)》。希望能考個秀才,長長自己的臉??墒翘觳凰烊嗽福钴帍男【蛯Α端臅?、《五經(jīng)》不感興趣,整天就知道和村子里的孩子們舞槍弄棒,今天砸了吳大嬸家的窗戶,明天打破了李二叔家的水缸。尹老漢是天天去賠禮道歉、補(bǔ)償損失。但是由于父子兩年齡差距大有點(diǎn)老來得子的意思,尹老漢也從來不對小宇軒打罵,因為尹老漢人緣極好,鄰居們對小宇軒也不是十分討厭,日子也一天天的在尹老漢的賠禮道歉中過去。
記得是乙亥年初春的一個午后,小宇軒從外面給尹老漢帶回一個琉璃的酒樽,這酒樽上面雕花刻物,十分的精美,酒樽的左右杯壁上各鑲嵌了兩枚巨大的藍(lán)寶石,在夜空中閃閃發(fā)亮。尹老漢慌忙問小宇軒酒樽的來歷,沒想到這孩子不管怎么問都是一句話,是一位叔叔趁沒人的時候偷偷給自己的,至于那位叔叔的長相、去處、為什么給他他都一概不知。光從外表看也知道這定是一件寶物。尹老漢趕忙將這一件寶物用棉布包了起來,放在了家里的房梁上,并告訴小宇軒不得聲張,等待那位叔叔到時來取好還給人家。
一晃十年過去了,慢慢的,尹家人也逐漸忘記了酒樽的事情,日子過得也十分的愜意,只是尹宇軒還是那樣的不務(wù)正業(yè),天天走街串巷,基本江陵城中每一個犄角旮旯沒有他沒去過的地方。雖然即將加冠,可是這樣的不務(wù)正業(yè)的孩子誰家的女兒會看中他呢,尹老漢整日愁眉不展,或許這是尹老漢唯一的煩心事。
這一日尹宇軒氣沖沖的回到家中,嘴角還帶著一絲血跡,尹老漢見狀慌忙問其原故,雖然這種事情在宇軒身上常有發(fā)生,但是今天受的傷明顯比平時更重,何況尹宇軒一夜未歸,尹老漢更加擔(dān)心??墒遣还茉趺磫?,尹宇軒就是一言不發(fā)。尹老漢看著嘴角仍在流血的宇軒心中有沒有一點(diǎn)辦法,默默的出去拉著自己的大鋸,悶不做聲?;蛟S老實人就是這個樣子,在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的時候永遠(yuǎn)是默不作聲,靜靜的抽著自己親手栽種的旱煙。一絲絲苦澀的味道在尹老漢的舌尖冉冉伸起。對,這才是土煙該有的味道,就是這個味道。
月早已懸掛在天邊,由于正直農(nóng)歷的十六,一輪又圓又大的滿月照的尹老漢的小院子亮堂堂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小老百姓過慣了的生活,尹老漢收拾起自己的家具,想回屋里喝口熱茶早早的休息。就在他轉(zhuǎn)身的一刻,一道亮光突然一閃晃了一下眼睛。這是什么東西這么亮堂尹老漢心里想著不自覺的慢慢轉(zhuǎn)回身尋找著剛剛亮光的來源,可是尹老漢找遍了四周也沒找到那束刺眼的光芒出自何物。烏云已遮住明月,陣陣寒風(fēng)拂過尹老漢單薄的身軀,尹老漢不自覺的抖了一下,他蜷縮了一下自己的身軀,抬眼望了望被烏云遮住的滿月,苦笑了一下向屋中走去?;蛟S是在感嘆天有不測風(fēng)云吧,剛剛還是皓月當(dāng)空,不想片刻之間已是烏云蓋頂,伸手不見五指。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睡夢中的父子兩,尹老漢披了一件灰色的單衣向堂屋走來,嘴里念叨著“這么大的風(fēng)雨,誰啊?”這腔調(diào)明顯的有些不樂意。
敲門聲并沒有因為尹老漢的不樂意而停歇,反而越來越急促,就聽門外喊道:“尹老漢,快開門,我們是江陵府的官差,快開門。”
官差?尹老漢差點(diǎn)摔倒在自己的堂屋當(dāng)中,活了這么多年,官差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在街道上見過,最近的也就是隔壁巷子的霍老爺被強(qiáng)盜殺死官差來勘驗現(xiàn)場時自己站在人群的后面望了一眼。這風(fēng)雨交加的大半夜官差到自己家里這是為了什么呢?此時尹宇軒也已起身來到堂屋。父子二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打開房門。確實是官差,一行六人,個個人高馬大,一看就是練家子。眾人進(jìn)到屋中,尹老漢忙請各位官差落座。哆哆嗦嗦的給官差老爺們煮茶。為首的官差看了看尹老漢又看了看尹宇軒道:“想必你就是尹宇軒吧?”
“額……是,……老爺,小人……正是尹宇軒。”雖說從小不務(wù)正業(yè)打架斗毆,可是遇到官差,尹宇軒只覺得兩腿不住的哆嗦。
官差看了看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尹宇軒,眉頭一皺道:“下午你是不是到過銀通賭坊?見沒見過西城當(dāng)鋪的少東家?”
聽到官差問這事,尹宇軒心頭一驚,忙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回老爺?shù)脑挘∪宋绾蟠_實到過銀通賭坊,與西城當(dāng)鋪的王公子確實在里邊賭過,不過小的因為錢輸光了就回來了?!?p> 官差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尹宇軒“你輸光了就回來了?哼,你可曾給王公子壓過什么物件作為賭資的嗎?”
“這……”尹宇軒一時語塞。尹老漢見官差這么問,而尹宇軒又吞吞吐吐的,知道其中必然有事,忙過來道:“宇軒啊!官差老爺在這,你有什么就說什么?莫要吞吞吐吐的。別害怕,爹在這呢?!被蛟S這就是父愛的力量。之前見到官差恨不得尿褲子的尹老漢看到兒子吞吞吐吐的害怕極了,硬是硬著頭皮過來安慰兒子。
尹宇軒抬頭看了看目光犀利的官差老爺,又轉(zhuǎn)回身看了看早已蜷縮成一團(tuán)的尹老漢,定了定神緩緩道:“我將家中的一枚酒樽抵押給他,本想著回本,沒想到連酒樽也輸給了他,我本想要回酒樽,可是他不僅沒給我,反而將我亂幫打出,說不想再看到我?!闭f到此尹宇軒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紅腫的嘴角。
“然后呢?”官差的聲音有些陰冷,聽著都那么的滲人。
“回官差大老爺,然后我就回到家中躺在床上就睡著了,直到剛才你們敲門才被驚醒?!?p> “是嗎?”官差的聲音似乎有些惱怒。
“是啊老爺,宇軒回來就一直在睡覺,晚飯熟了我叫他他都沒起來,晚飯現(xiàn)在還在鍋中給他熱著呢,不信您看嘛?!币蠞h壯著膽子答道?!熬崎??什么酒樽?”尹老漢扭回頭看了看身旁的尹宇軒。
“就是……我小時候……別人送我那個酒樽嘛?!币钴帒?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答道。
“什么?”尹老漢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忙抬頭看了看房梁,果然,包酒樽的破布早已不見蹤影,酒樽自然也一起不見了。
尹老漢憋得滿臉通紅,一把拉住尹宇軒的衣領(lǐng),面色因為過于生氣已經(jīng)由紅變紫?!拔腋嬲]過你多少回,這東西不能動,是要還給人家的,你怎么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來呢?我平時的話你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是嗎?”尹老漢越說越氣,眼角竟然滾下了幾滴熱淚。
看著尹老漢這樣,年近二十的尹宇軒心里也不是滋味,“爹,您別生氣,孩兒想辦法把它贖回來就是了嘛。您別著急。”
“哈哈哈哈”一陣笑聲夾雜著不怎么有節(jié)奏的擊掌的聲音響了起來,“好故事、好設(shè)計?。 备缸觾膳ゎ^齊刷刷的盯著拍手的官差頭。
“你父子兩不去演雙簧真是可惜了?。∵€贖回來?你不是已經(jīng)把東西拿回來了嗎?還用得著贖嗎?”
父子倆驚愕的看著官差頭,竟一時想不起該如何回答官差的話。
只見官差頭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斜著眼道:“西城當(dāng)鋪的王公子傍晚已經(jīng)被人殺了,而他身上的酒樽也已不見了蹤影,你父子倆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嗎?”
“死了?……死了”尹宇軒嘴里默默的念叨著,眼神里面滿是虛無的空洞。
“對,死了。是被人用鈍器擊中后腦而死的?!惫俨顓柭暤?。王公子怎么會死了呢?尹宇軒腦子中不斷地盤算著。
尹老漢見狀忙到:“老爺,這王公子死了與我們父子有什么關(guān)系???老漢聽不懂老爺?shù)囊馑及??!?p> 官差不耐煩的道:“尹老漢,你兒子在賭場與王公子不斷地爭奪酒樽,揚(yáng)言不還給他就要打死王公子,現(xiàn)在王公子尸橫小巷,我們不拿他拿誰啊?好了,尹老漢,我們只管捕拿人犯,至于其他的,你留著在大堂上說吧,來人,將尹宇軒拿下?!币宦暳钕拢S行的官差三下五除二的就將尹宇軒鎖了起來。容不得尹老漢插上半句嘴。
“爹,救我……爹,我沒有殺人啊,爹”尹宇軒的凄慘、恐懼的聲音在尹老漢的耳邊不斷地回蕩。
尹老漢還想解釋什么,可是如狼似虎的官差根本沒有給尹老漢說話的機(jī)會,一把將尹老漢推到在地,揚(yáng)長而去。
尹老漢幾乎是趴著追出院中,暴雨早已將院子洗刷的充滿泥濘,淚水、雨水、泥漿,尹老漢也分不清是什么了,透過迷離的雨線,看到宇軒一步一踉蹌的被官差拖著消失在雨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