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和離
柴文遠把紙往前一推,死死地盯著高媛不說話,擺明了非暴力不合作如有必要那就暴力也不合作的態(tài)度。
高媛眉毛一挑:“不簽是吧?那就拿著這個!”
一伸手又遞給他一張紙。
柴文遠只看到了“休書”兩個大字就忍不住問她:“你就這么不想跟著我?我就這么討你嫌?”
高媛抬著下巴示意他接著往下看:“兩個選擇一個,看清楚了再選?!?p> 柴文遠忍著氣接著往下看,咦?這是什么?哼,這女人,這女人,他能不能掐死她?!
柴文遠怒極,一把將那休書撕得粉碎,手指顫抖著指著高媛:“你,你這女人,胡鬧!不成體統(tǒng)!你,你……”
罵人的詞句有限,尤其是對女人的。他家里那些女人,哪一個敢惹他至此?也就這個女人,一點兒也不在乎惹他生氣發(fā)怒,還想方設(shè)法地跟他撇清干系。
怒極了的柴文遠提起筆來,刷刷地寫了一張休書,要休也是他休她!
高媛慢條斯理地把新鮮出爐的休書拿過來,吹吹上面的墨跡,確認干了之后,一條一條地給撕了。
柴文遠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這算什么?!
高媛同情地看著他:“柴文遠,七出之條后頭還有三不出一說,第一我娘家人多年不來往,怕都死絕了,符合有所出而無所歸一說;第二你們家以前窮的叮當響,現(xiàn)在你發(fā)達了,符合先貧賤后富貴一說;第三公婆的孝,我守了三年你一天沒守,符合與更三年喪一說,還比這個強了些。三不出我全占了,你是沒權(quán)利休我的。哦,對了,我還替你養(yǎng)大了兄弟,這個賬好像也得算一算。柴文遠,你怎么老記不住呢?是你欠我的,我可沒欠你!”
柴文遠:“……”
高媛嘆了口氣:“所以啊,你還是把這張和離書簽了吧,好歹臉上能好看一點兒。簽了字呢,見了面還能和和氣氣的。要是不簽?zāi)?,就別怪我天天掛著一張怨婦臉找你打架了。咱們倆之間的事兒,走到哪兒都是我占理。你若是惹急了我,就別怪我拿著休書到處給人看了,省得你那位破侯爺夫人再找我麻煩。”
柴文遠:“你敢!”還有,什么叫破侯爺夫人?!
高媛眼睛一瞪:“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大可試一試看。還有啊,回去管好你那敗家夫人,讓她少惹我,再惹我一根手指頭,我就剁了她!”
靠近柴文遠瞇起了眼睛:“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在北關(guān)的時候,我也是殺過韃子的!那么壯的韃子都讓我殺了,我就不信弄不死她一個弱雞。我之所以沒動手,不過是我做人比她有底線罷了。你要是再不管她,你看看我敢不敢。”
把和離書往前一推,喝道:“簽!”
“啪”,她還同時拍了一下桌子加重氣勢。沒控制好力度,有點兒疼。
“不簽!”柴文遠氣道。
“不簽???也成??纯催@是什么?”高媛笑著搖了搖手里的一張紙片,是她剛才撕碎的休書的一部分,那張紙片上只有三個完整的字:柴文遠。
“瞧見沒有?我只要把這紙片往紙上一沾,你愛簽不簽,這個也就起效了。這才是第一個法子。第二個法子呢,我拿細細的炭筆把你這三個字的輪廓描下來畫在這和離書上,里頭涂上墨,這也就是你的筆跡了。第三個法子呢,費事兒一些,不過是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我只管對著你這三個字描紅練字,不出三天,定會描得一模一樣。我寫上千兒八百個柴文遠,看哪張順眼我就揣著哪張,揣破了爛了我就再寫一張。咦,想搶?。俊备哝路忠晦D(zhuǎn),空空如也的掌心對著柴文遠,“你倒是搶啊,有本事你就搶!”
柴文遠目瞪口呆地看著剛剛還在她手指頭里捏著的紙片,哪兒呢?這么一會兒功夫,她給弄到哪里去了?
高媛手一翻,那張小紙片又出現(xiàn)在了手里:“哦,這么多年沒見,我也有一些奇遇。這招變戲法兒的把式,就是偶然學來的,沒想到吧?”
一翻手,紙片又沒了,還特別開心地沖著他乍著五根手指頭晃悠。
柴文遠快被她氣得吐血了,怒氣沖沖地道:“你,你這女人,你……”
“別你啊你啊的了,一個大老爺們磨磨唧唧,你煩不煩啊?快簽,簽完完事兒,別逼我啊,要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兒來?!备哝虏荒蜔┑氐?。
柴文遠怒極:“成,不就是和離書嗎?我簽,簽完了你可別后悔!”
他有的是女人,難道還會舍不得她一個農(nóng)婦不成?還不是看在兒子份兒上?看在她這些年不容易的份兒上?看在她養(yǎng)了他兄弟的份兒上?
“誰后悔誰是孫子?!备哝旅摽诙?,見他氣呼呼地把名字簽了,把筆一扔就要走,“等會兒!”
“干嘛?”對方很沒有好氣。
“還沒摁手印呢!”高媛從袖子里掏出印泥來,“來,最后一步,摁個手印,蓋章無悔,誰后悔誰是孫子!”
柴文遠怒氣沖沖地摁了手印,一甩袖子就走,出了屋門就看到正端著茶壺的兒子,旁邊還站著端著一盤水果的兄弟。
“伐北,文道,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回府!”她不就是仗著有兒子撐腰嗎?他把兒子帶走,看她哭著找誰去?
柴文道叔侄倆先看看正得意洋洋地沖著他們揮舞著紙張的高媛,一看就知道眼前這位被氣狠了。
柴文道后退一步,笑著道:“兄長送給兄弟的這個宅子,兄弟很滿意,這里清凈,讀書正好,就不搬到侯府去了?!?p> 兄弟大了,另府別居也無妨,反正這兩年也要給他娶媳婦,總是要搬出來過的。柴文遠不太在意柴文道,對自家兒子道:“那伐北你趕緊收拾,跟爹回家?!?p> 柴伐北也后退一步,笑著道:“爹凈開玩笑,這里就是我的家,還要回哪里去?”
柴文遠緊皺眉頭:“盛寧街的侯府才是你的家,你是我的長子,自然是要跟我回盛寧街真武侯府的。”
柴伐北搖頭:“爹,孩兒不敢去,我怕站著進去,躺著出來。爹我還要讀書考試呢,您讓我跟叔父住在一起成不?”
柴文遠:“……”這是怎么了?不對,一定有哪里不對!
他猛地回過頭來,怒瞪高媛:“你騙我!”
高媛撇撇嘴:“拜托,你一個大男人,就算是被我騙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說這么大聲做什么?再說我騙你什么了?”
柴文遠指著叔侄倆:“那他們?yōu)槭裁床桓易???p> 高媛嗤笑一聲:“柴文遠啊柴文遠,我真懷疑,你是怎么做到那個什么使的?你哪只耳朵聽我說不讓他們跟你走了?”
柴文遠指著她手里的和離書:“你那什么明明寫,一切財產(chǎn)仆役均都不要的!”
高媛:“是啊,沒錯。我也沒要你的財產(chǎn)啊,這宅子是你給文道的,又不是給我的!”
柴文遠把手指回叔侄倆:“那他們?yōu)楹巍笔橇耍麄儌z不是財產(chǎn),也不是仆役,而是他的手足骨肉。那和離書上壓根兒就沒說這個。
柴文遠頓時有一種良心全都喂了狗的被背叛感,失望透頂?shù)乜粗逯秱z:“你們,你們竟這般辜負我嗎?”
高媛不耐煩地道:“別把自己說的跟個被拋棄了的怨婦似的,他們倆辜負你什么了?不還是對你恭敬有禮嗎?不還是一口一個兄長,一口一個爹地叫你嗎?你要是嫌送宅子給兄弟太虧,收回去就是了,我們又不是沒地方住。要不是想著你們畢竟是手足骨肉,咱們之間的事情不能影響了孩子,你以后我還容你在這兒站著?還容你跟他們說話?柴文遠,你怎么就不能清醒一點兒?。俊?p> 柴文遠有些懵:“你等會兒。你是說咱們和離了之后,不限制我管他們的事兒?不給伐北改姓?他還是我兒子?”
高媛警覺地道:“你可以見兒子,但他的事兒你不能隨便插手,尤其是婚姻大事,別跟我來什么父母之命那一套!我事先把話放在這兒,你要是想給兄弟兒子找媳婦兒,必須經(jīng)我同意,否則誰定的誰娶,別想讓人進我的門兒!”
柴文遠簡直不敢相信:“那你干嘛還要費勁,非要跟我和離不可?你圖什么???”
高媛被這個怎么也說不通的男人煩死了:“我圖心里痛快不成啊?我圖給你添堵不成???這宅子你收不收回去?你要收回去,我們這就走!你要是不收,那你現(xiàn)在就走!”
柴文遠也覺得這位前妻不可理喻,一甩袖子,怒氣沖沖地走了!
可算是走了,高媛高高興興地一拍手:“大事搞定,可算是把這家伙掃地出門了,走,咱們出去弄些好吃的慶祝慶祝!”
如此歡天喜地,如此喜笑顏開,叔侄倆終于徹底相信,高媛是真心的看不上柴文遠了。
真奇女子也!
雖然是自己親嫂娘(娘),叔侄倆還是忍不住大贊了一聲,能夠和高官顯貴的丈夫和離,還這般開心興奮的,除了她,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他們一家三口就真的興高采烈地出去買了些現(xiàn)成的點心板鴨之類,回來配上自家小菜,燙了黃酒,樂呵呵地吃了半天。
柴文遠雖然走了,可還是留下了幾個暗衛(wèi)守著,總覺得高媛這事兒辦的有些蹊蹺,他得派人好好看著。那幾個暗衛(wèi)見這位夫人把自家大人氣跑了,自己轉(zhuǎn)頭就去買了好吃的回來慶祝,不由面面相覷,心中贊嘆不已,對自家大人格外地同情起來。大人真不容易,除了這位,就再沒有人給他這么大的氣受過!
高媛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自家院子外頭有了生人,不過柴伐北習武之人感覺敏銳,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自家房頂上的異樣,跟高媛悄悄地說了。高媛這才知道敢情那個男人還不死心,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有這些人看著,家里好歹也安全些,就有些猶豫。
柴文道笑道:“嫂娘不必憂心,只管照常過日子就是,只是以后存放東西要小心些?!?p> 高媛:“這個放心,阿王阿李那時候在家里住著,我早就習慣了。”想起一件事情來,“也不知道阿王如今怎么樣?”
柴文遠都跟她和離了,自然是不會再跑過來找氣受的了,她也就不知道阿王的消息。
柴伐北勸她:“娘,這件事情咱們管不了?!?p> 高媛:“好吧,我也知道。你爹找你問過沒有?”
柴伐北搖頭:“沒顧得上,我琢磨著他可能會在放榜之后才找我吧?好讓我專心備考?!?p> “那好,你們讀書去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放榜。那么多卷子,夠那些人看的了,也不知道你們能拿多少個圈?!备哝锣洁熘?,回廚房做飯去了。
柴伐北一縮脖子,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竟然忘記自己曾經(jīng)胡說八道騙娘在家好好待著不出門的事情了。
他還是讀書去吧!
今年應(yīng)考的考生實在太多,禮部官員通宵達旦地熬了多日,終于在三月初一這天放了榜,高媛一家子,呃,沒去看。
好幾天之前,就有人天天在貢院門口坐等了,而且人還越來越多。高媛出門買東西都特意繞開那一段,太擠。
再說,他們家離貢院近啊,等那邊放榜了他們這邊再出門都來得及。
那幾個暗衛(wèi)也不能時刻待在房頂上,那是晚上才能干的事兒。白天的時候他們幾個就輪班扮了小商販在院子外頭、街口等地守著,自然也就一眼就看到了貢院門口的人頭攢動。哦,這是放榜了??!再看看院子門,怎么還沒有動靜???
這家子怎么這么沉得住氣啊?出來看看又怎么了?
那邊看榜的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吵吵了。
“會元是柴文道!”
“柴文道是哪一個?”
“河?xùn)|省的!”
“才十六歲!”
“報喜的人已經(jīng)去了,走,快跟上!”
就有一群打扮鮮亮的壯仆跟著報喜的人呼啦啦地跑過來了,看那服色,還是好幾家的。幾個暗衛(wèi)暗叫不好,這是榜下捉婿的那一幫人啊,這要是把自家大人的親兄弟給搶了去,他們幾個的臉上怕也得挨一巴掌掉幾顆牙。
他們嚴陣以待,眼看著呼啦啦一百多號人蜂擁而至,忍不住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人太多,攔不住啊!要不要進去給提個醒,囑咐他們把門關(guān)好!
人群呼啦啦地跑過來了,又呼啦啦地跑過去了,后頭居然還跟了一部分看熱鬧的。
還有人吆喝著套車:“快,快,柴會元家住青龍湖那邊呢,太遠!”
幾個暗衛(wèi)出了一口氣,太好了,他們報名時候登記的家庭住址是青龍湖,金堂巷這個地方?jīng)]人知道!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