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虎穴
一夜悄然過去，次日一早，眾人吃過早飯，準備行動。
把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帶不走的焚燒掩埋，抹掉所有痕跡。
前往匈奴大營的六人，全部換上匈奴衣服，佩刀也換成了彎刀。
徐巖親自檢查一遍，確認無誤后，對他們道：“進去之后別說話，就當自己是啞巴！”
幾人答應。
虎子那邊也收拾好了，須卜云坐進一輛華貴的馬車里，陳康當車夫，徐巖坐在車架另一邊。
虎子一路護送，直到距離匈奴營地數里外，才被徐巖喊停。
他跳下馬車，拉著虎子走到一邊：“如果傍晚之前，我們沒有出來，你就不要再等了，帶著剩下的人立即往西走，去西域，隱姓埋名，找機會再回家！”
虎子咬牙道：“怕個鳥啊，大不了就是個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我知道你不怕死，榆林軍沒有怕死的人，但很多時候，活著比死更難，這是你我的責任！”
徐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答應過二哥，要帶著你們活著回家，不會就這么輕易死的！”
虎子眼睛微紅，動了動嘴唇，最終說了句：“俺信你！”
徐巖笑了，在他胸口錘了一拳。
四騎護著馬車緩緩前行，身后虎子領著騎兵，掉轉過頭，飛奔而去。
徐巖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微微瞇起眼睛。
對于此行的風險，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暴露，他們幾個想要全身而退，比登天還難。
所以昨晚他做了許多設想，所圍繞的關鍵人物，自然是須卜云。
進入大營后，兩人的距離必須保持在三步以內，須卜云不得跟匈奴人有任何身體接觸，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時間，不得召見其他人……等等。
面對徐巖的逼迫，須卜云沒有任何選擇，只能全部答應。
“陳康，在她與匈奴人交談時，一旦察覺不對，不用請示，直接殺人！”
“喏！”
兩人的談話沒有避開須卜云，所以她聽得一清二楚。
匈奴營地出現在前方，巡查的游騎發(fā)現了他們，立即返回大營匯報。
等他們進入營地，一群人迎了過來，領頭的是左溫禺鞮王屬下大當戶休勒，同時也是這支騎兵的統(tǒng)領。
他大概四十多歲年紀，身材矮壯，腦袋剃成了禿瓢，一雙眼睛又圓又小，透著精明。
徐巖提起了心，右手挨著刀柄，身體緊繃。
“居次安好？”休勒來到車前，單膝跪地。
桑瑪伸手掀開車簾，須卜云端坐其中，淡淡道：“安好！”
僅僅是一句話，車簾就放了下來，清冷高傲的姿態(tài)令徐巖有些訝然，但休勒卻習以為常，隨同馬車一起來到中央的大帳。
徐巖只當自己是侍衛(wèi)，率先跳下馬車，側立在一旁。
須卜云扶著?，斪呦埋R車，徑直進入大帳，徐巖無視休勒打量的目光，如同影子一般緊隨其后。
帳內擺設十分豪華，腳下鋪著羊毛地毯，旁邊燃著暖爐香爐，所用器物全是金銀制作，兩邊側立數名年輕女奴，紛紛跪地行禮。
須卜云坐在最上方的錦榻上，徐巖等六人分列兩側，看著是保護，實則是監(jiān)禁。
休勒跟著走進去，右手撫胸，詢問道：“怎么是居次一人回來，王爺呢？”
須卜云理了理袖子，漫不經心道：“此次狩獵，王爺興致頗高，說要去雪山上看看，我原本是要隨行的，但恰好收到王廷來信，閼氏邀我去參加祭天儀式，王爺便讓我回來了！”
“祭天儀式事關重大，王爺不參加嗎？”
“王爺說看著心煩……”
雖同屬王族，但溫禺鞮王與烏維單于一直不太和睦，這一點休勒是知道的，所以沒有懷疑，而是問：“那是否需要增派騎士護衛(wèi)？
“不用，有耶奕于在，不用擔心！”
既然須卜云這樣說了，休勒自然不會多嘴，他把目光轉向徐巖幾人，猶豫了下，才問：“居次，這幾位是？”
“他們是閼氏派來的信使，會隨我一同前去王廷！”
“原來如此！”休勒咧嘴笑了笑。
對于他的示好，徐巖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回應。
晉人在草原上并不少見，多是擄掠而來的奴隸，生活在最底層，但凡事都有例外，數百年下來，也有少數人因為功績晉升為匈奴貴族。
丁靈王衛(wèi)律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是晉人，因機智多謀，受單于重用，被封為王。
須卜云轉移話題：“讓人安排飯食，吃過飯后，我便啟程前往王廷！”
“這么急嗎？侍衛(wèi)如何安排？”休勒問。
須卜云頓了下，才道：“不用大張旗鼓，令溫敦所屬三百騎兵隨我同行！”
陳康臉色微變，顧不上此時情景，低聲與徐巖翻譯。
徐巖心中一緊，強忍著才沒有回頭，但右手已經握住了刀柄。
這三百人護衛(wèi)，不在計劃之內！
除了休勒之外，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氣氛瞬間緊繃，陳康等人齊齊看向休勒，只等徐巖一聲令下，便動手擒了他。
須卜云察覺到異樣，心中一急，匆匆道：“休勒，你先退下吧！”
“是！”
眼看著休勒一步步離開，徐巖依舊沒有動作，其余人也就沒有動手，大帳內立時變得寂靜，透著沉冷壓抑。
徐巖側身對陳康低語幾聲，陳康用匈奴語道：“居次需要休息，你們都退下吧！”
帳篷內的女奴面面相覷，抬頭看向須卜云，須卜云臉色微白，點了點頭。
女奴們依次退下，陳康他們守在帳門兩側，防止別人窺探。
徐巖豁然轉身，快步走到桌前，在須卜云恐懼的目光下，猛然掐住她的脖子，把她重重按在地上。
旁邊?，攧傄饨?，就被他猙獰的目光一掃：“閉嘴！”
?，斔浪牢孀∽彀停謶趾笸?。
“誰讓你帶侍衛(wèi)的？”
嘶啞的聲音宛如野獸的低吼，徐巖俯視著須卜云，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須卜云臉色漲紅，雙手撕扯他的手臂，卻猶如被鐵器禁錮，任由她竭盡全力，依舊無法挪動分毫。
她想要呼吸，徒勞的張大嘴巴，目光里充滿了哀求。
徐巖猛然甩開她，把她丟在地上。
“咳咳咳！”
須卜云趴在地上劇烈的咳嗽，瀕臨死亡的巨大恐懼，讓她整個人都戰(zhàn)栗起來。
“我……我沒有背叛你，匈奴王族參加祭天，為顯示武力，需要帶上本族騎士……溫敦是最好的人選，他統(tǒng)領的三百騎兵，都是我的奴兵，他們只忠于我……如果我死了，他們就會陪葬，絕對不敢反叛！”
徐巖冷靜下來，扭頭看向?，敚骸八f的可是真的？”
經過陳康翻譯，桑瑪忙不迭的點頭。
“你很聰明！”
徐巖蹲下身，捏著她的下巴，逼視道：“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此事我只容你一次，如果下次你再敢私自決定，不管什么理由，我都會立刻殺了你！”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宛如萬年雪山般冰冷徹骨，須卜云瑟縮了下，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