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一行人翻過一個小山坡后視野頓時開闊,柯梓獨自一人坐在風(fēng)無影的墓前,身旁倚著個藥簍??妈髀犚妱屿o,緩緩轉(zhuǎn)身,看見姜玉姝一行人笑著說道,仿佛看見的不是初初見過一面的陌生人而是家中小輩一般。“你們來了?!?p> 姜玉姝倒是也一點不見外,看著明顯異常的柯梓熟稔的回道:“來了,前輩怎么一個人在這邊,碧湖姑娘他們呢?!币贿呎f著一邊上前,還不忘朝著李家兄妹打了個手勢,又對著林明瑾做了個“等我”的口型,等到安排好了林明瑾三人,姜玉姝閑庭信步的走到柯梓身邊,毫不拘泥的坐了下來,右腿盤在身前,左腿屈起,左手松松的搭在上面撐著臉頰,認(rèn)真的看著面前的墓碑,那專注的神色仿佛看的不是一塊碑而是什么天下無雙的寶貝一般。
倒是一直看著姜玉姝動作的柯梓率先笑出了聲,“我可是使毒使摜了的,你就這么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說完還不忘打趣道:“你那萬毒珠可是放在你那小心肝身上,避毒的丹藥對我來說可是沒有太大的作用?!?p> 姜玉姝率先感受到的是柯梓的情緒,上次看見柯梓前輩,她整個人就像是被死氣包裹著一般,整個人暮氣沉沉的,這次整個人看上去反而多了一些生氣,就連那道貫穿整張臉的疤痕此刻看上去都顯得沒有那么的猙獰,姜玉姝腦中有一個不好的猜測。以至于她聽見柯梓道出萬毒珠的存在都沒有顯得太過于驚訝。
“怎么這幅模樣?”柯梓整個人看上去柔和了許多,巳時的陽光還不是太過強烈,灑在身上暖洋洋的烘的人舒服的直瞇著雙眼。現(xiàn)在的柯梓就是倚著藥簍閉著雙眼仰著頭,悠閑的模樣仿佛此刻不是坐在泥地里墓碑前而是躺在小院中的躺椅上迎著微風(fēng)曬著太陽。
姜玉姝穩(wěn)了穩(wěn)思緒,隱下心中的揣測,笑著岔開話題,“只是在想前輩是從何處看出阿玉身上帶著萬毒珠的,畢竟……懷璧其罪啊?!?p> “氣味,回去用朝夕的花汁泡上個兩天兩夜,縱是像我這般從小與毒為伍的人也看不出聞不出分毫?!笨妈鞅3种藙?,身體沒有挪動分毫。
姜玉姝也是灑脫,看著柯梓這幅模樣,向后一倒,左手枕在腦后,竟是直接躺在地上避開天空中刺眼的太陽看著天邊的浮云,“這枚珠子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可是從來沒有典籍記載過這個法子,可會影響功效?”
“論起來這珠子最先的出處還是從我族里傳出去的,自然有些不為外人所知的辛秘。沒有半分影響,畢竟這朝夕比起珠子其珍惜程度也不遑多讓,端看你舍不舍得了?!?p> “姜氏雖然不富裕,但是這朝夕恰好閣里還是珍藏著那么一點?!?p> 聽見柯梓的一聲嗤笑,姜玉姝側(cè)著腦袋看向柯梓,從這個方向看去,看不大清臉,“看來前輩對于姜氏還是有所了解的?!?p> “也不算多?!?p> “那……前輩對于這位前輩手上的姜紋……”
“知道?!?p> “那姜紋可在前輩的手中?”
“早已被我一把火燒了個干干凈凈了?!?p> 姜玉姝當(dāng)即腳下用力,一個巧勁,坐了起來,收了臉上漫不經(jīng)心的淺笑,莊嚴(yán)鄭重的對著柯梓說道,此刻她不僅僅是姜玉姝,而是姜家嫡脈姜氏玉姝,代表的是姜氏,“前輩可有什么心愿未了,只要不違背姜氏祖訓(xùn)族規(guī),世間道義,損我姜氏根基,我姜氏一族必定傾盡全族之力助前輩達(dá)成心愿?!?p> 君子一諾,隨遠(yuǎn)必達(dá),雖久必踐。
“他說你們姜家人都是死腦筋筋倒是半分不錯,若你不說,可能就沒有這回事?!笨妈髀犞矜H鏘有力的聲音,沒有講話,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支起身子看著姜玉姝。
姜玉姝倒是坦然,不閃不躲的看著柯梓,還有心情打著趣,“那我姜氏一族百年清譽怕是就毀在我的手上了,就算不怕我阿爹的鞭子我也怕半夜我姜家的列祖列宗來找我談心啊?!?p> 柯梓看著姜玉姝黑黢黢的雙眼,原本一臉淡然的臉重新掛上了淺笑,率先移開目光看向面前經(jīng)過風(fēng)吹雨打日曬顯得斑駁陳舊的木碑,“你不說,我不說,后面那幾個小娃娃一看就知道都是向著你的,還有誰能知道?!?p> 姜玉姝也把目光投向兩人面前的木碑上,看著上面時間經(jīng)過留下的痕跡“心中的道義知道,英靈在上的列祖列宗知道?!?p> “那若是有一天你的小心肝和你心中的道義只能二擇一,你當(dāng)如何?”
“沒有那么一天,若他與我心中的道義成了對立面,那么他就不是他了?!?p> 柯梓目光悠遠(yuǎn),直勾勾的盯著面前隨著時間流逝也依舊明顯的刻痕,仿佛看到了那個幾十年前坐在自己現(xiàn)在這個位置上如同走火入魔般一筆一劃的刻著那個讓自己愛的銘心刻骨又痛徹心扉的人的名字的那個小姑娘。
“你說……若是當(dāng)初是你們二人…………”柯梓艱難的啟齒,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可最后到底還是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移開落在墓碑上的目光,看著墳?zāi)购箢^不遠(yuǎn)處的山壁,悠悠的嘆了口氣,嘆的是多年的執(zhí)念嘆的是心中的不甘嘆了是看不清放不下的自己,“罷了罷了……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呵?!?p> 姜玉姝聽著耳邊令人心酸的嘆氣聲,心中毫無波瀾,也許是多年來行走江湖看慣了悲歡離合,生離死別,看慣了太多的遺憾不甘,也許是自己天生涼薄,但是回頭看了看乖乖的立在原處的林明瑾,看著林明瑾看見自己臉上綻開的笑容,也勾起嘴角回了個淺笑,整個人都散發(fā)著讓林明瑾安心的氣息。
回過頭看著陷入了那段歲月的柯梓,姜玉姝認(rèn)真的想了想才對著柯梓說道,“若是我,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他,是腥風(fēng)血雨還是就此分別亦或是守在安全之處日日夜夜提心吊膽都隨他自行抉擇,我只會告訴他我的想法,但并不會擅自做主為他抉擇,我相信,他亦然?!?p> 柯梓聽見姜玉姝的回答,半晌沒有緩過神來,等回過神才一臉驚色的看著姜玉姝,一掃之前的滄桑沉重,“這樣對他而言不是太過于殘忍?”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人之所以為人,不就是因為每個人都會獨立思考嗎,信任和尊重是雙方建立長久關(guān)系的基本,當(dāng)然,前提是雙方足夠的默契了解有同富貴共患難的決心。否則,也只是笑話一場自以為是罷了,說不定,還能看見人性的險惡?!?p> “信任……尊重……”柯梓原本滿臉的驚訝滿滿的隱了下去,嘴里不停的念著這兩個詞,慢慢的越來越快,如同魔怔了一般,臉色扭曲。
姜玉姝沒有繼續(xù)言語,說完就移開了視線,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和地勢,剛才的話是她跟林明瑾相視而笑后經(jīng)過深思熟路認(rèn)真思考后得出的,即是她對林明瑾的承諾也是她對自己的警醒。
看了看一旁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柯梓前輩,若不是較好的耳力能夠聽見那若有若無的呼吸,姜玉姝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幾句話就把人給送走了。想了想,還是起身離開了這塊對于柯梓來說意義非凡的地方,但是也沒有回到林明瑾身邊,只是守著兩者中間,不遠(yuǎn)不近。
站在山坡邊上的李家兄妹二人看著這邊的動靜,臉色那叫一個精彩,一會兒滿臉疑惑一會兒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全程都是提著一顆心看著柯梓陷入癲狂的,即使柯梓沒有像一般魔怔的人又哭又鬧,但是依著李家兄妹二人非凡的視力幾乎可以說看的一清二楚,此刻兩人湊在一處,一臉緊張,李天章嘴里還不停的念叨:“完了完了,都這么久了,柯梓前輩都不帶動一下的,身體也沒有有起伏,姝姐該不會把人給氣暈了吧?!?p> 李云錦此刻也顧不上嫌棄緊挨著自己的傻哥哥,“按照姝姐的戰(zhàn)斗力,怕是……”。原本還只是擔(dān)憂的李天章聽了李云錦的話一顆心幾乎都要從嘴里蹦出來了,瞪著雙眼,整個人仿佛被點穴了一般,可是腦海里的思緒卻猶如脫韁的野馬,越跑越偏。眼看著都快從挖坑,跑路,回山莊到床上把自己埋起來了。
突然身子一個踉蹌,幾乎窒息的大腦爆發(fā)出了驚人的求生欲,李天章大口的喘著氣,花了許久的功夫才緩過來,原來,李天章一直都是憋著氣腦洞大開想著想著竟然差點先把自己給送走了。
氣的李云錦狠狠的給了自家傻哥哥一掌喚回了他的神智,看著他保住了自己坎坷的小命就翻著白眼離了三丈遠(yuǎn),但是到底時刻謹(jǐn)記著自己的重責(zé),守在林明瑾不遠(yuǎn)處,可攻可守。
姜玉姝聽見動靜,回頭望了一眼,剛好看見李云錦翻著白眼遠(yuǎn)離了李天章,都不用動腦就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當(dāng)即一陣無語,但目光一轉(zhuǎn)看著身著月牙白的林明瑾站在一片郁郁蔥蔥生機盎然的樹林草木之中,一顆心頓時都要化了,恨不得立刻撲棱到林明瑾面前,讓這個謫仙般的人物眼底心中只有自己才好。
姜玉姝艱難的移開目光,心中不停的念叨給自己加強一戳即破的定力,不要急,不要急,人就這哪兒,跑不了,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不管其他人如何的艱難,一旁的柯梓念著念著反而平靜了下來,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一旁的藥婁早已被推翻,藥草散落一地,等柯梓的思緒回歸后,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觸手濕熱。
柯梓一聲自嘲,動了動身子就著伏在地上的姿勢抬眼看著木碑上的紋理,明明是自己親手用匕首一點一點鑿出來的可是為什么看著看著反而越來越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