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盧愚的心在顫抖,但是他仍舊忍受著巨大的反感問了出來。
回答他問題的是一群嬉笑著闖入的陌生人,對盧愚而言是陌生的,他們其中有著各種種族的生靈,有樹人,有石頭人,連之前碰到的那個影子也在期間。他們扛著一些失去意識的人,跨進了大門,向管事稟報了今天的收獲。
“這些人都沒什么用處了,拿來廢物利用!唉,什么時候能去外面捕獵就好了!”石頭一會高興,一會沮喪,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似的。
“今天就到這,你們散了吧?!惫苁旅麄兎畔芦C物,他們?nèi)绔@自由一般,轟然散開。
有的沿著門口的小徑去了側(cè)院,有的則約好到外面去晃悠一圈。
“阿愚大人,請!”管事請盧愚往后院去,以便讓他繼續(xù)視察,可盧愚卻圍著鍋爐走了一圈。
“你們用他們的血肉做什么?”盧愚見入鍋的人瞬息間便化作了血漿,連骨頭都沒剩下。
“阿愚大人見怪莫怪,這可是謎城經(jīng)久不衰的傳統(tǒng)!”
“傳統(tǒng)?以生命為代價!”盧愚的語氣鏗鏘了起來,然而管事并未將他放在眼里。
“這龐大的宮殿,要在這萬惡之地長存,就需要血肉的供養(yǎng)!這可是謎城亙古不變的法則,人人皆知,人人皆倚仗于此!”管事說得激動,冰冷的眼神也布滿了紅血絲。
盧愚擰著眉,問著丘,丘給予了他同樣的回答。
“我看阿愚大人對我們的事物還不大了解!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大人,請吧,如果你還想繼續(xù)視察,我們的后院始終為您敞開?!?p> 盧愚只覺今天看到已經(jīng)足夠了,原本為了將空落落的腦袋填滿美好的記憶,結(jié)果卻硬塞進了一副恐怖而血腥的畫面,他深受震撼,已無暇再顧忌其他。
盧愚穩(wěn)住身形,匆匆往門口走去,卻差點撞上從后院端著一簸箕血紅果子的老太太,只見她半張臉盡毀,雙手也殘破不堪,見盧愚擋住了去路,她輕巧地側(cè)轉(zhuǎn)過身,繞過了他這個障礙,領著身后的姑娘去到那鍋爐邊,將血紅的果子悉數(shù)倒了進去。
枸骨一入血漿,鍋中便響起了冤魂的慘叫聲,那聲音令人汗毛直立,盧愚不由渾身顫抖,腦海里響起了一片類似的慘叫聲,同時他身心俱裂,如同被什么給撕扯,熔化一般。
盧愚趕緊扶住門框,額頭大汗連連。他回望那口鍋,心頭一緊,仿佛自己在里面被熬住過無數(shù)次,每一次都被不同的人抓住,被不同的生物丟下去…
管事鄙夷地看著他,為這樣不為大局著想的人而感到羞恥。唯獨盧愚體內(nèi)的丘感受到了他所受的震撼。
“你也曾下過此鍋嗎?”
“我不記得,可是我好像深有同感!太難受了,我得先離開這了。”盧愚匆匆離開,丑婆身后的妙兒感激地目送他離開。
“不可能,你的枯骨沒下過那口鍋,不然在寂靜之境,你的靈魂怎么可能那么清晰!”
“不知道,我告訴過你,以前的事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北R愚扯著自己那疼痛欲裂的腦袋,走出了好遠才漸漸平息下來。
“我剛剛看到很多畫面,在同一個地方,朝著不同的方向,有時是灰暗的天,有時是烈日,有時是屋檐,有時又是一張張怪物的嘴臉…接下來便是痛苦,只有痛苦,再也看不到感受不到其他東西。”
盧愚努力抓住那些記憶的碎片,將看到的悉數(shù)講了出來,害怕那些東西一晃而過,無法讓別人知曉。
“那個屋檐,跟剛剛那間屋子的屋檐一模一樣。”
丘渾身一震:“難不成你有了別人的記憶?”
“我怎么會有別人的記憶呢?”
“你在虛無之境做了什么?”
“我去過虛無之境嗎?”
“瞧我,你啥都不記得了,我還問你這個?!?p> “告訴我,虛無之境是什么地方,它在哪?”盧愚迫切地問到。
“它是什么我可以告訴你,至于它在哪我無可奉告?!鼻鹫f著便講起了虛無之境的過往:“五百萬面前,地球停止轉(zhuǎn)動,從此天地分為兩端,一端是無盡的白晝,一端是永久的黑暗。然而就在這晝夜之間,頓生處一道屏障,它沒有厚度,沒有長度,看不見摸不著,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所有死去的東西,它們身上所附著的靈魂最終都去了那里,這就是虛無之境?!?p> “那么他們還有救么?那些靈魂!”既然他去過那個地方,又重生了,不然他為何會好端端地活在當下,盧愚便想著其他人是否也還有救。
“不知道,很多靈魂都枯萎了,活著的能有幾個,就算活著,誰又會去救他們呢!”
“枯萎?靈魂也會枯萎嗎?”盧愚驚訝地問。
“那當然,靈魂受到傷害就會枯萎,就像經(jīng)過熔煉的那些靈魂一樣,你剛剛不聽到了他們的慘叫聲嗎!”
“就沒有活著的可能?”盧愚放慢了腳步,低垂著頭,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活著也不過是個記憶碎片,脆弱而飄渺,輕微的振蕩便會使其消失于無形。”
“丘,帶我去那里看看可好,不知為什么,我很想去那里看看!”
丘搖了搖頭:“沒有圣主的命令和指引,誰也到不了那里?!?p> “這么說來,圣主掌管了這一切,生與死?”
“你說對了,所以我絕對服從他的旨意,他就是萬物的主宰!”丘堅定不移地說,圣主在他心中是唯一的存在,是他肝腦涂地都愿聽命于他的神。
“可是他與我們并無不同???”盧愚靠近一旁的墻壁,恰好坐落在三號殿堂門外的石階上。
他這一坐,驚動了三號殿堂的所有人。大門轟然打開,守門的人低頭哈腰跑了出來,竟然跪在了他的側(cè)手邊,那淡漠的眼如今冒著金光,既興奮又驚訝地偷瞄了眼盧愚。
“你這是做什么?”
“我想他是在敬仰你!”丘說。
“大人屈尊我這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門檻之外,讓小的我受寵若驚!”那人說話間渾身都因激動而顫抖著。
“敬仰?”盧愚沒有理會那人那異常的舉止,問著丘。
“你周身散發(fā)出一股強烈的能量,讓人可望而不可求,他既想得到這樣的能量,又恐懼擁有這般能量的你!”丘解釋到,如今他成了盧愚的向?qū)В忉屩@個世界盧愚不明白的事情。
“阿愚大人?”頭頂上響起了一聲疑問,盧愚起身回頭,高高的個子很快就超越了眼前的女人的身高。
“這張臉!”雙面人心中駭然,聽到盧愚點頭就徑直往里走來,便趕緊讓開了路。
如今她卸去了濃厚而怪誕的裝束,整個人看上去溫柔了許多,體內(nèi)那個男面孔也極少再出現(xiàn),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隨時在兩者間切換。
“這里面是做什么用的?”
“火焰沒跟您解釋?”雙面人問。
“我沒問他,我是心血來潮,進來看看的?!边@里面同剛剛那個偏殿迥然不同,這也是盧愚為何要走進來的原因。
“我們在這里培養(yǎng)戰(zhàn)士!優(yōu)秀強悍的戰(zhàn)士!”雙面人回到,盧愚驚奇地打量起她那弱小的身板來。
“既然大人好奇,我便帶您去秘境看看吧!”
跨入那景色優(yōu)美的秘境,盧愚剛剛的煩躁與惡心一下子便消除了。
“一個是天堂,一個竟如同地獄,相差可真大呀!”盧愚感嘆。
雙面不明白他在說什么,指引著他在那塊草地上四處走走。
遠處一行人盤坐于溪邊,身子一動未動。
“那里還有條河!”盧愚欣然走去,對于水他感到異常的親切,就像干涸的魚渴求雨露一般。
“大人不能碰那水!這是禁忌!”雙面擋住了盧愚探出的手。
“既然不給碰,留著它做什么?倒不如填埋得好?!?p> “所有的秘境都有這樣的存在,它與這片草地共生共滅,對于我們,只有在這草地之上才能生,而一但涉及到這水,那么一切都將幻滅。我這是在救您的命呢!”雙面緊緊盯著盧愚的眼,想從中看出些除了驚訝以外的熟悉的表情。
“她說得可對?”盧愚向丘求證,丘點了點頭。
“我就像個傻瓜,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盧愚又開始煩躁起來,他討厭對周圍的一切毫不知情,而偏偏那些人都聽命于他。
“猴子呢?”打坐結(jié)束,盤坐的人已經(jīng)爬了起來,其中一人摸了摸旁邊冷卻的,殘留著一絲血跡的草皮問。
他成功引來了所有人的注視,盧愚也被他吸引了過來。
“他是不是乘機就出去鬼混了?”雙面人開口揣測到,“這猴精,最愛躲懶!”
“那這里怎么會有血跡呢?”那個不合群,盡愛躲著人的小個子說到,說話間還狐疑地將在場的每個人掃視了一遍,但是大家臉上都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他便冷冷地看著雙面人。
“收起你懷疑的眼神,阿冷,他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脫不了干系的!”雙面生氣地回到,“要不是阿愚大人來訪,我就要先教訓教訓你了!”
這時他們才將眼光投降了在一旁悶不做聲的大塊頭。
祈信的眼里閃著不可思議,雙面沖他點頭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不是他嗎?”祈信想著,盧愚那枯骨的位置他尚且記得清楚,眼前這人不過跟他有著相同的一張臉皮罷了。
祈信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盧愚突然出現(xiàn)的刺激,這個身子突然膨脹了起來,害得他趕緊捂住身子,向后退去。
“你怎么了?”雙面人第一個上前拉住了他,她扣住他的脈搏,駭然地盯著祈信,祈信慌亂的眼神一閃而過,想要推開那只纖細的手,卻被雙面人扣得死死的。
一股暖流從她指尖流出,平息了祈信體內(nèi)的躁動。
“看來你的功力有所長進了,不過且不可太過著急,以免控制不住自己,走火入魔?!彪p面人說著,緩緩松開祈信的手,將他擋在了自己身后。
“阿愚大人,我這些手下個個都不安分,是我管教不嚴,還望您多多見諒!”雙面說罷大喊一聲身后的祈信:“小帥,去把那猴精給我找回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p> 祈信掉頭便走了,時不時回頭頭來看盧愚。
盧愚望著這片世外桃源,覺得一切又風平浪靜了,世界也安靜了下來,于是他學著剛剛那些人盤腿而坐。雙面人不想打擾,便支開所有人去了另一頭,將溪邊留給了阿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