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個局
馬車停下的位置是一棟花樓大門前,樓上掛著一張匾額,上書“飄香館”三個大字。
聽上去像家酒樓,英雄也認為它就是家酒樓,只不過是有姑娘陪著一起喝,喝完還照顧你休息的酒樓。
飄香館階前圍了一圈人,圈中三名青衣漢子堵著一名倒在地上的美貌少女。其中一位長絡(luò)腮胡的漢子正沖大家抱拳,笑瞇瞇的很和氣,說話的內(nèi)容無非就是這女子是買來的,身契簽字畫押齊全,是這女子臨到頭反悔,絕無拐賣一說。
圍觀的群眾倒是樸實的占了大多數(shù),很多人都主動表示要幫那姑娘報官,可不待那姑娘露出喜色,絡(luò)腮胡一聲吆喝,飄香館內(nèi)頓時沖出來十幾條彪形大漢。
圍觀群眾頓作鳥獸散,不知道是否有人真的去了縣衙。
絡(luò)腮胡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見場間還停了輛馬車,立馬兇巴巴的瞪了過去。
英雄瞧瞧他,再瞧瞧那淚眼婆娑的少女,嘴角邪邪一翹,腦袋縮回去,命令車夫啟動。
“少爺……”家巧看著窗外那哭喊著被拖進青樓的少女,欲言又止。
田婉兮似乎忘記了方才的尷尬,直接問道:“老師不打算出手相助嗎?”
“助誰?”英雄手指撓著黃囡囡的下巴,“人家拿著白紙黑字畫押的賣身契,就算告到了縣衙都有理,老子總不能當街搶人吧?!”
“老師的意思是,等到了晚上,我們再來偷偷救人?”田婉兮眼睛賊亮賊亮的,顯然骨子里并不像她外表那般恬靜。
“非親非故的,我為啥要救人?大晚上的,被窩里睡覺不舒服嗎?”
田婉兮面露錯愕,似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自己崇拜的老師口中說出來的。
“路見不公事,您身為梁國宗主儲君,竟打算視而不見嗎?更何況,那女子還是江右道人士,是您的子民呀!”
英雄笑而不語,就差把“我懶得教笨蛋”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田婉兮氣結(jié),卻無可奈何,索性挪挪屁股,轉(zhuǎn)過身去,留給他半個后背。
嘖,小妮子雖然不是豐滿型的,但背影線條也有些小提琴的模樣,就是不知道骨架大不大,若是抱起來硌得慌,可就不美了。
英雄腦子里轉(zhuǎn)著齷齪的念頭,視線很快就轉(zhuǎn)到了瑤光身上。
嗯,養(yǎng)眼多了。
與此同時,飄香館街對面的酒樓上,一名梳著丫鬟頭的小姑娘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狠狠啐了一口,罵道:“狗屁的至孝至公少宮主,全都是假的。天下烏鴉一般黑,他跟那些權(quán)貴一樣,都是狼心狗肺之輩!”
小姑娘身前的桌旁坐了名婦人打扮的女子。
她看上去年紀并不大,也就二十四五的樣子,身材嬌小,珠圓玉潤,相貌雖不如何明艷,卻也清麗嫻雅,端莊又不失柔媚。
此時她仍望著越來越遠的馬車,柳眉輕蹙,面露沉思之色。
“事情似乎有異?!?p> 她問,“甜兒,那英雄方才是不是朝樓上瞟了一眼?”
“有嗎?我沒看見?!泵刑饍旱难诀邠u頭。
少婦沉默片刻,嘆息:“許是我瞧錯了,讓人去準備拜帖吧。既然那位少宮主沒有上鉤,那咱們就登門拜訪?!?p> 甜兒皺起眉:“夫人,您真的要去?他可是中土人盡皆知的大銀魔啊!聽說日日無女不歡,霜州城每年不知有多少女人被他摧殘禍禍呢?!?p> 少婦嗤笑:“這一聽就是詆毀之言,也就你這樣的傻妮子才會相信。若他真是傳言中那樣,浩然宗宗主失心瘋了才會答應(yīng)與八極宮聯(lián)姻?!?p> “或許那蘇樂山是個傻子也說不定呢!”甜兒嘀咕一句,又道:“就算他不是銀魔,也肯定好色。
夫人,婢子覺著咱們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貿(mào)然前往太危險了。”
少婦臉上忽然露出憤恨與幽怨交織的表情,片刻后又搖搖頭,恢復平靜道:“就這么定了,莫要廢話,快去做事?!?p> 甜兒噘著嘴出了雅間,少婦放在膝上的雙手緩緩握緊,幽幽一嘆:“他逼我出面,可不就是沖著他好色去的么?”
來到瓊果縣最大的客棧,英雄豪爽的包下一間院子,賞給店小二一粒銀錁子,吩咐道:“若是有人求見,就說我不在。”
小二喜滋滋的去了,田婉兮不解的問:“這里有認識老師的人嗎?”
英雄不答反問:“怎么,不氣我冷酷無情了?”
“氣!”田婉兮回答的毫不猶豫,“不過,您是師長,學生傾慕的也只是您的學問,您個人品德操守如何,與學生無關(guān)?!?p> “嘿!小妮子,越來越?jīng)]大沒小了,回頭老子就找根戒尺,敢不敬師長就打手心!”
“切,不過只比人家大了一歲而已?!?p> “你說什么?”
“沒什么,收拾行李去,學生告退?!?p> 英雄搖頭失笑,坐下倒了杯茶剛要喝,余光便瞥見家巧抱著個包袱站在那兒,想說什么又不敢的樣子跟便秘似的。
嘆口氣,他問:“連你也覺得少爺是見死不救嗎?”
家巧搖頭:“少爺是大好人,您不那樣做一定有您的道理,只是我……我想不明白為什么。”
“這就對了,要是連你這樣的笨丫頭都能想明白,那少爺我可就要好好考慮一下田婉兮的智商問題了。”
英雄說,“我之所以見死不救,是因為沒人需要救,那根本就是一個局,一個專門設(shè)給我的局?!?p> “啊?這里有人要害您嗎?”
“您是怎么看出來那是個局的?”
第一個問題來自家巧,第二個問題則出自又從門外跑進來的田婉兮之口。
英雄知道這姑娘就躲在外面偷聽,也懶得拆穿。
“害我可能談不上,應(yīng)該是想抓我的把柄,或者有求于我又不想付出太大代價的人。”
先安撫了緊張起來的家巧,然后英雄才對田婉兮道:“至于怎么看出來的,很簡單,如果你是那名要被抓進青樓的少女,當時會喊什么?”
田婉兮想了想,眼睛就漸漸亮了起來:“學生無法設(shè)身處地的想象自身,不清楚具體會喊什么,但肯定不會強調(diào)自己是外鄉(xiāng)人,尤其是江右人!”
“沒錯?!庇⑿鄣?,“如果那少女是個笨蛋,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十有八九只會喊救命,根本想不到提自己是哪里人。
而她若是一個聰明人,想通過家鄉(xiāng)來博同情,那也應(yīng)該說自己是本地人,或者臨縣人,可她偏偏說的是家在江對岸。
梁國雖然是八極宮藩屬,但自建國起,就異心不減,即便王室不刻意宣傳,它的國民對霜州也不會有太多的親近感,甚至還會敵視。
尤其江右道原本還屬于梁國,是因為背叛才歸屬八極宮的。
因此,她的求救對象根本就不是現(xiàn)場的圍觀群眾,而是我這個恰好到來的八極宮少宮主?!?p> 聽完這番話,田婉兮眼中早已是異彩連連。
“老師,對不起!婉兒錯怪您了。您智慧如海,機敏無雙,婉兒恐怕窮極一生,也難以望您項背?!?p> “馬屁就免了吧。”英雄撇嘴,“去找根木條,讓家巧抽你十下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