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韓玥清聽說了,陛下封賞下來,不出意外的東方邕有了自己府邸,只是府邸在建,工期不知。
所以東方邕一直沒有搬離太傅府,她一直躲著那人自也很少見到。
直到這日她在院子聽到小丫鬟們埋著頭嘮嗑,說什么燁王要回京都了。
說起這燁王,她還是有所耳聞,畢竟活了這么多世她也不是白活的,如果說她韓玥清是天生命硬霸道非凡的話,那燁王就慘的不行。
憶起前世燁王被送到南方便是因為國師親自批命,燁王從出生便克死了自己母妃,后又被批命天煞孤星克妻克子克母克克克,怎一個慘字了得。
雖說聽聞過這號人物,但她可不記得這人回京都這回事。且她每世都活在深閨后院,對廟堂江湖之事都知之甚少。
聽著聽著立即動起歪腦筋:克妻克子克母克克克……
一拍大腿:“妙??!”
韓玥清突然丟了瓜子竄了起來,嚇得因為她這幾日乖順已經(jīng)不怎么看著她的秀兒虎軀一震,瞪著自家小姐跑沒影的方向,欲哭無淚:“愣著干嘛!追?。 ?p> 于是一干丫鬟小廝又開始了滿院子追找韓玥清。
韓玥清跑的飛快,一路橫沖直撞,猜準(zhǔn)這個點父親大人應(yīng)該在書房,猛地撞開門就喊:
“爹爹!我要嫁給燁王!”
“哐當(dāng)”書籍落地的聲音,韓文疏手抖若篩糠,只差老淚縱橫。
東方邕不明神色,看著門口氣喘吁吁的小丫頭。
躲著自己這么多天后,聽到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你這個瘋丫頭??!我韓某人命該如此??!”韓文疏又在嘆命。
韓玥清才看清眼前情形,她沒想到東方邕也在,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定定瞧著自己,彷佛要把自己瞧出個洞來。
“表妹?!睎|方邕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向她。
“你可知燁王是何許人也?”他不認(rèn)為深居閨閣的她知道燁王是誰,更不相信她會芳心暗許那被變相發(fā)配連面都不曾見過的燁王。
“我……知道”她有點畏懼,特別是躲了這么些天后見著他,更是有些不敢跟他直視,許是覺得愧疚才會如此。
“當(dāng)年國師親自批命,那燁王乃是天煞孤星,這些年即便是至親至近,他身邊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p> “當(dāng)年你便胡鬧妄為,我以為你是年紀(jì)小貪玩,如今你還是如此,我想知道你究竟為什么……”如此輕生?
他回京這些日子也聽說了,只是他想破腦袋都想不通,當(dāng)年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童是究竟為什么變成如今的模樣。
“我……我不管,爹爹我就要嫁給他!”說不過東方邕她就想越過他去尋父親,卻被東方邕一把擒住胳膊。
“你可知我方才跟舅舅在談什么?!睎|方邕終于好像流露出幾分情緒來,這是韓玥清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光。
清冷的光,好似壓著什么沉沉的東西,叫人透不過氣來。
“死丫頭,你表兄方才與我談?wù)撃愕幕槭?,燁王你別想了,這輩子不可能!”韓文疏也冷哼一聲,拂袖道。
什么?這輩子竟然連婚事都是東方邕先提起的?
她記得沒有這么快的!婚事明明是四年后!
見她眼底壓著震驚,東方邕眉蹙的更緊了,向她緩緩搖頭:“阿玥,燁王不是良人。”
這是這一世他第一次喊她阿玥,她想要退后,卻被抓著胳膊動彈不得,只能看著他無措。
“如今戰(zhàn)事已經(jīng)停歇,邕兒又如此沉穩(wěn)聰慧,玥兒啊……”
“不!我不同意,我不要嫁給東方邕!”她打斷父親的話,眼底終于忍不住沁了淚。
這么些年她就是想要掙脫這該死的命運,怎么可能讓她屈服!
韓文疏想不明白自己女兒為何如此不惜命,不由得氣的拍桌怒道:“嫁不嫁由不得你!把她拖回房里鎖起來!我韓文疏怎么就生了這么個女兒!”
東方邕定定看著她,看她拼命搖頭去掰自己手指,肅著臉擒住她另一只手,鉗制住雙手便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阿玥,得罪了?!?p> “你放開我東方邕!你放開我!我不喜歡你我不要嫁給你!”她一邊掙扎一邊哭。
東方邕任由她一邊掙扎一邊踢鬧,甚至哼都不哼一聲,面上繃得沉冷。
她淚眼朦朧,看著他的下巴:“東方邕你也不喜我何故這般!”她憶起許許多多冷面冷心的東方邕,抵觸極了那樣的生活。
他垂眸看著她哭,面上表情依舊沉冷:“即便你不愿意嫁我,我也不會讓你嫁給燁王?!?p> 且,
“邕怎會不喜你……”
這句話極輕,韓玥清到底還是聽到了,她閉上眼睛,心里只覺得這么些年,她真的活的跟傻子一樣。
……
她被關(guān)起來了,十年來第無數(shù)次被關(guān)起來,關(guān)起來半個時辰后她就狠狠擦了眼淚,恢復(fù)了情緒。
秀兒在門外站的拘謹(jǐn),因為那表公子也站在門外不吭聲,擰著的劍眉直到里面的哭聲停了才松了一些。
“表……”她話沒說完就被他一個眼神示意,擔(dān)憂的看了眼雕花門才慢慢退去。
“你鎖著我也沒用?!崩锩?zhèn)鱽硇」媚锱磁吹穆曇?,許是哭的帶著幾分軟弱。
外面沒有聲音,但她卻知道那人站在門口,蹙眉負(fù)手而立。
正是因為像這樣一般,不愿意說話的東方邕,才會在那么多世被自己誤會。
“我真是厭極了你?!彼蝗挥治似饋?,其實根本怪不了她,若不是他這般冷硬不知變通,她怎會渾然不覺那么多年,她又憑甚要帶著如此的愧疚和罪惡感。
“只要不嫁給燁王,如何都依你?!?p> “你想我搬離太傅府也可?!?p> “想我不再與舅舅提親也可?!?p> 他終于開口,一句一句說的字字清冷。
“東方邕。”她抱緊自己的雙臂。
“你不要喜歡我,我不會嫁給你的。此生都不會。”她心想,其實她也沒什么錯,這么多世都沒有喜歡上他,這一世又因為想要逃離命運如此斗爭。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你以前喚我阿勁?!彼?,指尖觸到那雕花門。
“我初次拋棄東方姓氏步入這片土地,無人相信我能夠闖出一片天地來,除了幼時的你?!彼α诵?,想起了年少時候的自己,在族中不受器重,父親更甚至都未曾正眼瞧過他一眼。
而他,先唯空懷抱負(fù)不敢身先,后一人孤身入京想要投軍,才方知京都哪有正經(jīng)投軍的路子,不過是京城貴族紈绔尋求蔭官混日子罷。
投軍不成便央求舅舅替他隱瞞名姓,卻在京都四處碰壁,這才發(fā)覺若沒了家族作靠山傍身,哪里有人能瞧得上他一個空有武藝的小子。
本以為什么都做不好,自暴自棄之際卻在太傅府遇到了這個小丫頭,說話奶聲奶氣竟能自成一派風(fēng)骨,那是自打懂事以來唯一一個教他怎么做的人,也是第一個不帶任何腌臜情緒正眼瞧自己的人,年幼的他這才尋了一條堅定地明路。
從那時起,他就暗自立誓,他若功成歸來定要護(hù)這個表妹一生自在安虞。
在疆場摸爬滾打多年,誰也無法想象一個十多歲少年郎,怎樣咽了那行軍的苦,怎樣拿起了沉重的劍,他從一介小卒步步攀爬,腳下踩的是敵國賊人與同伴的鮮血。
只有真正危難之際,他才知道,不分富貴貧賤,不分年紀(jì)大小,上了戰(zhàn)場人人都是將士,都是豪勇之輩。
許是見多了人間煉獄,那小姑娘的音容笑貌便如夢如幻,竟似大夢后的空想。卻又似在心底落了芽生了根,累月積年這么些年過去,他始終認(rèn)為他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指尖突然扣入花紋中,漸漸地他眼底滲透沉冷。
韓玥清自詡對東方邕了解之深估計也未見過他這副神情。
那是因為無論哪一世東方邕都沒有失去過想要的,行走于腥風(fēng)血雨滿身背負(fù)著黑暗的人,本就沒擁有過什么,又怎會允許自己失去。
“邕從不稀罕什么情愛,也不信奉兩情相悅?!?p> “你喚我東方邕,那我便只做東方邕,雖然你不肯告知我你輕生的原由,但只要我在?!彼麤]說完她也懂了。
聽到里面?zhèn)鱽礅g重的東西倒地的聲音,因著這丫頭時常尋死覓活的原因,她的屋子里沒有瓷器易碎品,是她搬了凳子砸出聲來。
她好像今天才認(rèn)識東方邕這個人,的確,她怎么能說了解他呢。
閑云一野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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