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樊花樓繁華樓(二)
竹酒上頭極快,量樊掌柜是酒中???,此時也被自家的竹酒醉得迷離了幾分。樊掌柜慫了慫他那八字眉,擺了擺手,用帶著酒氣拍了拍吳桐的肩膀,說,“斷腸已斷無由醉啊…小兄弟說笑了,我這店里啊,只有后廚一個耳朵聾了的老媽媽…陪我在這偏遠之地作伴。旁的,哼…早就飛鳥散,故人走,誰人愿意踏上我這塊貧瘠之地啊…”
有幾分醉意的樊掌柜,喝了酒就像話匣子開了閘門一般,說的話里都帶著酸意。來時聽遇到的漁民說,這里也曾是風流雅士爭相追逐的寶地,時過境遷又世態(tài)炎涼,看樊掌柜的樣子,他也是苦苦維持著樊花樓的生計,清閑不得。
吳桐歪歪頭,打眼兒四處打量著樊花樓里面的裝飾風格,看得出這里曾經(jīng)的食客擁擠,過往繁華的樣子?,F(xiàn)在卻塵土四處,掛在墻上的人物字畫也灰蒙蒙的,看起來很長時間沒有人拂過塵了。店里清冷,窗外光線極好,只能說清貧小店,說這是曾經(jīng)的樊花樓,讓人覺得可惜。
“樊掌柜,我也是聽家里叔父常說樊花樓美味甚多,才來到這里碰碰運氣的…”吳桐不忘搬出韓駟師叔的名頭,假意和樊掌柜攀談了起來。
早先樊掌柜還有喝多了幾杯,要和吳桐稱兄道弟的意思。如今一聽他說是家里的叔叔介紹而來,一時也是來了興趣,重新端起了先前的姿態(tài),滿不在乎的說,“你說…你叔叔?可是常來的食客???我那些偶爾還賞光來…來我店里吃飯的熟客,可都在我腦海里記著呢,你說說,哪位啊…”
吳桐此時腦海里倒有些搖擺不定,說出韓駟師叔的名字,萬一樊掌柜知道韓駟的名頭不就知道自己是銷魂道下山的嗎?還是…編個假名字呢?說個假名字,到樊掌柜那里要是查無此人,不就尷尬了?他著急的撓了撓頭,帶著酒勁兒對樊掌柜裝起了無辜,“樊掌柜,我…我可是背著家里人偷偷來的,我要是告訴您我叔叔的名字,您可要替我保密啊,不然…家里人不就知道,我偷偷跑出來吃酒了嘛?!”吳桐打小就仗著他那可憐巴巴的大眼睛和白凈單純的面孔,騙得多少臨街小販送糖果麻團,又騙得多少銷魂道殺手對他愛護有加啊。
這時候,又拿出此等招式,哎。
樊花樓掌柜的砸吧著嘴,讓他放心?!坝械朗?,有酒今宵醉啊。美酒會知己,詩要向會人吟??!小兄弟是愛酒之人,我自然…嗝…不會多言的。你說吧…=沒準你是故人家的娃娃呢,到時候可要叫我一聲叔叔了!哈哈哈哈…”
“掌柜的說笑了,我家的世叔是您家樊花樓的???。只是我那叔叔在外漂泊多年了,我也是聽家里人說,他酷愛您家的蓮藕蒸魚,左宗雞和美酒。如今,一是家里有事,前來找尋親人,叫叔叔回家;二是嘛,被樊花樓的美食迷著,早就心向往之了!”吳桐話說得漂亮,言語間不僅和樊掌柜拉近了距離,也不忘就著幾碟美食,阿諛奉承起來。
樊掌柜聽完,更是喜上眉梢,連連稱贊吳桐在小輩里面都算不俗,甚是有眼光兒。“蓮藕蒸魚和左宗雞,那可是我那耳聾老娘的拿手菜啊!想十幾年前,我這樊花樓剛剛開業(yè),人來人往,一天甚至要殺幾十條魚甚至幾十只雞,才能供給需求…如今啊,哼,怪我識人無慧,眼力不濟,竟然把那狼心賊子認為是我的知己兄弟!拐騙走我那貌美如花的未婚妻不成,還偷走了我家祖?zhèn)鞯淖霾伺浞剑 霾伺c做人一樣,要的不多,無非是獨到之處,別無二致罷了?,F(xiàn)在還會來我店里的熟客,寥寥無幾,無非是知道我那些過往可憐我罷了?!?p> 說完一番話,樊掌柜竟然眼角含淚,似要借著酒意哭起來了。吳桐可沒想到這美酒竟有如此魔力,要得人笑是借酒助興,還能借酒消愁,要得人哭??!他上前安慰樊掌柜,說,“晚輩吳桐,今日斗膽,就叫您一聲樊叔了!五柳先生有言,一觴雖獨盡,杯盡壺自傾!想您當時把樊花樓建在這里,也是獨自風流,清高之意。世間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莫要過于傷心了!自小,我就沒有見過親生父親的模樣,母親和家姐撫養(yǎng)我長大,好在家里還有幾位叔叔,照料我如同親子…”
吳桐話鋒一轉,又轉回了要尋叔叔的話頭上來。樊掌柜一聽,這少年郎不僅話說的耐聽,還有如此難過的身世,便關心起來,“哦?你且說說,令叔姓是名誰?我若知道,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p> 見樊掌柜拍著胸脯,做了保證,吳桐也不再藏著掖著了,直言道,“樊叔,我家叔叔姓韓,單字為駟。在外漂泊已經(jīng)好幾年了,我娘親和家里其他親人都很想念他,您…可知道我叔叔?”
韓駟?樊掌柜一聽,覺得似曾相識。想問問吳桐他叔叔長得什么樣子,卻只得到他也多年未見,不知具體長什么模樣的回答。又琢磨酷愛蓮藕魚的熟客,左思右想間,想到開店多年,貌似就在這落葉時節(jié),經(jīng)常會有一個姓韓的食客出現(xiàn),對耳聾老娘做的蓮藕魚稱贊有加,每次必點。記憶頗深的是他難得的千杯不醉啊,把整個酒柜上的竹筒酒喝得精光!遂轉頭,將自己腦中的回憶告訴吳桐。
吳桐一聽大喜啊,千杯不醉且韓姓之人,定是他要尋找的叔叔啊!定然是他,不會錯的!
樊掌柜點了點頭,說,“那年,我起初也被這人的千杯不醉,嚇壞了。他身上還別著短刀兵器,想是武林中人。喝光了樊花樓里的酒,真是世所未見啊,所以當時我特意問了那位好漢的姓名。他只說姓韓,便給了飯錢走了?!焙攘艘豢诰?,接著說,“原來這就是小兄弟的叔叔啊,真乃神人也…”
“如此甚好??!終于找到叔叔了。還有一事可能要勞煩樊叔,若近日叔叔再來樊花樓吃飯,勞煩您托人帶一封口信到庾嶺,我自會知道的!”說完,拿出他錢袋里的最后一兩碎銀放在飯桌上。
樊掌柜可是有幾個月沒見過這么多的銀子了,頓時大吃一驚,開口說道,“用…用不了這么多,小兄弟傳個口信而已啊!縱然庾嶺遠在東邊,找一個傳信的農戶也是不難啊!”
而后,樊掌柜信誓旦旦的又說了許多,關于他多么多么看重朋友,又多么多么看重義氣的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