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張茂則找婉兒送紙墨筆硯，站在門口咚咚咚咚的敲門。
“是茂則哥哥嗎？”婉兒在縫給新出生弟弟的貼身衣物，本來在應(yīng)天府時候也做了一些，來這之后也沒法看書…主要是也沒有書…不能出門…不能做別的就只能做女紅了。
“是，給你送紙跟筆…”張茂則的聲音比較輕。
婉兒打開門，見著一臉姨母笑的張茂則?？粗鴺幼討?yīng)該是休息好了…那日剛回來時臉色都極為難看。
“茂則哥哥，你字什么?。俊蓖駜嚎匆娦菹⒑昧说膹埫瘎t，她臉上也掛著姨母笑。
“字平甫，喊我平浦哥哥也行…”張茂則進了門，把東西要放她屋子里的小桌子上，只是一看上面擺滿了女紅的東西，轉(zhuǎn)臉看了看婉兒不知該放哪。
“我來拿吧，我晚一些再些寫…”婉兒從張茂則手中接過那個托盤，給放在窗口的角桌之上。
“婉兒女紅很不錯啊，你這針腳…這是給哪家小孩兒做的吧？”張茂則拿起來看了看。
“給我家大娘子剛生的弟弟做的…在這閑來無事做一些而已?！蓖駜河行┎缓靡馑?。
“難怪晏知州總是說你的女紅好，一般人家的女子都比不上…這針腳…”張茂則給放了下來，坐在板凳上想跟她聊一聊。
“爹爹那是王婆，爹爹是想給我說門親，我又沒有什么優(yōu)點，可不得找這個理由嗎！”婉兒自嘲的說。
“怎么會！婉兒的優(yōu)點那是太多，晏知州不屑說…就這模樣也是大家姑娘里少有的好看…性子也好，知書達禮…女紅又是一雙巧手…家世門楣更不用說了！我說這你別介意，也別覺得茂則唐突，我真拿你做妹妹…”張茂則想了想，自己的身份，或許是高攀了，又忙說：“茂則何能，只是心里這樣想，茂則身份低微，斷不會有婉兒這樣的妹妹…”
“平甫哥哥快別這樣說…婉兒還沒有謝哥哥這一路上的照顧，拼了命的保護我們呢…哥哥是官家身邊的人…婉兒也沒有哥哥姐姐的…若是不嫌棄…婉兒愿認哥哥做干哥哥…可好？”婉兒是真心感謝張茂則，沒有見過幾次面，每次給人的感覺都特別的親切…婉兒缺少的…不就是母愛跟兄弟姐妹之間的愛么。
“好！待晏知州把這次的事情平息了，回了東京城我給妹妹準備份大禮去！”張茂則咧開嘴笑開了。
“婉兒不要大禮，只要平甫哥哥愿意咱們現(xiàn)在就跪個天地！”婉兒睜大了眼睛，一副現(xiàn)在就要認的架勢。
“先不急，我什么見面禮都沒準備…”張茂則在周身摸了摸，真的是什么值錢的都沒有…
“婉兒真的不要！”婉兒故意裝生氣。
“好…好…都依你，只是要等回東京城選個吉日…可好？”張茂則看了看那筆墨，想起了官家，忙問：“婉兒不喜歡官家嗎？”
“啊？”婉兒聽聞這個問題，都不知如何開口…
“其實你不知道，官家見了你以后，只是覺得跟你很像而已，官家說的像…是心意…他那日說…他覺得你的眼神，還有你的詞…官家看過你在書院里寫的詞跟文章…”張茂則去薛家小書院找過婉兒的文章跟詞…當(dāng)然…是趙禎讓他找的…趙禎現(xiàn)今對婉兒充滿了…好奇…還是越來越好奇…
“很像…”婉兒琢磨著這句話…哪像呢…那都不像。
“官家一小我就陪在他身邊…官家是心善之人…婉兒也是…官家也是極為辛苦…宮中的娘子也沒有能讓官家與其心意相通的，就算苗娘子…也只是從小跟著官家身邊長大的親人而已…官家對她也只是親情…”張茂則看了婉兒一眼，接著說：“官家說…人與人的交情都是從臉開始的，第一眼的直覺就很重要，首先你覺得這個人符合你心里的那個美…再想去了解她…雖說他是官家…也有很多能與不能…官家也總是與我抱怨…即使不喜歡的…也要成為夫妻…這本就是一種無奈…即使喜歡的…又不能喜結(jié)連理…這樣的傷感…比跟那不喜歡的在一起的傷感要大上千百倍…”
婉兒見張茂則是來做趙禎的說客的，自己就更不敢再言語，不知該如何去接話。
“這些話，有些是官家跟說的，有些是我自己感覺出來的，婉兒是個聰明的妹妹…”張茂則說完嘆了口氣，又說：“官家很孤獨…”
“哥哥…婉兒不能進宮，何苦要淌這趟渾水呢…女子與男子不同…女子有錯一生都毀了，一家子姐妹兄弟都毀了。而男子，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就可以把以前的債一筆勾銷，女子步步維艱…婉兒做不了官家身邊的人，治不了官家的孤獨…況且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婉兒母親早亡，現(xiàn)今就父親一個親人…婉兒若入了宮，那就是害了最疼婉兒的親人了！要是哥哥，哥哥會這樣嗎？！要是官家！官家會這樣嗎？！”婉兒說完有些生氣，站到門口要送客了。
“婉兒，你不愿我也不再說就是，只是你不要生氣…哥哥不好…”張茂則有些后悔…
“婉兒這就寫回信，交與張先生。”婉兒也不轉(zhuǎn)頭，稱呼也換成了張先生，張茂則對自己好，不過是替官家說話而已，自己還真想…認個哥哥！真是幼稚了！
“婉兒…哥哥不會再說，你…別生氣啊?！睆埫瘎t起了身，卻沒有走。
婉兒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自己這些日子為這事可沒少發(fā)愁，沒少哭過，本也不敢跟人說，就算跟爹爹說，也覺得是給他壓力，自己就愿一個人扛著，今天張茂則又來做說客，婉兒心中的委屈全又都跑了出來。
張茂則自知理虧，自己不該跟婉兒說這些，只是不說又有些心疼官家…兩相矛盾之下，他也只是想婉兒稍稍體諒一下官家，緩解一下…沒想到自己刺激到了婉兒…這會子真是懊惱不已。
“張先生是官家的人，自是向著他，為他考慮…婉兒沒有生氣…也不敢生氣…張先生請回吧?！蓖駜赫f完兩顆大淚珠掉了下來，自己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張茂則想解釋，卻又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解釋不清…嘆了口氣…默默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