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著游人們回城的車隊逶迤駛出萬楓園的林蔭小道,駕車直上寬闊的國道,視野豁然開朗。
辭別歸心似箭的朋友們,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盛情難卻,于波和葛葛順便參觀了一下賀建國位于國道邊的食品廠。
忠義食品廠門口的鐵柵欄森列,他們駕駛的簇新錚亮的轎車滯緩平穩(wěn)地駛近前來,賀建國耐心的等待了兩分鐘,仍然不見門衛(wèi)主動來開門,不得不從駕駛室里伸出頭來溫和謙恭地叫道:
“大姑,開一下門。”
鐵皮門房吱呀一聲打開來,走出一個面黃肌瘦卻十分精明的老太太。她望了望他們一前一后逼近來的汽車,迅即伸出單薄瘦弱卻蒼勁有力的手臂推動鐵柵欄,為他們打開寬敞的通道來;注視著兩輛小轎車輕盈優(yōu)雅的駛進廠區(qū)的院子里,又趕緊用力合攏鐵柵門。
“這是你家的親戚?”葛葛從車里鉆出來整理一下時髦緊俏的衣衫,好奇的問道。
“啊,是的?!辟R建國不知為何有點尷尬臉紅。
她撫慰地微笑著拍一下他的肩膀說:“讓自家親戚當門房確實很穩(wěn)妥,不過她一把年紀了,身體又不好,你安排她干點別的不好嗎?”
建國有些愧疚不安地辯解道:“誰說我大姑身體不好?別看她瘦弱,從前可是種地的好手呢!如今當門房算是減輕勞動負擔了吧!”
“你讓我說什么好呢?”葛葛煩惱地擰著眉頭說,“就她老人家那么單薄的身板,還叫身體好?你這輩子恐怕沒見過身體好的老太太吧!她真是你的親人嗎?怎么自家人都不知道心疼一下?”
見賀建國羞愧難堪地無言以對,于波從旁勸解女友道:“這是他們自家的事,我們外人不便插嘴的。再說如果老人家體力不支,實在干不了門房,她自己會提出來調(diào)換工作崗位的,我們何必操這份閑心呢?”
葛葛慍怒的轉(zhuǎn)過身來,瞪視著這個沒有同情心的冷血醫(yī)生。
于醫(yī)生的話令建國稍稍寬慰,打圓場地訕笑道:“好了,我們進廠房去看看吧!”一邊意滿志得大搖大擺地帶領著他們,向遠處排列著的那些高大巍峨的藍色鐵皮廠房走去。
忠義食品廠占地面積近50畝,設置了好幾個車間,機器轟鳴卻秩序井然,工人們身著清一色的工作服,在窗明幾凈的車間里埋頭干活。
遠遠的,蜿蜒連綿的院墻包圍著整個廠區(qū)。墻邊錯落有致地栽種著各類觀賞植物,正是茶花爛漫飄香的季節(jié)。
參觀的兩個城市青年從各個車間里轉(zhuǎn)悠出來,又尾隨著賀建國踏上了門房對面的兩層辦公樓。
“憑借這廠的生產(chǎn)規(guī)模,你家每年能掙不少錢吧?”葛葛臂間挽著玲瓏小包,心懷崇敬地望著賀建國問道。
建國伸手搔搔頭皮,淡定的說:“其實這廠興建不到五年,還算是新廠,也不怎么掙錢。我們忠義食品有限公司主要是總廠和我媽管理著的三分廠掙錢,我這里就是湊個人氣吧!呵呵!爸媽說了,我還年輕,在生意場需要歷練,這里權當我練手和實驗基地吧!只要不賠錢就行了,他們根本沒指望我掙錢?!?p> 于波驚訝地瞠目結舌道:“你們家——還有好幾個廠?”
“對呀,我這里是二分廠。”
兩位自詡見過世面的城里人不禁都沉默了,為其貌不揚的賀建國財大氣粗低調(diào)沉穩(wěn)心生欽佩。
閑談間他們順著旋轉(zhuǎn)樓梯走進二樓的辦公區(qū)域,賀建國帶領著客人從容走進其中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請他們在袒露著棕色真皮的長條沙發(fā)坐下來,一邊低聲吩咐窗前扎馬尾發(fā)的工作人員倒茶。
葛葛一邊就座,一邊四下張望著,小心謹慎地問道:“這是你的辦公室嗎?”
“是公司的,我沒有設立單獨的辦公室,就和員工們一起辦公?!?p> “為什么呢?”于波仰面問道,“你堂堂一個老板,有間自己的辦公室不是更方便嗎?相信這事對你來說,也算不上事兒吧!”
“我算哪門子的老板?。 辟R建國羞愧地笑了笑低聲說,“剛進公司的時候,我的業(yè)務能力還不如他們呢!凡事都要向他們請教?!?p> “看不出你還挺謙虛的!”葛葛冷淡地瞥他一眼說,“你們廠的生產(chǎn)設備都挺先進的,只是大門口的設施未免簡陋了些,與車間和廠房很不搭調(diào)。你應該在廠區(qū)大門口安裝一部電動門,我看很多企業(yè)和學校都是那種門,挺高大上的!操作時只需門衛(wèi)在室內(nèi)輕輕一摁遙控器,大門就能徐徐地自動開啟,那樣就減輕了你家親戚的勞動強度。——你就從來沒想到這一點嗎?那樣的門真是又好看又好用??!”
建國為難的囁嚅道:“你這個建議很好,當初我大學畢業(yè)下放到廠里來,第一件事就打算換門的。和爸媽提過好幾次,不過他們再三斟酌說沒這個必要,又是一筆開銷,你知道我們民營企業(yè)的生存和發(fā)展也很不容易,何況大姑的身體還行——”
葛葛尖利地冷笑著不再說什么,環(huán)顧四周時正好工作人員給她倒茶來。她便伸手接過來,只管抿嘴品茶。
賀建國覺得帶領他們二人參觀自家食品廠的初衷,因為大姑親自來開鐵柵門的舉動徹底泡湯了,他的別有用心幾乎白費,甚至適得其反。
他家雄厚的經(jīng)濟實力和家庭背景,他富二代的真實身份或許令人刮目相看,也在一定程度上對工薪階層出身的于波造成心理打壓,但葛葛顯然對他賀建國的人品深度懷疑。也許在她的心里,賀建國一家就是唯利是圖、雙手沾滿銅臭和血腥的臭資本家,對自家親戚尚且沒有人情可言,何況是普通的工人呢?
于波自此對嚴冰恒的判斷深信不疑,葛葛真是單純善良的好女孩,對素昧平生的賀家親戚尚且同情體恤仗義直言,何況對待他人呢?
“謝謝你熱情的接待!哪天你進城去,我請你吃飯吧!”起身告辭時,葛葛將玲瓏小包挎到纖弱的肩頭,微笑著漫不經(jīng)心地隨口說。
可是賀建國為她這句話天真熱情的睜圓了不大的眼睛,驚喜的說:“真的嗎?”
注意到他興奮溫柔的異樣神色,于波瞟了一眼女友說:“當然是真的了,如果她沒空,我一定請你!”然后毫不避諱地勇敢握住葛葛的纖纖玉手,兩人挽手相擁地轉(zhuǎn)身向樓梯間走去。
賀建國在他們的身后毫不示弱地大聲說:“那就一言為定啰!過幾天我姑媽也該出院了吧!我得進城接她去?!?p> “是的?!庇诓ɑ剡^頭來意味深長地笑道,“她就要康復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