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去哪？”
這是鬼斗上車以后說的第一句話，因為就目前來看，車子開往他不認識的地方。
正在跟隨著音樂搖頭的安德森似乎沒聽清楚，只是側(cè)過臉看了鬼斗一眼，又繼續(xù)把目光投回到面前的道路上。
這條路并不好走，這是已經(jīng)位于東京郊外的大田區(qū)，戰(zhàn)前這里還是一片荒蕪無人開發(fā)的空地，戰(zhàn)后的一段時間里，這里曾經(jīng)在政府的扶持下變成一個重工業(yè)園區(qū)，各種各樣高污染高耗能的工藝全部都集中在這個地方。
進入八十年代以后，隨著政策變更，越來越多的大公司選擇把工廠建立在勞動力成本更低的其他國家，所以這片地區(qū)也就理所當然的被荒廢了起來。
除了少數(shù)亮著燈火的居民區(qū)外，路燈都歪歪扭扭的斜掛在道路兩側(cè)，僅有幾盞能亮的燈還屬于明滅不定的以太化存在。
這里看上去壓根就不像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東京，所該有的地方。反倒像是第三世界國家的貧民窟。
鬼斗沒有去過那種地方，他之前也從未來過這里……也許那個夜晚也曾經(jīng)來過，不過當時的他屬于還剩一口氣吊著的危急情況，想認清現(xiàn)實還是有點難度的。
現(xiàn)在的他雖然肩膀上有一處擦傷，鼻子更是被警棍敲得歪歪扭扭的，半邊臉被警棍打得有些發(fā)腫，嘴巴里的好幾根牙齒也屬于搖搖欲墜的狀態(tài)……但是相比于上次來說已經(jīng)好了不少。
起碼他現(xiàn)在沒有覺得自己下一口氣喘不上來，也不會合上眼睛就看到般若地獄在向他招手示意。
殺手還真是個高風險職業(yè)……而且目前來看連養(yǎng)老金都沒有。
他悵然若失的想著，開始考慮要不要退出這一行當……
“我要把你送到哪？我的老板告訴我把你送到這片區(qū)域就可以了……”安德森的眼神有些閃爍。
“送我到我該去的地方?！惫矶肥栈厮季w，把那些雜亂無章的想法通通塞進腦海里面。
傳呼機并沒有最新的命令，那就證明這輛車應該會把自己送到最終的目的地去。
“介意我吸煙嗎？”鬼斗頗有禮貌的問了一句，把香煙拿在手上不停的把玩著。
“不介意……不過你最好下車再……算了?！?p> 鬼斗壓根沒考慮他會不會介意，只是習慣性的禮貌罷了。
“你的方向盤下面有槍？”
鬼斗長長的吐出一口濃煙，在車內(nèi)不停的環(huán)繞著。
安德森明顯慌張的頓了一頓，下意識的想去摸方向盤下面的手槍。
“淡定淡定，司機先生，好好開你的車吧，我不會干掉你的。”
這顯然不是什么令人信服的安慰方式，就像狐貍磨著牙齒對身邊的雞仔說：“放心，我不餓?！边@樣的話。
不過效果還是有的，原本用方向盤模擬打碟的安德森現(xiàn)在目不斜視的專注開著車。引擎轉(zhuǎn)動的聲音甚至蓋過了車里的音樂……
鬼斗在車載播放器里找到了“OFF”的字樣，毫不猶豫的按下去。
車里瞬間變得很安靜，只剩下安德森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和“撲騰撲騰”的心跳聲。
車子在以一種非常規(guī)的速度在不寬且破爛的馬路上狂飆著，濺起一個積水潭的時候甚至把一旁正卷著報紙睡覺的街友們淋了個半濕。
不過這顯然不是安德森應該要考慮的問題，他現(xiàn)在只想盡快把旁邊的瘟神送到地，然后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是移民吧。”
“……”這好像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畢竟這年頭東京的外來移民真心不少，不提從韓國、種花這種大國跑過來做生意的，就是像這種一看就是不知道從非洲大陸那個角落摳出來的黑人小哥也不在少數(shù)。
“非法移民？”
正規(guī)的移民可不會在出租車的方向盤下藏著把槍，這么干不是準備拉黑車就是防止被黑吃黑。
安德森明顯是后者，這輛出租車的隔音效果很好，比起街上那種三千日元起步的貨色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雖然引擎蓋的聲音大了一些，不過看得出來是輛好車，而一個年輕的不像話的黑人在來這里沒多久就能弄到這種車的概率實在不高。
所以這大概率不是他自己的車，而是所屬于某個組織或者某個公司的專用車。
安德森打定主義不說話，無論鬼斗問什么都一律只是盯著前方的道路使勁的踩著油門。
車子在夜幕下就像一道閃電，很快就掠過黑暗，來到一片接近海岸的漁港區(qū)。
這里同樣屬于大田區(qū)的一部分，本來是眾多工廠區(qū)的廢水處理地，不過在十年前的水俁病事件以后，政府開始大力打擊這種將工業(yè)廢水直接排放進入大海的行為。
這成為了壓到附近工業(yè)區(qū)生存環(huán)境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在那個法令下達以后，附近的工業(yè)區(qū)都不得不面對一筆高昂到可怕的“污水處理費”在那以后，這片工業(yè)區(qū)就不可挽留的走向了徹底的衰落。
直到十年后的今天，這里卻成為了另外一個地方。
隔著很遠鬼斗就能聞到那股來自海魚身上特有的腥味，這其中還夾雜著各種各樣的混合香氣，尤其以一種古怪的香味為首。
這是一種類似于腐爛的尸體的味道，但是嗅覺上來說卻是難得的芳香氣息，十分的矛盾令人無法理解。
車子在魚港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安德森把頭扭向鬼斗。
“他們讓我把你送到這個地方……剩下的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鬼斗看了看傳呼機，新的命令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發(fā)了過來。
“下車。”
命令一如既往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鬼斗聳聳肩在黑人小哥失望的眼神中下車。
安德森剛剛準備開車離開這里，窗戶卻被人敲了敲。
鬼斗那張頗具特色的臉出現(xiàn)在窗戶外面。
安德森不情愿的搖下窗戶，盡量保持自己的職業(yè)笑容。
“給個忠告！”鬼斗雙手搭在車頂把臉湊了過去。
安德森下意識的把手伸到自己藏在方向盤下面，只要稍有不對就會拔槍射擊。
“在車內(nèi)，也就是這個距離里。”鬼斗用手指著他，又指著自己，“短刀要比手槍更加好用一些。”
“哆”一柄手術(shù)刀順著安德森握著方向盤的右手插了下去，剛好釘在虎口上去些許的地方。
“就比如這樣?！惫矶肺⑿χe高雙手，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只留下驚魂未定的安德森。
等他回過神時，鬼斗早已消失在原地，只有插在方向盤上的短刀證明他曾經(jīng)來過。
“靠……”
夜幕中，他駕車飛速離開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