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臺上
北條司……現(xiàn)在稱作鬼斗更加合適,他滿身是水的從病房的洗浴間中走出來,在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以后,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第一,自己的臉估計是沒得救了,不管是那道蔓延到耳邊的縫合線還是只能抽搐的右臉,都是無法挽回的東西。
第二,自己的公寓應(yīng)該是回不去了,剛剛在醫(yī)院的電視里,他看到警方已經(jīng)把公寓里發(fā)生的事情定義為——無差別的變態(tài)殺人狂襲擊事件……這倒是無限接近事實,附近的好幾個警署都派遣警察在調(diào)查那棟大樓。
那棟大樓里面的其他家伙是什么貨色,這個鬼斗還是很清楚的,賣藥的,上門服務(wù)的,甚至提供暴力服務(wù)的黑幫成員,在那棟大樓里都算得上是稀疏平常。
警方想要徹查這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不過鑒于房東太太身后的政治勢力,才一直找不到太好的突破口……
現(xiàn)在倒是有人把機會拱手送上,雖然東京都的警察不見得個個都是高倉健,但也不至于人人都是毛利小五郎,在接到報案后,附近的幾個警署直接開啟聯(lián)合行動,以調(diào)查變態(tài)殺手的名義正在大張旗鼓的抄家……
所以那些住在“混混公寓”里的家伙大抵是少不了去牢房里呆一陣子的。
至于他們對造成意外發(fā)生的鬼斗有什么看法……
鬼斗把西服的扣子一一扣上,老板留下這套西服總不能是讓他拿去泡妹的吧。
這是一套深灰色的“青山牌”西服,算不上是什么大牌子,屬于那種在街角成人衣店隨處可見的那種貨色,只有最低端的工薪階層會選擇穿這種東西……還有就是大街上的小混混們,也會選擇這種便宜的牌子。
便宜所帶來的當(dāng)然不會是太良好的著衣體驗,起碼鬼斗廢了好大功夫把自己塞進這套西服以后,覺得這玩意甚至不如病號服舒服……
唯一值得稱贊的是它的透氣性……換句話說這玩意薄得和紙一樣。
鬼斗以前還是一個普通上班族的時候,穿得西裝大概比這個好一些,當(dāng)然,好得有限度。
無論怎么說,在撕下那張標(biāo)價29999的銘牌后,基本意味著鬼斗已經(jīng)接受自己的身份了。
在穿衣鏡面前,鬼斗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雙手勾住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在這一刻,他仿佛去到了另一個世界,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Why are you so serious?”
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就像他的半張臉又恢復(fù)如初。
“嘀哩哩……”一陣機械提示音響起,把他從鏡中世界拉出來,再看向鏡子里,只有一個沉默的、普通的、只有半邊臉能動的男人。
那就是他,鬼斗。
他拿出口袋里的傳呼機,上面多出一條來自陌生人的信息:
“上頂樓!”
簡單明了的信息,就像小學(xué)生們齊刷刷的想去春游一般。
鬼斗收拾一會兒以后,把那個黑色傳呼機塞進衣服口袋,徑直的走出病房大門。
走廊上很冷清,來往的醫(yī)生護士們都在看了他一眼以后就繼續(xù)干自己的事情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床邊的椅子邊的雜志上。
他不算太起眼,默默的融入了這家醫(yī)院的氛圍里。
病房門前的走廊上有一臺自動售貨機,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上到醫(yī)院吃剩下的冷便當(dāng),下到擦臉用的毛巾乃至女性生理期必備的“好伙伴”。
他甚至看到貨柜旁邊的還有賣廉價避X套,甚至是女性的另一種好伙伴……
他塞進兩枚明治太子的大頭幣,從里面拿出一瓶養(yǎng)樂多和一瓶山治啤酒,想了想又買了一包冷裝三文魚。
用一旁的袋子打包好以后,他來到電梯面前……但是他伸手去按下電梯按鈕時,卻像是觸電反應(yīng)一般立刻彈了回來。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站在一旁的護士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
“大丈夫?”
他沒有回復(fù),只是轉(zhuǎn)身走向黑暗的樓梯口。
出乎意料的是,天臺的門是被鎖上的,鬼斗試著擰動把手,不過由厚實的鋼鐵組成的合金大門紋絲不動。
東京靠海,時不時會有臺風(fēng)地震,所以頂樓上的門一般都是用這種高強度的合金打造。
鬼斗低頭摸索了一會兒鑰匙孔的形狀,想想看身上有什么能用的東西……
鑰匙孔長得有些別致,之所以說它別致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用來系領(lǐng)帶的扣子居然和鑰匙孔完全吻合。
也不知道是門鎖的問題還是衣服的問題了。
解下領(lǐng)帶以后,鬼斗小心翼翼的把那個別針插進洞里面去。
輕輕的勾住門鎖上的機括。
“啪嗒”鎖應(yīng)聲而開。
鬼斗看了眼身后,除了黑漆漆的樓道以外并沒有其他的東西。
他轉(zhuǎn)身走進了這里。
醫(yī)院的天臺并沒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好吧其實還是有的,在天臺的角落里,鬼斗能看到一支已經(jīng)組裝好的狙擊步槍。
它就這么安靜的趴在天臺的邊緣上,在固定架上靜靜的等候著主人的光臨。
它要等的人到了,鬼斗沉默的看著面前的一切,不知道這算什么意思……
“嘀哩哩……”bb機那頗具年代特色的鈴聲很快就覆蓋住整個天臺,然后迅速的往外傳播出去。
鬼斗深沉的吸了一口氣,在微光之下勉強看出傳呼機上的信息。
“開槍!”
簡單易懂卻耐人尋味的命令,沒有目標(biāo),沒有時間,僅僅只有一個射擊的指令……
而且鬼斗并不會使用這玩意……這是個事實……他之前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上班族,沒有哪個上班族會使用一支狙擊步槍,說實話鬼斗連手槍都不大會用……
他不知道該怎么做,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趴在狙擊步槍面前了。
以一個不算很標(biāo)準(zhǔn)的姿勢趴著,別的不說,起碼蛋蛋是被堅硬的地面擠壓的很難受。
他看到了狙擊鏡另外一頭……就突然間明白為什么只有這一個指令了。
因為他要干的事情真的很簡單——扣動扳機就好,狙擊鏡的另外一邊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她被綁在椅子上,臉用頭套套住??吹贸鰜?,她在不停的掙扎著,原本被固定著的椅子已經(jīng)開始松動,而綁在她身上的繩子也因為拼命的掙扎而開始變松。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一只眼睛正在盯著她,她只是想著盡快掙脫這些繩子,逃脫這個鬼地方……
她所在的是一棟爛尾樓的頂樓,那棟孤零零的破舊房屋就像一枚丑陋的釘子一樣釘在這片繁華的地區(qū)里。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它都沒有應(yīng)該存在的理由。
但是它就是堅挺的站在這里,任憑周遭之人對它冷嘲熱諷。
鬼斗猶豫了,他的手指搭在扳機上,左眼看著快要掙脫成功的女人……
他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