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校外輔導員(二)
輔導員老師讓同學們都別哭了,“我們請校外輔導員、老山英雄齊保健叔叔給我們唱首歌好不好?。 ?p> “好!”同學們起立鼓掌。
齊保健站起身,“同學們,我只是做了本職的工作,連一個敵人都沒有消滅,我不是什么英雄,那些在前線奮戰(zhàn),那些將生命永遠留在老山的戰(zhàn)友,才是真的英雄!我給你們唱了一首《小草》吧,在云南,我們都喜歡唱這首歌。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歌曲很短,同學們說沒聽夠,嚷著還要聽,齊保健指指沈夢昔,“那就讓齊寶珠唱一首吧,今天我嗓子不好?!?p> 同學們又轉向沈夢昔,沈夢昔覺出大哥情緒不對,當然要為他分憂,大方地走到講臺前,結果被講臺擋了個嚴嚴實實,大家都笑,齊保健也笑了,把她一把抱到講臺邊的椅子上,“唱吧!”
沈夢昔兩手支住講臺,就像從前講課一樣,她說:“馬上就是國慶節(jié),為了慶祝祖國母親的生日,我給同學們演唱一首《我和我的祖國》!”
“好!歡迎!”李剛大聲喊著。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贊歌......”童聲稚嫩,卻有一種超出年齡的深情無限,齊保健驚奇地看著妹妹,他以為妹妹最多就是唱首《東方紅》。
“我親愛的祖國,我永遠緊依著你的心窩.......”
沈夢昔唱這首歌的時候,情不自禁想起了艱苦的兵團歲月,和漫長的異國生活。歌聲中滿含著對祖國的熱愛,每個離開過祖國的華人都會更加的熱愛祖國,那是外國人無法理解的愛國情懷。
此刻,也無人能理解一個孩子為何眼含熱淚歌唱祖國。
輔導員老師等沈夢昔唱完,扶著她的肩頭,欣慰地對大家說:“在這里,我號召所有少先隊員都向齊寶珠同學學習!她的班主任劉老師說過,齊寶珠同學,雖然年紀還小,但她不僅學習好,字寫得好,平時嚴格要求自己,幫助后進同學,是老師的好幫手,今天,老師又發(fā)現(xiàn)了齊寶珠的另一個優(yōu)點,她的歌唱的太好了!對不對???”
“對!”同學們齊聲回答。
“齊寶珠這首歌唱得充滿了感情,充滿了對祖國的熱愛,也提醒我們,永遠不要忘記,是無數(shù)革命先烈的鮮血染紅了我們的國旗,染紅了我們胸前的紅領巾!現(xiàn)在又有無數(shù)老山英雄為保衛(wèi)祖國,奉獻青春和生命,才有了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同學們要珍惜今天的生活,努力學習,將來做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老師覺得,齊寶珠正是深受家庭熏陶,更好地領會了什么是愛國主義,才能唱得比李谷一唱得還好聽!老師聽得要流下眼淚了!”老師說著說著,竟然真的哽咽了,“同學們,今天的隊日,大家都受到了深刻的愛國主義教育!齊叔叔說他沒有消滅一個敵人,不是英雄,我認為不是這樣的,正因為有齊叔叔和他的戰(zhàn)友們做好了后勤工作,前線的戰(zhàn)士們才能沒有后顧之憂的作戰(zhàn),所以,齊叔叔他們,就是英雄!對不對?。 ?p> “對!”同學們齊聲清脆地回答。
“我們?yōu)辇R叔叔和齊寶珠同學,熱烈鼓掌!”
隊日結束,也放學了,兄妹倆一起回家。出了校門,沈夢昔踩著腳蹬爬上自行車大梁,張亮追出來,“大哥大哥,你捎帶我一段吧,把我放到邊城商場那個路口就行!”
齊保健欣然同意,張亮炫耀地跟身邊的同學揮揮手,跨上了自行車后座,一路嘴巴不停,問東問西。
一個賣糖葫蘆的推著自行車站在路邊,齊保健大長腿在馬路牙子上一支,沈夢昔身子微微右傾,覺得不安。
“別動珠珠,哥給你們買兩根糖葫蘆,堵一堵你這個同學的嘴巴,太能說了!”
張亮聽了哈哈大笑,“我姥姥說我從小就說話巴巴地,尿炕嘩嘩地!不過大哥,我現(xiàn)在早就不尿炕了,真的!”
“秦叔!來兩根糖葫蘆!”原來,賣糖葫蘆的居然是韓東家對面的秦連忠。
“這不是保健嗎,拿吃去吧!不用給錢!”秦連忠連連推讓。
“不行不行,秦叔你得收錢!要不以后再不敢吃了!”齊保健把兩毛錢一塞,就騎車走了,秦連忠在身后拿著錢,眼光灼灼地盯著齊保健的背影。
齊保健并沒在邊城商場的路口放下張亮,而是直接將他送到家門口,張亮下了車子,舉著啃了兩個的糖葫蘆,還知道請他們到家里坐坐。齊家兄妹客氣拒絕,調頭走了。
沈夢昔聽到路上有人在議論齊保健。
“過去那個不是老山英雄嗎?”
“對,公安局齊科長的兒子,長得多好,跟電影明星似的,可惜腿瘸了!”
“你小點聲,讓人聽到了多不好!”
“哎呀我知道啊,都戴著帽子呢,他們聽不著!”
......
齊保健突然拐彎,拐向路邊的一個小胡同。在一戶門上釘著“光榮軍屬”的金屬牌牌的門口停下,抱下沈夢昔,在門口停頓了幾秒,推開了大門。
沈夢昔忽然明白這是哪里了。
趙家正在做飯,見到一身軍裝的齊保健,一個中年婦女哇地一聲哭著跑出,“是不是我兒子回來了?”
齊保健立正敬了一個軍禮,“趙叔趙嬸!文學犧牲了,我就是你們的兒子!”
趙父一把握住齊保健的手,老淚縱橫,不迭地點著頭。趙母卻回身進了臥室,撲到炕上,嗚嗚地哭起來。
齊保健掏出口袋里剛領的工資,“叔,這是我第一個月的工資,你們拿著!”
“我們不能要,你爹媽養(yǎng)你不容易,掙錢了先給你爹媽!”
“第二個月再給他們,文學是我最好的戰(zhàn)友,我理該替他盡孝,今后,無論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我,到我家到郵電局都行!”
趙文學的妹妹趙文靜下班回來,看到齊保健,也很激動,她勸父母收下齊保健的錢,還揉揉沈夢昔的頭發(fā)。最小的一個男孩,大約十歲的樣子,一直看著沈夢昔的糖葫蘆,沈夢昔走過去,把糖葫蘆放到他手里,“給你吃!”
“文明,不許要,那是妹妹的!”趙文靜制止。
趙文明委屈地縮回手,搖搖頭,“我姐不讓要!”
趙家就要開飯了,齊保健也不多耽擱,說了句以后再來,就帶著妹妹告別,趙父趙母看著齊保健一腳高一腳低的走路,忽生心酸,特別是趙母,本來有些不平的心思,也都收了起來?!笆俏壹椅膶W命苦??!”趙母拍著女兒的背,伏在她的肩頭哭起來。
趙家?guī)讉€孩子也跟著哭起來。
趙文靜抹了一把眼淚,“吃飯!”
齊保健一路慢慢地蹬車,沉默不語,沈夢昔也沒說話,一直舉著那根糖葫蘆。
她理解,今天的隊日,讓齊保健想起了犧牲的戰(zhàn)友,心中不平靜了。
到了家,就先被齊保安搶了啃去一個山楂,立刻打破了一路憂傷的氣氛,沈夢昔舉著給家人分吃,他們都說不吃,她就爬上炕,慢慢啃著糖葫蘆,想著齊保健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