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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逐人歸

第六十一章

月明逐人歸 暮寒堪攬 2689 2020-07-19 23:45:26

  修玉從忠武王府送完話一路淋著雨回來,早就渾身濕透。章若雪撐傘站在立十院門前等著,見修玉狼狽不堪的出現(xiàn),立馬將準備好的披風給他披上。

  “你這孩子,天都陰了,出門也不知道帶把傘。還穿這么點衣服。”章若雪把煮好的姜湯放到修玉手里。

  修玉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碗,兩口灌下,這才感覺到冰冷的身體泛出絲絲暖意。

  “忠武王已經同意出兵,等過段日子,我再去一趟喀則爾。兩個孩子,他們不會不救的?!蓖胍呀浛樟耍肷磉€留有一些余溫,修玉舍不得放下。

  章若雪看著眼前的少年,自沈歸晏走后,再也沒見過他笑了。章若雪從小在皇宮長大,養(yǎng)成了任性妄為的性子,從來不知道怎么去表達自己的感情。沈歸晏也好,修玉也罷,她都一直當作自己的孩子來疼愛,但顯然她用錯了方式。不然為什么沈歸晏被她逼得翻臉,連修玉也漸漸疏遠她。她這才明白過來,仇恨哪有愛來得美好。

  “好孩子,辛苦你了。”

  修玉垂下眼簾,昏黃的燭光將他睫毛的形狀投射在白玉般的肌膚上。他的食指指尖有節(jié)奏地點著碗身,新長出的一截短指甲與瓷發(fā)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沉默良久,他平靜地開口:“姑姑,我在北懷買了間宅子?!?p>  章若雪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問他:“你想搬去北懷?可晏兒......她已經跟賀逐在一起了......”

  “我不是為晏兒。去哪都好,我不想跟著公子了?!毙抻裉痤^,用因長時間未休息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認真地盯著章若雪,語氣中是無盡的委屈,道:“我不想再背負這些虛無縹緲的恨活著了,我好累。姑姑你不也是一樣么?”

  “姑姑知道......姑姑知道你受苦了,但姑姑跟你不一樣?!闭氯粞┱f著,滾燙的淚就已經掉落。

  她強忍著說:“當年賀迎帶兵屠我章國百姓,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城門被破,眼睜睜看著手無寸鐵的百姓慘死在我面前,毫無反抗之力。父皇沉迷女色,貴妃把持朝政,這樣的家,沒了便沒了??烧聡傩斩际菬o辜的,我身為一國公主,除了報仇別無選擇?!?p>  “可姑姑為了報仇而不擇手段的樣子讓我覺得可怕。”修玉將手中涼透的瓷碗放回桌子上。

  “你還在怪我利用了晏兒是么?”

  “姑姑,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不想背負仇恨過一輩子,更不想我當作親娘的人也背負仇恨過一輩子?!?p>  章若雪用從袖口里掏出的帕子將臉胡亂擦干凈,說:“修玉,外面還有一片廣闊的天地等著你,你想走,便走吧。你公子那里,我替你說?!?p>  “那姑姑呢?”

  “事已至此,不能回頭?!?p>  不等修玉開口,章若雪便把臉偏開,拿起桌上的碗去了后院膳房。再回來時,修玉已經不在了。

  .

  無數(shù)火把將大齊京城的天空照得明晃晃,城門大開,無人看管,烈火借風而起。兩路大軍在京城街道上、皇宮中、官宦人家的府宅內搏命廝殺著,叫喊聲混著刀劍劃破北風刺入血肉的聲音不絕于耳。

  沈歸晏隔著宮門看見賀逐血淋淋地站在她面前,身后漫天火光,把他沾染了血跡的臉襯出幾分妖冶來。

  “阿逐!阿逐!你快過來,我?guī)慊丶?!?p>  沈歸晏想跑過去卻怎么也動不了,只能站在原地向他招手。最后喊到喉嚨嘶啞也沒能讓他過來她身邊。

  流血的明明是賀逐,可是她好痛。

  痛到快要死掉。

  “阿逐!”

  沈歸晏驚醒,仿佛剛從水里爬上來,大口大口地汲取著周圍的空氣。

  還好,是夢。

  剛準備重新躺下,方才還在夢中奄奄一息的少年便完好地沖了進來。

  “晏兒,怎么了?”

  自從賀逐將沈歸晏從章術手里帶北懷,便再也不敢大意。但礙于兩人還未正式拜堂成親,賀逐便直接搬到沈歸晏隔壁的房間住。這樣夜里若是有什么動靜,賀逐也好第一時間趕過去。睡夢之中恍惚聽見沈歸晏在叫他,還以為又有人要來綁架沈歸晏,外袍都沒來得及披上就匆匆趕來。

  “沒事,我做了個夢?!鄙驓w晏借著月光看清賀逐真真切切的臉龐,突然心臟抽痛了起來。

  賀逐見沈歸晏好好的,懸著的心才落了地。

  “是不是做噩夢了?別哭,有我在呢。”賀逐坐到沈歸晏床沿將她摟在懷里。

  沈歸晏摸了摸臉頰,果然一片濕滑。那夢也做的太真實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賀逐只要是面對她,就事事順從,百般呵護,溫順得跟小綿羊似的,但她也從未忘記,她的少年——賀逐,才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小綿羊,而是一只生來就該翱翔于天際,與日月比肩的雄鷹。

  她不敢攔住他的去路,卻也時刻擔心他的安危。

  這夢,她怕成了真。

  沈歸晏眷戀地在賀逐懷里蹭了蹭,道:“那你今晚別走了,陪我睡覺吧。就像之前那樣,抱著我睡?!?p>  “好。”賀逐麻利地爬上床,在沈歸晏身邊躺下。這樣的要求他自然是來者不拒,需得更多些才好呢。

  沈歸晏吸了吸鼻子,揪著賀逐的領子不放。

  “阿逐,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忙要緊的事?!?p>  “什么要緊的事,比我還要緊么?”

  “什么都沒有我家小晏兒要緊?!?p>  賀逐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沈歸晏的發(fā)絲。

  不知道過了多久,賀逐都以為懷中的人已經睡著了,卻突然聽見沈歸晏埋著頭悶聲問道:“阿逐,你想要我么?”這句話,沈歸晏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賀逐不假思索地回答:“想要,一直都想。再說,你不已經是我的了么?”

  沈歸晏嘆氣:“我問的不是這個?!?p>  “嗯......難道我的小晏兒現(xiàn)在還不是屬于我的么?”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話本子你都沒看過的么?”沈歸晏急了起來,在他懷里不安地扭動了幾下。

  “你到底想說什么?”

  唉,算了。

  沈歸晏將身子轉過去背對著賀逐,語氣冷淡道:“沒什么,當我沒問。睡吧?!?p>  這賀逐哪還敢睡,睜著眼想了又想才會出沈歸晏的意來。

  沈歸晏氣鼓鼓的,決心明天不跟賀逐說話了。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之際,聽見賀逐輕笑,背后感受到從他胸膛傳來的愉悅的震動。

  “不急,等成婚之后。”

  這反應也太慢了,搞得像她是個急切的登徒子,賀逐才是那個純情的大閨女一樣。

  沈歸晏哼了一聲表示不滿后再也撐不住,沉沉睡了過去。腦海中最后一個念頭是得趕緊成婚,免得夜長夢多?,F(xiàn)在局勢已經發(fā)生了一些動蕩了,若是再繼續(xù)拖下去,拖到東窗事發(fā),便是想將自己交給賀逐,也沒時間了。

  第二日黃祁在賀逐房間找不見人,又不識相地跑去敲沈歸晏的門。

  賀逐幾欲罵人,好在自制力超群。輕手輕腳地起身把門打開,像拎小雞似的將黃祁提溜走了。

  “你能不能別老一找不到我就跑來我娘子這兒嗷嚎?”賀逐穿好衣裳攤在椅子上,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黃祁拿著抹布擦桌子,也不看他,語氣還頗有些不滿:“那我上哪兒找?我要是讓您給壞人綁走了,吳將軍肯定拿我是問。”心里想的卻是:王爺也太不正經了,男女有別,這還沒成婚呢,就常睡在師父房里占師父便宜,過分。

  賀逐跳起來,瞪著黃祁吼道:“你什么態(tài)度?想造反了是不是?”

  “得了得了,你能嚇唬得了誰?”黃祁滿眼的鄙視。

  賀逐把兩邊袖子擼起來,叉著腰,道:“嘿,你這小白眼兒狼,還教訓起爺來了?”又正好從銅鏡中瞥見自己的樣子,摸著下巴滿意道:“沒想到爺當惡霸還是很有潛力的嘛,不錯不錯?!?p>  黃祁無語,怎么就跟了這么個缺心眼兒的主子。

  “行了王爺,方才我收到消息,萬春樓主人說您要查的東西已經有眉目了,邀您今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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