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剛在屙屎,沒帶手機,我過幾天到鵝城,準備窩你那不走了?!?p> 賈行云盯著劉青山發(fā)過來的短信,愣愣出神。
老師什么時候這么隨意了?
以他老人家的涵養(yǎng),大便這事,多半會用入廁、上廁所、洗手間……諸如此類稍顯隱晦的詞。
這種措辭態(tài)度?
賈行云推測:老師的心境在發(fā)生轉變,他從一個嚴肅謹慎的人,潛意識在向灑脫方向轉變,這種轉變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當然,每個人都有多面性,單憑一句話很難判斷對方是什么樣的人,除非對方刻意為之。
以二人的關系,劉青山沒裝的必要,所以賈行云才可以篤定老師變了。
這種變化讓賈行云暗暗松了口氣,后面那個窩字,說明老師念頭通達,至少表面上沒有受到影響。
對劉青山的擔心被老師即將到鵝城的喜悅沖淡。
步行街改造以后的文化街,需要定海神針,古文化總顧問這個頭銜就是賈行云為劉青山留的。
就算劉青山受這次考古事件所累,被從頭擼到底。
但是,他的博學,古文化專業(yè)知識的權威性卻是不得不讓人欽佩。
賈行云有個設想,他想將華夏所有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都請到文化街。
弄一個近似百家講壇類型的交流中心。
這個交流中心不是學術會,而是接地氣的手藝展示會。
但凡牛人脾氣都很古怪,你讓他們“現(xiàn)場賣藝”?
賈行云扛不起這桿棋,他太年輕,再多錢也不行。
所以,把劉青山這個國寶級大牛放在文化街立標桿,就成了能撬動老古董們的杠桿。
劉青山回花都“受審”。
賈、柳兩家沒有施以援手,是賈瑞知刻意為之。
有些人花錢請不來,得玩點手段。
如果將賈瑞知比作皇上,賈行云比作太子。
劉青山就是賈瑞知留給賈行云的太子太傅。
賈瑞知深諳此道,老臣要打磨,要先抑后揚,要從一而終,要跟過往割舍。
至于劉青山差點想不開跳河自盡,這是賈瑞知預判不到的。
如果劉青山真的自殺了,只能說這個太子太傅所托非人。
好在結果賈瑞知很滿意,太子的肱骨之臣,要來了。
賈行云隱隱猜到父親的意思,他不忍,但沒有反對。
這很矛盾,又不矛盾。
以賈行云對劉青山的敬重,他不忍老師受辱。
以賈行云對劉青山的“渴望”,特別是文化街定海神針般的存在,他希望老師能成為賈家的一員。
兩種心思,促使賈行云對劉青山的事采取袖手旁觀的態(tài)度。
好在結果是好的,老師,終于答應留在鵝城了。
賈行云內心的喜悅卻被二叔賈瑞和的電話沖淡了。
“螺尾咬不見了?!辟Z瑞和的聲音低沉,滿是疲倦。
“不見了?”賈行云很詫異,他右手舉著手機貼在耳邊,食指輕輕敲擊在后置攝像頭上。
不見了,這三個字沒有特指性。
丟了,被偷了,被搶了,壞了……指向性明確。
賈瑞和用不見了來描述,賈行云判斷,這事透著詭異,螺尾咬這種賈氏弟子視為重寶的骨錢令副盤,在有賈家保鏢保護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消失了。
“二叔,等我,我馬上訂機票?!辟Z行云沒有多說什么,掛斷電話,吩咐黃瀟、高長勝跟進文化街項目,直接讓李林訂機票。
螺尾咬丟失,非賈行云不可。
子母扣可定物尋寶。
螺尾咬用子母扣標記過,理論上天涯海角可尋。
骨錢令的形佩戴在賈行云胸前,魂在其身,他就是骨錢令本身。
賈行云心中默想,胸前骨錢令紋身無形自傳,無形的氣涌向四面八方。
這氣無形,不是真實存在,僅是一種感覺。
一種潛意識的幻想。
子母扣的青蚨影子在他胸前紋身浮現(xiàn)。
賈行云幻想出螺尾咬的樣子。
賈行云可以感知青蚨觸角指示西南,不知距離,只知大致方位。
賈瑞和在緬甸選琥珀原石,附和大致的方位判斷。
“沒有主盤,副盤的作用大打折扣,誰會對螺尾咬感興趣?”
賈行云自言自語,陷入沉思。
趙猛。
他一拍大腿,眼露駭然。
丹室一遇,趙猛曾經說出過尋方令,八部使……
就是說,趙猛知道骨錢令的妙用,而且知道的遠比賈家的多。
八百年來,賈家自始至終都沒有聚齊八塊副盤。
最近的一塊骨錢令副盤,還是出自龍川墓中的荷瓣刀陣,如果不是賈行云擁有海黽旋和近乎變態(tài)的大腦,隨便換個人都不可能拿到荷瓣蓮。
由此可見,每一塊副盤的獲取都不是簡單的拾起來、裝上去。
螺尾咬因可幻顏辨色,所以賈家人可在選原石的過程中簡單快速地判斷琥珀的成色。
這也是賈家能迅速在琥珀界崛起的依仗之一。
螺尾咬不容有失。
賈行云暗暗點頭。
鵝城沒有直達緬甸的航線。
除了連續(xù)轉機。
還有一條上昆明保騰高速,走騰沖至密支那跨國公路。
時間緊迫,賈行云自然選擇坐飛機,直落仰光落地簽。
官方簽證是到不了克欽邦的,不過有賈瑞和在密支那打點,這些都只是數(shù)字問題。
賈行云同李林驅車從市區(qū)前往鵝城平潭機場,飛花都轉機飛仰光,再從仰光飛密支那,饒了一個大圈。
等到二人在密支那機場見到賈瑞和時,已累得不想說話。
“小賈?!苯訖C口處,賈瑞和身后跟著兩名老家?guī)淼谋gS,他揮舞著手,摸了摸圓潤的寸頭,臉上的郁色凝結上眉梢。
“二叔?!辟Z行云行李箱都沒帶,和李林光溜溜地趕了過來。
他張開雙臂抱住賈瑞和,拍著他的后背,道:“沒事,丟不了。”
賈瑞和嘆息一聲,朝李林點了點頭,拉著賈行云的手,蹙著眉頭自責道:“緬甸不比國內,亂得很,密支那地處克欽邦,魚龍混雜,我都不知道怎么就著了道,明明佩戴在身上的螺尾咬,轉眼就不見了?!?p> “對了,二叔,你不是去胡康河谷選原石去了嗎,怎么會逗留在密支那?!辟Z行云扶著賈瑞和的背,兩人邊走邊交談。
賈瑞和搖了搖頭,指了指路邊一輛凱迪拉克。
李林搶先上了司機位,賈瑞和坐到副駕駛位,兩保鏢跟賈行云擠在后排,一行人往金色高能酒店駛去。
“來的不是時候?!辟Z瑞和給賈行云擰開一瓶礦泉水,摸著拇指上的琥珀扳指道:“胡康河谷的主要琥珀原石開采地德乃礦區(qū)爆發(fā)混戰(zhàn),幾支武裝為了爭奪礦區(qū)的歸屬權,打得不可開交,密支那作為原石中轉地,庫存足夠,就是價錢比德乃貴了點。我本意是想等到沖突緩和,原石涌進密支那市場,拉低成本,誰曾想……哎?!?p> “又爆發(fā)混戰(zhàn)了啊?!辟Z行云摸著下巴,點頭道:“胡康河谷不僅是緬甸最大的琥珀原石產區(qū),也是全世界已探明的寶石級翡翠原料主要產區(qū)。這么大的錢袋子,以緬北的亂局,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實屬尋常。”
“所以,等待的時日里,我就去賭石市場玩了幾把?!辟Z瑞和老臉一紅,在小輩前面顯得有些窘迫。
他挪了挪屁股,伸手扶著車窗,道:“連切幾塊白料,我就把螺尾咬拿了出來……”
賈瑞和嘆息一聲,拍著車窗道:“都怪我,太貪心,連見三次綠還不收手,一時得意忘形,等到我回過味來的時候,螺尾咬就不見了?!?p> 賈行云拍了拍賈瑞和的肩,正要再次開口,李林盯著后視鏡道:“二爺,少爺,后面有輛豐田,從機場跟了我們一路?!?p> 賈行云往后望去,一輛白色豐田霸道離著五個車身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后。
“試試他。”賈行云皺起眉頭,剛下飛機就被人盯上,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嘛,是知道自己會來?
李林扭了扭脖子,偏離導航,在前方十字路口左轉。
跟蹤的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連交叉跟蹤這種技巧都不屑用,豐田霸道明目張膽的跟了過來。
“甩開他。”
“明白?!崩盍謸Q擋飛快,油門一踩,轟地一聲穿過車流闖紅燈而過。
豐田霸道斑馬線前停頓一下,同樣闖紅燈沖了過來。
“跟我飆車?”李林嘴角翹起一股自信的微笑,道一句“坐穩(wěn)了?!?p> 瞬間提速,李林在車流中精準地掐準縫隙,車子蛇形搖擺,晃動得恰到好處,連續(xù)飄過三個路口將豐田霸道甩到沒影。
“跟我比車技,吃屁吧?!崩盍趾呛且粯罚ゎ^挑了挑眉,將車速緩了下來,開得四平八穩(wěn)。
賈行云剛咧嘴,笑意瞬間凝固,只來得及驚叫一聲“小心”。
哐地一聲巨響。
斜刺里沖出一輛豐田霸道,直接撞上凱迪拉克左車頭。
凱迪拉克車頭凹癟,原地轉了幾圈。
李林快速打轉方向盤,還沒加速,車尾右側又撞來一輛敞頂吉普。
凱迪拉克滋滋滋輪胎冒煙,右側抬起,差點側翻。
車內亂作一團,李林渾身冒汗,雙手快成一道殘影,換擋、踩油門、點剎車一氣呵成。
凱迪拉克車尾連擺,竄進路邊小吃攤,撞倒水泥電線桿,擦著前一輛豐田霸道的車頭燈劃漆而過。
兩輛車發(fā)出摩擦的巨響,瞬間分離,火星四射。
賈行云甚至可以看清豐田霸道副駕駛位置戴著頭套的男子,正歪著身子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