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計獻上黨
公元前二六二年，白起以二十萬大軍發(fā)動了上黨戰(zhàn)役。
以野王之城為切入點，斷絕了長治與新鄭的聯(lián)系，先攻長治，后取他城。
馮亭雖處劣勢，卻有準備，一面動員軍民守城，一面派人向新鄭告急。
韓咎也舍不得無故喪失一郡十七城，還想求各國“調(diào)?！?。
各國一則懼怕破壞與秦的“友好”關(guān)系，更恨韓咎是個失信的無賴，竟沒人響應(yīng)。
韓咎自己又拿不出援兵來，無奈之下，反責(zé)罵馮亭惹事生非，馮亭只得把希望寄托在趙國。
就私人關(guān)系來說，平原君恨不得馬上出兵，但跟秦國對敵不是小事情，他不敢自做主張，必須朝議。
不必分析，誰都清楚秦取上黨后對趙國具有什么樣的威脅。
僅為了趙國的自身安全，也應(yīng)該伸手援助馮亭。
但戰(zhàn)事一起，就不知會打多長時間，打到什么程度。
這些年來，趙國從沒向秦屈服，一直是對著干。
雖然有負有勝，但從總體均勢看，還是弱于秦，趙能堅持到最后嗎？
不錯，馬服君曾在閼與大敗秦軍，取得輝煌勝利。
可惜趙奢已成“古人”，還有誰能擔(dān)起這付重擔(dān)？
武襄君樂乘也是個大將之才，但此人過于患得患失、有利急趨、遇害速避。
想請他為國分憂，他能擺出一圈套一圈地妙計，讓決策者暈頭轉(zhuǎn)向。
連當(dāng)年善于“解環(huán)”的趙威后都感到無所適從，他則坐在一邊顛著二郎腿評價你在判斷上有哪些失誤。
總之，他有才，卻不賣命。
廉頗在與田單聯(lián)軍抗秦后又恢復(fù)了大將軍的職務(wù)，卻得不到惠文王時那種親密無間的信任。
尤其是藺相如病退后，他的情緒一直萎靡不振。
雖然不得意他，平原君還是點了他的名：
“廉老將軍，您的意見呢？”
廉頗嘆口氣：
“臣老啦，變得越來越膽小，總覺得打這一仗的風(fēng)險太大，當(dāng)然，如果大家都同意，我不反對?！?p> 其實他是不同意，但現(xiàn)在學(xué)聰明了，不再通通地放大炮，有啥冒啥。
大家都知道平原君傾向于出兵，所以沒人公開反對。
但廉頗提到“風(fēng)險”還是有人附合，吞吞吐吐地擺出援韓的不利因素。
平原君的膽子并不大，聽到這么多的困難，勁頭就不足了；
孝成王已經(jīng)成年，雖接管了政權(quán)，終究缺乏歷練。
一看幾位主要將領(lǐng)的態(tài)度都不積極，便也對能否打勝這一仗表示懷疑。
受到韓王咎的斥責(zé)后，馮亭知道他意在拋棄上黨，邯鄲方面遲遲不做答復(fù)。
說明平原君也面臨障礙。
但是上黨諸城一旦陷落，殘忍的秦軍會把同他們對抗的十幾萬軍民屠殺殆盡。
他們屠城之名盡人皆知，為了保住軍民們的性命，他決定降趙。
一連幾天議論軍情使趙孝成王疲乏到極點，但人的神經(jīng)如果過于興奮或緊張，往往又易失眠。
幾夜沒睡好，白天頭里暈乎乎地坐在案邊不免前俯后仰。
忽然一陣困意襲來，眼皮沉得掙不開，竟然伏在案上……
朦朧中，有龍自天而降，自己穿褊衣騎上龍身，龍便騰空而起向上疾飛。
可惜未至天而墜，落于兩山間。
細看，竟是一座金山、一座玉山，心中大喜。
耳邊卻有人輕喚：
大王，大王！醒來方知是夢，便把夢講給群臣。
郭開此時已升為中大夫，聽了立即跪下磕頭：
“恭喜大王，此夢甚吉可喜可賀，讓臣給您解這個夢：
乘龍上天，是升騰之象；
墜地者，得地也，咱們趙國將會擴展疆土；
金玉成山，是財貨充溢，暗示國家富足，件件都是好事嘛！”
這小子本是江湖混混，為了阿諛奉承，便牽強附會，滿口胡謅。
孝成王年輕好盛，愛喜而煩憂，聽他這么上解釋，頓覺前途充滿了希望，不禁眉開眼笑。
眾臣中不乏郭開之輩，也急忙隨聲附和，紛紛道喜。
趨之若鶩，鬧得朝堂上亂哄哄。
幾個有識之士只是嘆氣，誰肯出頭駁斥，自討無趣？
散朝后太史筮悄悄告訴平原君：
“褊衣者，殘缺不全；
乘龍上天不至而墜，預(yù)告事多中變；
金玉成山，可觀而不可用，有名無實。
此夢不祥！
臣職卑不能向王進言，請您勸諫大王日后須小心謹慎，別被郭開之輩愚弄了?！?p> 可惜平原君很寵幸郭開，而且他也愛聽順心的話，反而告誡太史筮：
“大王正因夢吉而高興，你可千萬別跟人說是‘不祥’，被大王知道了沒你好處?！?p> 還真讓郭開碰巧了，第二天馮亭就把上黨十七城的地圖送到趙王龍案上，并附一信：
“三晉本是一家，秦乃世代仇敵。
上黨兵弱，臣又無能，不敵二十萬虎狼，固與吏民商定：
寧與兄弟，誓不附仇，僅將所轄十七城再拜獻于大王之前，祈王辱收……”
這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大肥肉！
上黨一郡十七城，方圓數(shù)百里，又與趙國接壤。
別說秦國，歷代趙王也有覬覦之意，只是與韓的關(guān)系一直不錯，才沒理由硬奪。
今天馮亭卻自己送上門來，趙王和平原君喜出望外。
立賞郭開黃金百鎰以獎他預(yù)報了個好兆頭，可見還是溜須拍馬最得利。
考慮到聽說馮亭降趙，秦必因惱怒而猛攻長治以求報復(fù)。
為了馮亭的安全，平原君決定親自率大軍去接收上黨。
但是平陽君趙豹卻堅決反對：
“臣聽說無故得到的利益叫‘禍殃’，大王不能接受上黨?！?p> 趙王和平原君很不高興：
“上黨人仇秦而親趙所以歸附，怎能說是無故得利？”
趙豹再拜：
“請大王與相國三思而后行，不要被利益照花了眼睛而看不到隱藏在利后的災(zāi)難。
秦以二十萬眾歷時半年取野王，斷絕于韓的聯(lián)系才使上黨成為他的掌中物。
馮亭將之歸于趙，不好像是秦人辛苦耕種而趙坐享其成嗎？
要奪老虎口中的食物秦人怎能甘心？
必要傾其全力與趙相爭。
馮亭這是用不能保全的上黨把戰(zhàn)火引到我們身上，以減輕韓國的壓力。
他為韓苦費忠心，對趙卻未懷好意。
所以臣認為這是‘無故之利，必為禍殃’?！?p> 平原君咬了牙：
“十萬大軍逾年歷歲的血戰(zhàn)都不一定能攻下一城。
今十七城憑空而至，便是承擔(dān)戰(zhàn)爭的危險，我也要取上黨酬先王之志！”
郭開已經(jīng)看準了風(fēng)向，為了捍衛(wèi)“趙國的利益”也挺身而上：
“茍利于國家，大丈夫粉身碎骨義無反顧，又何在乎與秦一戰(zhàn)？臣等誓死擁護抗秦援韓，以解上黨!”
此時他因頗得圣眷也有了一些追隨者，身后也亂嚷著跪下一片。
孝成王拍掌叫好：
“可見趙人雄風(fēng)猶在！”
一王一相的態(tài)度如此堅決，還有一群捧臭腳的跟著起哄，誰還頂風(fēng)反對？
一致通過。
于是平原君率二十萬大軍來援長治，秦軍腹背受敵只好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