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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福快遞

百年好合 【六】

運??爝f 東耳林夕 4776 2020-11-14 08:42:40

  在孔寧的催促下,易天可退掉了那間民宿,一行人坐著最早出發(fā)的一班高鐵返回江海市。高鐵的速度很快,大概下午兩點左右就能到達江海市。

  這么著急地往回趕,易天可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在送餐車路過的時候,她為三人買了盒飯,也沒管其他人什么反應,她就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孔寧木然地坐著,她沒有動面前的盒飯,眼睛失神地盯著窗外,她的手中就握著那個神秘的戒指盒子,窗外的景象在飛快的后撤,電線像一條蜿蜒爬行的蛇不停地上下攢動著。她像是下定什么決心一樣,把握著盒子的手拿到小桌板上,她嘆了口氣,輕柔地向?qū)γ娴膬扇藛柕溃骸澳銈兿胫牢液退墓适聠???p>  易天可停下了正要夾紅燒肉的筷子,抬起眼睛看向?qū)γ娴呐?,她也想知道這個神秘盒子的主人與孔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齊星宇卻安慰道:“如果不想說,我們也不勉強?!?p>  聽了齊星宇的話,易天可有種想拿手上的筷子戳他的沖動,可孔寧只是搖搖頭,她說:“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你們費這么大力氣把這個東西送到我手里,我如果還瞞著你們,是不是就太不信任你們了?!?p>  接下來,孔寧向兩人講述了一個有點簡單的愛情故事。

  男人叫林智立,他們是去年的清明時候認識的。

  那一天,天有些陰沉,孔寧又一次來到九寶古鎮(zhèn),這是她很多年以前就養(yǎng)成的一個習慣。她喜歡九寶古鎮(zhèn),但是不會在這里長待,只會在一年中它最美的季節(jié)來和它相會,像見一個老朋友,像赴一場邀約。

  古鎮(zhèn)上的行人多了起來,他們是來這里觀光的游客,他也就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

  “你的畫,畫的真好。”他說。

  她沒有回答,像他這樣夸她畫的男人,一天不知道會有多少。她沉浸在自己的畫作之中,等到畫完,她才抬起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濁氣。

  “你畫的真的不錯。”

  她這才回頭看向身后的這個說話的男人,男人很瘦,帶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有股子說不出的書卷氣,他淺淺的微笑點頭。

  孔寧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夸獎,也就含蓄地點頭回禮。

  他說了句“你畫完了,我就走了”,沒等孔寧回答他的話,他就走進了人群,沒入了江南的煙色中。如果兩人只是這樣擦肩而過,就不會有今日發(fā)生的故事了。

  當天夜晚,孔寧和這個清瘦的男人再次相遇。

  地點是在老巷子里的一個火塘客棧。這時他才告訴她,他叫林智立,是一個應用物理學家,這次是趁著難得的假期來九寶鎮(zhèn)散散心。

  那個領域?qū)讓幎蕴^神秘陌生,她不知道該怎么和他對話。橘紅的火塘里燒著溫暖的火,驅(qū)散了周圍人身上的濕寒,一個流浪歌手放下了他的吉他,取出煨在火炕邊的清酒,分給眾人。

  林智立接過一杯,遞給她。酒杯相遞的時候,她觸碰了一下他的指尖,他仰面喝了那杯清酒,她也喝了。喝完,她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fā)燙,不知是為酒,還是為人。

  他說:“我很喜歡你的畫,我覺得里面有種我之前從沒感受過的美,我一直以為邏輯和數(shù)理是最規(guī)律的美,沒想到看見你的畫,我的觀念有所動搖。”

  他的夸獎讓她有點手足無措,她低聲道:“謝謝?!?p>  “我之后還能看你畫畫嗎?”他問。

  “嗯。”

  流浪歌手拿起了他的吉他,走到不遠處的土胚墻邊,慢慢地吟唱。聽歌的人不說話,他們噤聲,但一種很微妙的情愫在慢慢地生根發(fā)芽。

  那天,兩人一直等到接近午夜才各自回家,她與他分別,倒是有幾分不舍得。他很禮貌的說:“那,明天見。”

  是啊,明天還能再見。

  之后的幾天,林智立每天都會在那個橋上看孔寧畫畫。他有時候會在孔寧身后近近地看,有時會在那顆老垂柳下遠遠地看??讓幵诋嫷慕锹浒阉嬃诉M去,這成了她之后每次作畫的習慣。

  作畫之余,孔寧會和他坐在石板上聊天,他們之間不再那么拘謹,他們會聊藝術(shù)、會聊宇宙、會聊古典著作、也會聊流浪歌謠……

  畫那副煙雨山水圖的時候,孔寧把畫好的畫給林智立看,鄰家的那個女主人剛好從河邊打水回來,她說孔寧把她畫的真好看。孔寧很罕見地將這幅畫送給了女主人。

  后來,一個路過的游客將她的畫拍下,傳到了一個很小眾的油畫交流論壇上。

  兩個人在一起待了近一周,他們都感受到了對方的那種熾熱的感情,但他們都不說。

  林智立不說,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地再思考思考……

  孔寧也不說,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過于漂泊……

  “我要離開九寶古鎮(zhèn)了?!笨讓幐嬖V林智立。

  林智立知道孔寧想畫遍這美好山川的夢想,他沒有挽留,只是說:“我也要回工程院了,最近一個大實驗要進入準備階段了?!?p>  孔寧沒有林智立那么強的理性,她的感情就像含蓄的江南煙雨,雖是婉約輕盈,卻也是連綿不絕,她悲傷的問:“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林智立也是強忍著離別的傷感,他裝出一副豁達的樣子,微笑道:“明年你再回來,我會再來這里找你的。這段時間,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沒有電話?!笨讓幱行┦涞恼f。自從她投入這山水之后,她身上除了繪畫工具,再找不到其它現(xiàn)代用具。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孔寧小心翼翼地問:“我們寫信怎么樣?”

  這個提議讓林智立豁然開朗。寫信好,信件走的慢,他想說的話可以讓她更久一點才能知道,她的回信也慢,他的思念也會慢一點被翻過萬千山水的信箋釋解。

  之后,每到一個地方,孔寧就會給林智立寫一封長信,寫了她看見的景色,寫了她遇見的人和事,然后悄悄在字里行間留下自己的思念。她就在這個地方等著他的回信,等收到溫柔的回復,她才安心地前往下一個地方。

  兩人身處現(xiàn)世的人,用最古樸的方式交流,那一句句真心的話兒緩緩穿過山川才傳到彼此的手邊。

  這樣的愛戀,浪漫又很簡單。

  “可是三個月前,收到他的最后一封信件后,我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直到你們把這個盒子送到我手上。”

  孔寧的眼里秋波氤氳,她的悲傷感染到了對面的易天可。易天可想不到那個戒指背后竟有這么悲傷的一個故事,長久等著心上人的信件,不想?yún)s收到這樣的消息,這換了誰恐怕都無法接受吧。

  易天可已經(jīng)忘了自己手邊的盒飯,她放下筷子,想要安慰兩句,卻發(fā)現(xiàn)怎么說都不對。她只能繞到孔寧旁邊坐著,手輕輕拍著孔寧的后背。孔寧抬起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又沉浸到自己的回憶中去了。

  列車進站,三人到達目的地。

  齊星宇怕這樣舟車勞頓會讓兩人受不了,于是很貼心地問:“我們是歇一下還是直接去那個地方?”

  齊星宇沒有說墓地,他怕這個詞語會觸碰到孔寧脆弱的神經(jīng)。

  孔寧抿著嘴,深深的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呼出,她說:“還是直接過去吧?!?p>  她一刻也不想多呆,即便是林智立已經(jīng)不在人世,她也想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趕到他的身旁,哪怕看見的只是一塊冷硬的墓碑。

  易天可伸手招來一輛出租車,眾人就按照齊星宇給的地址,趕往那個神秘的墓園。

  這可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啊。鄭守義搬出自己的那把老椅子,在平房的旁邊舒舒服服地感受太陽的溫暖。前幾天一直是陰雨綿綿,這把老骨頭都要爛到土里了。

  他想起來前幾天在墓園里救起來的小伙子,又想起時不時出現(xiàn)的滾地雷,覺得這個墓園有點不太安生。等政府的那筆撥款下來,他就不打算在這里干了。

  正在他盤算著自己以后的生活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停在了他的不遠處,他以為是哪個來掃墓的人,就打算起身迎接,等他看清來人,心里立馬犯起了嘀咕:怎么又是這人?

  來人正是齊星宇一行人。

  齊星宇一下車就看見了在平房邊上曬太陽的鄭守義,他立馬上前去打招呼:“你好啊大爺,您還記得我嗎?”

  “哪能記不得哦,大雨天來墳地送快遞的怪娃子嘛,你又來這里做什么?這里頭有你的先人嗎?”

  鄭守義的話說得很不客氣,但齊星宇有求于人,也就沒有發(fā)作,他賠笑道:“我為上次得事情跟您道歉,我也不是來找麻煩的,我這個朋友聽說有個久沒聯(lián)系的老朋友就葬在這里,我們就想來看看?!?p>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聽了齊星宇的道歉,鄭守義的語氣也緩和了幾分,他看向齊星宇所指的孔寧,問道:“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孔寧剛下車,看見墓園的名字時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她還在回憶在哪里見過這個名字的時候,鄭守義的話把她驚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回答道:“林智立。”

  對于這個墓園里的墓主人,鄭守義是熟悉的很,他把孔寧所說的這個名字在嘴里念叨了好幾遍,才肯定地說道:“這個人我曉得,是個新坑,我?guī)銈冞^去吧。”

  得到了鄭守義的回答,孔寧心中最后一點希望也開始動搖,她失神地跟著鄭守義向墓園走去,齊星宇等人跟在旁邊。當看見那塊大理石的墓碑上林智立的名字時,孔寧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開始崩塌。

  再看見那塊黑白相片上林智立一臉漠然的照片時,她終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在她跪倒在地的前一秒,齊星宇一把把她扶住,她掙開齊星宇的手臂,不顧一切的跪下,哭聲悲戚,眾人只能離開。

  齊星宇這才看清這塊不大的墳墓,原來它一直就在前山,墓碑的號碼是034,而不是304。照片上的那個男人形容消瘦,一雙眼睛透露出堅定和嚴謹??蛇@樣一個死去的人,是怎么讓齊星宇寄出這個包裹的呢?

  “原來你們要找的就是這個坑啊,我就說是你小子記錯了嘛?!编嵤亓x見多了這種悲傷情景,他還在對齊星宇說上次的事:“我們這個墓園就沒有304這號墓,最多才二百來個,你那樣胡說八道,是想嚇唬我嗎?”

  齊星宇趕緊道歉。一邊的易天可倒是很不解,她把齊星宇拉到一邊,小聲地問:“你確定你是在這個墓園收到這個包裹的?可是這人已經(jīng)死了,他怎么能給你包裹?不會是這老爺子趁你睡著放你手上的吧?”

  齊星宇聽了也覺得在理,就問鄭守義道:“老爺爺,您跟這人熟嗎?”

  聽了這個問題,鄭守義沒好氣地回答:“熟,能不熟嘛,每天給他掃墓碑,你說熟不熟?”

  易天可聽了這話,小脾氣就上來了,她皺著眉頭,生氣道:“你這人怎么這樣,他都和你道歉了,你也不能得理不饒人不是,那個小盒子是不是你放他手里的?”

  “小姑娘還挺橫,我能把他扶起來就不錯了,還有心思給他什么盒子?你想什么好事兒呢!”

  正當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遠處的孔寧已經(jīng)從悲傷中恢復了過來,她走到眾人旁邊,眼圈已經(jīng)紅了大片,她悲慟地問:“我想請問一下,他究竟是怎么離開的……”

  鄭守義嘆了口氣,他還不至于和逝者的家屬擺臭臉,他回憶道:“這個小伙子是兩三個月前送來的吧,那時候來了挺多人,都是工程院的,聽說這個小伙子生前是個什么科學家,然后出了意外,就……”

  他沒有把死這個字說出來,稍停了一下又說:“那個西莊工程院就在這個墓園的不遠處,話說,自從他們搞了那個什么實驗,我們這里就不得安生了,動不動就聽見那里傳來很大的雷聲,我還在墓園里看見好幾次滾地雷呢!”

  鄭守義后面的話,孔寧沒有聽進,當她聽見西莊工程院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之前見到墓園的名字而產(chǎn)生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之前,每次孔寧給林智立寄信的時候,他的收信地址都是這個西莊工程院!

  孔寧沒有再和這位守墓老人多說,她覺得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很可能就在那個工程院里。

  這家工程院也在那片大湖的對岸,看到它的地址代號時,齊星宇也是一驚,那行“西山工程院”的下面赫然刻著三個數(shù)字:304!

  一行人趕到工程院的時候已經(jīng)黃昏,湖面很靜,夕陽懶懶地將光放到湖面上,湖又靜悄悄地反射進人們的眼里,很遠處一群歸來的雁群正在往這邊趕。易天可看著湖面有點陶醉,她說:“真美??!”

  孔寧已經(jīng)恢復了那副淡然優(yōu)雅的模樣,她應和道:“是啊,真美?!?p>  齊星宇一開始還擔心會受到阻攔,畢竟這個工程院是一個國家級的科研機構(gòu),肯定不會讓他們隨意進出。誰知一說林智立的名字,站崗的武警立即神色嚴肅了起來,他進入哨崗,打了個電話。

  不多會兒,一個有些謝頂?shù)闹心昴凶泳蛷墓こ淘鹤吡顺鰜怼Kf他叫丁儀,是這個工程院的院長。

  丁儀將眾人帶進了工程院,走過一個很長的過道,斜陽的暖光從落地窗鋪撒進來,走廊上只回蕩著眾人的腳步聲。再拐一個不大的彎兒,眾人就到了一棟白色建筑,丁儀告訴孔寧這是他們的宿舍樓。

  他將眾人帶進一個房間。這個房間不是很大,但是很整潔,一張小小的床放在房間的角落,上面的被子也整整齊齊地疊著,書桌是靠窗放的,窗戶外面就能看見那個大湖。他肯定經(jīng)常坐在窗戶前發(fā)呆,思念著遠處的人兒。桌子上還有個大大的鋁盒,與整個房間的布置有點不太協(xié)調(diào)。

  丁儀說:“我知道你會過來,所以跟哨崗提前囑咐過。我常聽智立說起你,你們寫的信他都放在那個盒子里,我沒讓人動。”

  他讓孔寧一行人坐下,然后他輕輕地關(guān)上門,說起了那段回憶。

  “那是個意外?!彼z憾地說。

  

東耳林夕

十萬字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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