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他靠在山洞口，感覺頭微微痛，嘴唇有些干燥。他踉蹌著站起來，扶著山洞壁想要搞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順便找點水喝。
吳山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遇到了一個高等的外星生物，讓他的意識以某種形式穿越到一個虛擬的世界中去了。吳山搖搖頭，記憶開始出現(xiàn)錯亂，我到底在哪里？我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火星四濺的篝火，若有若無的犬吠，噪雜的人聲，鈍物撞擊到自己腦袋上的麻木感。。。。。絲絲縷縷的感覺和記憶撲面而來。吳山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及，跌坐在地上，像剛上岸的魚一樣開始大口喘氣。
等吳山平復(fù)好自己的狀態(tài)時，吳山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那個整潔的有些恐怖的白色空間里，而對面的物體卻替換成了一個年輕的男人。
“這下真的是見鬼了?！眳巧娇嘈σ宦暎嗔巳嗄X袋。“我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算了，如果我在夢里，我怎么問都是徒勞的?！?p> “夢，是指人類睡眠時局部大腦皮質(zhì)還沒有完全停止活動而引起的腦中的表象活動。如果按照這個定義的話，你是在做夢也不是在做夢。。”
“夢的二相性？？”
“此刻的你的確是大部分大腦皮質(zhì)都處于一種待機(jī)的狀態(tài)，只有少數(shù)部分的皮質(zhì)接受到我的信號，從而讓你自己的腦海中呈現(xiàn)了你現(xiàn)在所看到的畫面。但是此時你的思維是正常的，也就是說此時你所有的反應(yīng)都是經(jīng)過你目前所掌握的所有經(jīng)驗所做出的。在現(xiàn)實中你的眼前并沒有白茫茫的一片，但在你的大腦中你卻看到了這些，當(dāng)然還有我在你腦中的具象?！蹦贻p人緩緩說道，臉上始終帶著一種不急不緩和煦的微笑?！澳忝靼酌矗俊?p> 吳山茫然地?fù)u搖頭，事實上吳山對于長篇大論一直都是習(xí)慣性地當(dāng)作聽不見，他懶得動腦筋。
年輕人似乎讀懂了吳山的心理狀態(tài)，有些無奈地說，“對，你就是在做夢，不過你現(xiàn)在聽到的內(nèi)容都是真實傳遞的信息?！?p> “奧奧。我明白了?！眳巧饺鐗舫跣寻愕攸c點頭，仿佛他一開始就懂了一樣?！拔以缇椭懒斯?。”
“那我穿越到一個虛擬的世界中，也是真的？？”
“不，那只是你思維意識的一份拷貝穿越到了一個虛構(gòu)的世界中而已。對你的本體并沒有任何的影響和關(guān)聯(lián)?！?p> “那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么？”
良久的沉默后，年輕人才開口，“我的確得到了一份反饋，不過我不清楚我能從中得到什么樣的答案，你思維意識對虛擬世界的反應(yīng)只能說是一種數(shù)據(jù)，通過像你這樣海量的數(shù)據(jù)我或許可以拼出那個問題答案的輪廓。”
“那你是要離開了么？”
“這個星球么？事實上我已經(jīng)離開了，此時和你交流的只不過是一個離地球很遙遠(yuǎn)的地方的一個意識信號罷了。很抱歉，我這個文明沒有什么對離別特殊的反應(yīng)。我了解了你們文明之后，發(fā)現(xiàn)地球文明所獨有的區(qū)別于辯證邏輯的一種奇特反應(yīng)，你們稱之為感情。對于離別的熟知的同類，你們總是有一種消極的特殊反應(yīng)。很抱歉，我跨越了及其遙遠(yuǎn)的星系，見證了難以計數(shù)的文明，對于離別我難以與你產(chǎn)生共情。”
“對此我也沒有期待過。”
“因為得到了你的幫助，同樣的，你也可以向我提出一個要求或者問題?！?p> “任何要求或者問題都可以？”
“我能辦到的都可以，理論上，你能想到的我?guī)缀醵伎梢赞k到。比如找到你的狗，找到你的父母，或者讓你的文明重新回到不被游獵者文明侵略的狀況?！蹦贻p人引導(dǎo)著吳山提出要求。“又或者讓你和你所關(guān)注的人和事物生活在一個不被打擾的好地方。”
“只能有一個要求么？”
“你是在向我問問題么？”
“不是不是，這是我在自言自語，您老人家先歇著，容我再好好想想。?！眳巧芥移ばδ?，默默擦了一下嚇出來的冷汗。雖然，他很想讓自己的生活活得很幽默，但是在目前這個環(huán)境下，他還是不想讓自己活得這么有。。。節(jié)目效果。
吳山此刻面前仿佛有一座金山，但是金山前面卻有一個缺心眼又礙事的神仙，告訴他只能拿一件寶貝或者問一個問題。當(dāng)他小心翼翼摸了一下的時候，這個缺心眼的神明就開始問他是不是想要這個。這么重要的抉擇肯定需要好好權(quán)衡的好不好！！！
想要什么呢？其實最顯眼最重要的抉擇已經(jīng)被力場給說出來了，肯定是拯救人類文明于水火之中?。。。∵@樣就可以繼續(xù)享受這混吃等死的和平日子了，做一個平庸的自己有什么不好的么？？最起碼一大早醒來的時候不會被一群瘋子抱住自己的臉一頓啃好吧?。?！
“我想要我們?nèi)祟愇拿骰氐皆瓉淼臉幼?，讓那什么游獵者文明從來就沒來到我們地球??！”
“你確定么？？”年輕人向前移了移。
大量事物泉涌一般沖進(jìn)吳山的腦袋，橡樹下的常葉，那個加油站的蠢女人王晴夢還有。。。。要找到的娜塔莎。。。。。。傻狗咖喱。。。。一個個黑日文明降臨后才吳山才經(jīng)歷到的事物和回憶都囤積在吳山的腦海中開始翻涌。。。。仿佛吳山一聲令下，這些事物和人就會像聽話的垃圾一樣，自己溜出吳山的大腦。。
如果一切回到過去，那我還是我，我就不再背負(fù)著什么拯救世界的狗屁任務(wù)了，安靜平凡地活下去多好。而且我還決定了拯救一次人類文明，在無數(shù)年后，或許我會變成一個大腹便便的油膩中年人，但是我可能會在無數(shù)個醉眼朦朧的夜晚，向空氣吹噓我曾經(jīng)挽狂瀾于既倒，多牛的經(jīng)歷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可是，我又欠這個世界什么呢？從來就沒有被重視過，也從來受過什么恩惠?！捌妓喾辏M是他鄉(xiāng)之客?！边@是王勃的《滕王閣序》里的一句話，當(dāng)年老師讓全文背誦的時候，吳山就一下子被這句話給戳到了。萍水相逢，一切都是萍水相逢。他鄉(xiāng)之客，你我都是他鄉(xiāng)之客。那又何必再改變呢？
“很難決定么？”力場仿佛有些不耐煩，而吳山仿佛進(jìn)入到了禪宗中的禪定狀態(tài)，沒有回應(yīng)。力場的面無表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點欣喜。
“我該要什么？？我該要什么？？我該要什么？？我該要什么？？我該要什么？？。。。。。”吳山的內(nèi)心仿佛就像躁動不安的巖漿一樣翻涌。“不對??！是我該求什么呢？？求取之不盡的財富和安逸？取為我所悅的紅顏知己？求幸福安穩(wěn)？這些都是我所求的，可是這些有都不是我所求的。。我該求什么？世界和平？簡直放屁??！安穩(wěn)！對?。∥蚁胍吧畹陌卜€(wěn)?。】墒俏以谏胶悠扑榈臅r間里也遇到了我在意的人和事物，并且我還收獲到了我想要的平靜與干凈。。。我該求什么。?！眳巧降念~頭開始滲出汗珠。。。
最終，仿佛一個世界過去了一般，吳山的嘴里蹦出了兩個字，“確定?！?p> 白色的空間開始湮滅破碎，記憶和視線也開始模糊，一根根細(xì)長而又扭曲的，色彩各異的線條在跳動，旋轉(zhuǎn)。吳山感到自己在不斷拉伸和壓縮，吳山想要伸手，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法感知自己的身體。驀然間，所有的線條都急劇向一個黑點匯集，吳山也不由自主地向那個點聚攏。
熟悉的感覺??！記憶深處層層封鎖的人臉開始出現(xiàn)，并且慢慢破碎。吳山已經(jīng)后悔，“不。。。。?！笨上?，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再也無法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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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起來起來，把卷子給傳到后面去。?！鄙成车穆曇魝鞯絽巧降亩叀?p> “?。?！”吳山猛然驚醒。有些昏暗溫暖的燈光，是高二晚自習(xí)的教室，同學(xué)們熟練地把打印的教案從第一排傳到最后一排，臉上長著一排雀斑的女前桌把卷子放在吳山的桌上。外面是淅淅瀝瀝的風(fēng)吹樹葉聲，吳山拉了拉校服衣角，隨手拍了拍同樣在酣睡的死黨兼同桌李秀泰?！皫c了？？”
“八點二十，還有兩節(jié)課放學(xué)，讓我再睡會?！?p>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p> “夢到啥了？”
“世界末日了，我好像。。。。拯救了世界?！?p> “滾！無聊，別打擾我睡覺?！?p> 下課鈴聲響起，班里稀稀拉拉聲音響起，小姑娘們拉著手上廁所，一些男生成群結(jié)隊走出教室趴在欄桿上不知道看著什么。
吳山不由自主地獨自走上天臺，看了會很難見到的星星。初秋的夜里總歸有些涼氣，天臺上的晚風(fēng)和安靜讓吳山覺得很舒服。吳山一直覺得自己前世就是一只貓，而且是一只好吃懶做蠢得要死的貓?？傁矚g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高處，看別人嬉笑打鬧，然后再看看更高處的天空。下課鈴聲即將響起，匆忙的學(xué)生們開始涌回教室。
人潮洶涌中，天臺的欄桿上還有一個與世無爭的背影在那里與世無爭，她只是站在教學(xué)樓的天臺上，仍然是手扶著欄桿，只不過右腳勾著左腳，來回踢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