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垣順手拿起一個白瓷小瓶，打開塞子聞了聞，一股清甜的茉莉花香涌入鼻腔，令人心醉。
“我要這個?！彼恼Z速極快，話音簡短。
直到出了胭脂鋪子的門，他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買這么一個東西，他腦海里一直揮之不去的，是那天晚上在海邊挎著茉莉花籃抽泣的宋凝涵，是茶樓里那個打著瞌睡的宋凝涵，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牽了他手的宋凝涵，總之，那個飄渺虛幻又干凈秀氣的身影，是宋凝涵啊。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奔向那個姑娘，他們中間隔了太多太多，不管是門第家世還是不同的立場，都會成為阻礙他腳步的重重山巒，注定無法跨越。
回到了聽雪居，楚玉蘭正云淡風輕地撥弄著聲音清亮的琴弦，看到他走過來，不禁抬起眼眉。
“你去哪了？”
“沒什么，去逛逛集市?！?p> “凝涵她……”
“這個給你?！彼驍嗔私憬愕脑?，“我買的?！?p> 楚玉蘭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的弟弟，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送別人禮物，大概也是第一次買了胭脂水粉這樣的小物件。
“你怎么突然給我這個？”
“沒什么，順手買的?！彼汩_姐姐的目光，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
這時，姜子軒拉開門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
“今日怎么有空來了？”楚玉蘭起身為他添茶。
姜子軒隨意地坐在案幾旁，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女子嬌俏的臉龐。
“你猜我見到誰了？”
“誰啊？”
姜子軒的目光四下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瞟向內(nèi)室，楚玉蘭把茶杯遞給他：“無妨，他是我親弟弟，絕對是可信之人。”
姜子軒放了心，小心翼翼地吐出了三個字：“宋凝琛。”
“??？”她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在渝州……”
楚垣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是震驚萬分，什么？宋凝琛回來了？他不應該過幾日才抵達濱州城嗎，怎么會在此刻出現(xiàn)？不對，看姜子軒的態(tài)度，應該是在今日之前便見過他了，而據(jù)他所知，最近幾天并沒有任何隊伍抵達城內(nèi)，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跟長公主李玟諾一同回到濱州城，而孟驍?shù)娜四玫降南?，是假消息?p> 那么現(xiàn)在的問題就在于，真正的宋凝琛，到底在哪兒呢？對，既然他是與公主一道回來，那么他與公主應當在一處，也就是……那個客棧！
內(nèi)室外的姜子軒和楚玉蘭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他卻已經(jīng)無心再聽下去。他悄悄地打開了窗戶，翻身躍下。
客棧里，宋凝琛和龍羽深正在準備啟程去往芐京，嵐岳和遙清已經(jīng)打點好了一切，只等用過午飯便即刻上路。
楚垣以一種奇異的姿勢守在窗外，靜靜地聽著房內(nèi)的動靜。
“凝琛，真的不打算去瞧瞧母親的墓嗎？”這是龍羽深的聲音。
“不，不去了?！彼文〉穆曇舻统炼写判?，“只是我唯一憎恨的，便是宋家，除了凝涵，他們個個都是狠毒之人?！?p> 楚垣皺起了眉頭，這兩個人的聲音好生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突然，他想起了那個集市上的夜晚，那個戲臺……臉譜……趙公子和龍公子！
是他們！
趙公子難道就是宋凝??？
他回憶起宋凝涵無意間對他說起的那些話，掏出炭筆寫了張字條：“若要你母親不被鞭尸凌辱，泉下難安，今晚之前，速來蒼梧山一見。”
寫完便封好字條，甩出一記飛刀將其釘在了窗框上，自己翻墻離開了。
宋凝琛聽到窗框處的動靜，快步走來察看，不料卻拔下了那把飛刀。
龍羽深的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她有些不祥的預感。
“怎么了，這是什么？”
“沒事，姜子軒之前說母親的墳墓在蒼梧山吧？”宋凝琛露出一個不自然的微笑。
“好像是的……怎么，你不是說不去了嗎？”
“無妨，”他躲開她的視線，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冰冷，“我隨口一問?！?p> 龍羽深心底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宋凝琛他絕非隨口一問，究竟是什么事連她都要瞞著？罷了，既然他不會說，她又何必追問呢。
兩個人相對而坐，默默無言，只看著豐盛的菜色卻都沒了胃口，鮮香的飯菜到了他們的嘴里味同嚼蠟，難以下咽。
這樣的感覺真是令人透不過氣，無話不談的兩個人此刻各自懷揣心事。宋凝琛不愿因母親的事牽連她，而龍羽深顧忌他的感受亦不愿一再追問，沉默的記憶像是一堵墻，砌在了兩個人中間，把他們擋的嚴嚴實實。
這樣的沉默一直延續(xù)到了城郊。
宋凝琛坐在馬背上心事重重，突然一聲禿鷲的號叫拉回了他的思緒，他轉(zhuǎn)過頭，飽含深情地注視著龍羽深，眼神深邃如一潭秋水。
“對不起?！?p> 她有點驚訝：“你說什么？”
宋凝琛一記手刀劈向她的后頸，另一只手及時地攬住她倒下的身體，轉(zhuǎn)向遙清。
“照顧好飛鸞軍使，”他的表情嚴肅而決絕，“不必等我，一路前行，務(wù)必保護好她。”
嵐岳急了：“你你你，哦不，左騎尉你要干什么去？”
他目光一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zhuǎn)身策馬揚鞭，往蒼梧山方向一路奔去。
暈過去的龍羽深面色仍然是平靜的，對發(fā)生的一切絲毫不知。
她又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個衣衫華美精致的婦人向她緩緩走來，她定睛一看，自己并不認得那婦人，不禁好奇地問道，“您是？”
婦人的嘴角綻開一絲和善的笑意：“我叫趙縈歡，我們不曾見面，你自然不認得?！?p> “您是凝琛的母親？”龍羽深十分驚訝。
“沒錯，我托夢給你，只是想著見你一面，也拜托你幾件事，也好了卻我這未完的心愿?！?p> “您說吧，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會助您完成?！?p> 趙縈歡拉過龍羽深細嫩的雙手，那輕柔的姿態(tài)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真可惜啊，凝琛的母親……原來也是如此溫柔的美人呢。
章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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