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昭雪恍惚中回過頭,哪里還有什么雪白少女的影子,目光所及竟是一白頭老巫,她佝僂著背,臉上溝壑縱橫,鎖鏈的一斷端被她拿捏在手,她放肆地大笑著,右手猛地一拉,收緊了鎖鏈。
“你不是……”昭雪被拉著急劇后退,臂膀上那尖銳的利刺泛著冷光。
“我可不是什么守護神!”老巫婆搶過他手里的玄機圖,一只腳踩到他的脊背上。
“千百年過去了,你是第一個能啟動玄機圖的人,我等待這一刻已經太久了?!彼n老的手指撫過面上深深的皺紋。
“數(shù)不清的人在陣法中死去,為數(shù)不多的在這愛恨嗔癡陣中還能保持清醒的人,依然帶不走這幅圖。你!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人竟然是天選之子?!彼哟罅四_上的勁兒,舉目四望,巨大的雪崩一觸即發(fā)。
“可惜你要死在這里了……”她將寒冰鎖鏈撤回,“你不用妄圖使用法術,你的肌骨已經被冰封了,現(xiàn)在你不能動彈分毫。”
南宮昭雪按捺住內心的憤怒和憂慮,眸光一轉,“它在你手里不過是一幅畫,只有我能打開它,你放了我,我替你打開如何?”
老巫婆嗤笑,“你休想騙我,只要能將它從這里帶出去,我自然有辦法進入。而且在這個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個辦法……”她幽幽一笑,臉上的褶子全堆在一處。
周圍彌漫的白氣越來越濃,鎖鏈上的尖刺全聚攏到一處,復又變成箭頭的樣子,老巫婆將鎖鏈揮舞一圈,直直刺向他,南宮昭雪瞳孔一閃,琥珀色的眸子一瞬間閃過鎖鏈的寒光,可突然,一片鮮紅!
他下意識閉上眼,再睜眼時,面前便是那巫婆的人頭。
“師父?”他一驚,“你怎么來了這里?”
“我一路尋你而來,所幸還算及時?!彼贸鲂渲械陌着磷?,擦拭滿是血跡的破光劍。
“我先幫你解除封印……”封印褪去,他又將上好的金創(chuàng)藥涂在了他破開的臂膀上,“這冰寒之毒在你體內存在的時間不長,不會對你造成什么影響?!?p> 須臾,南宮昭雪覺得身上那酸澀無力之感消退,嘴里默念咒語,黃光漸生,法術能用了。他起身,拾起一旁的玄機圖。
“雪峰馬上就要崩塌了,快走!”姬絕塵眉眼一沉,袖子一揮,破空劍陡然變大,兩人站上去,逃離了這亂作一團的冰雪世界。
“師父!”南宮昭雪俯下身,行了個禮。
“這不是蘅蕪殿,你我?guī)熗蕉瞬槐乜蜌?,這便是那老頭子讓你尋找的圣器?”他目光落到那合上的畫卷。
“是的,你見過他了?”他微微訝異。
“見過了,見過才知你來了這個地方?!奔Ы^塵眉眼一深,有些話猶豫著要不要說。
“你覺得他可信嗎?”南宮昭雪想知道他的看法。
“這個我不敢確定,其實我幼時是見過他的,只不過……”他擰眉,好像陷入回憶。
“嗯?”
“在我孩童時期,他原是命定的玄虛宮宮主,后來做錯了事,便被逐出玄虛宮,了無蹤跡,若不是這次偶然相遇,我當真以為他已經死掉了?!彼h渺的目光跟隨時間長河,仿佛回到了曾經關逸意氣風發(fā)的年代。
“他竟是我們玄虛宮的人!”南宮昭雪內心的震驚是無以言表的,“差點當上宮主的人為何現(xiàn)在淪為一介草寇?他到底犯了什么錯?”
“往事已經記不清了,我依稀記得是為了一個海族女子。”他薄唇輕啟,面容不定。
“為了海族女子?”他內心些許惶恐。
“人族海族殊途異路,最好還是不要和她們扯上半點關系……”說著說著,姬絕塵語速不自覺放慢了。
“……”南宮昭雪并不言語。
“師父,你這次為何前來?什么時候離去?”過了一會兒,他復又開口。
“暫時我不會走了,我已經和太師說明,以后我會跟在你身旁,好好輔佐你,直到幫你登上皇位?!彼呐乃募绨?,臉上是和藹的笑意。
“師父,我……”他低下頭。
“這不僅僅是為了你,灜朝的天下本就是屬于你的,玄虛宮有這個責任讓它回到真正的主人手里?!彼膭钏?,也盡量減少他的心理負擔。
“那我就先多謝師父還有青蕪太師?!彼止Ь吹鼐狭艘还?p> “走吧,我隨你回到酈國,再去拜見那位前輩。雖然被逐出師門,但他絕不是一位泛泛之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是七境修士了,現(xiàn)在不知到了何種境界,若是能真心助你,必是大有益處。”他將破空劍一把插回劍鞘,邁著大步往前走去。
“好!”南宮昭雪點點頭,跟在身后。
“今日相見,覺得你變了許多。”姬絕塵突然轉了話題。
“哪里變了?”他微怔。
“聽聞你剛到酈國時,直接將那里的通判殺了,這是我萬萬不敢想象的事,我本不相信。如今看到你,發(fā)覺你的眼神完完全全變了,看來這個傳聞是真的?!彼币曀难垌蠈m昭雪淺淺一笑,不置可否。
“這樣甚好!”過了許久,姬絕塵加了這么一句話。
他們已經走出這漫山遍野的雪白,來到了荒蕪的山丘。忽然,空中悠悠飄來靈卷。
“這是太師發(fā)來的?!奔Ы^塵一招手,靈卷便向他飛來,并自動鋪開。
“一事很是蹊蹺,玄虛宮近日出現(xiàn)了一些奇怪言論,好多弟子上報總能聽到詭異的慘叫聲,而且在夜間出恭時偶然能看到晃動的鬼影。白蘅雖盡力壓制這些怪語,但是效用很小。我閉關期將近,不便徹查這些事情,若是白蘅一人處理,我也不太安心,你回來吧!等將這些事情查清楚了再去酈國輔助昭雪?!膘`卷如是說。
“鬧鬼?一修仙之地,怎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南宮昭雪瞇著眼,“師父,我同你回去看看吧,也好拜別太師?!?p> “如此甚好。”
玄虛宮蘅蕪大殿。
“師兄,這海族不知發(fā)生何事,連日來動蕩不止,唯恐危害人間,我想派遣幾個弟子前去查看,你意下如何?”白蘅笑容悠悠,故作謙遜。
“可以,讓她們注意安全即可。”若是她不提出來,他也會派弟子前去。
“那是自然!涂皎、悠揚,你們再帶幾個同門,去清陵縣打聽打聽消息吧!若是海族有殘害人類的行為,格殺勿論?!彼抗膺瓦停瑢⒅噶畎才畔氯?。
“是!太師?!钡钕碌膬扇诵辛藗€禮,都退下了。
葉悠揚手握長劍,目不斜視,橫眉豎著,直直沿著偏院走去。
“悠揚!”魏遠站在一側輕喚她的名字。
“這是我從后山摘的野花,送給你?!彼行┎蛔匀?,臉頰紅彤彤的。
“不用?!彼话淹崎_了。
“悠揚,無論我送你什么東西你都不要,你是不是……”魏遠有些泄氣,他低垂著頭,那雙耷拉的眼眸卻透過陰霾看向她,“很討厭我?”
“對,很討厭!別來煩我?!彼抗庖黄?,那赤裸裸的煩躁短暫停留了一秒,便匆匆離去。
“悠揚!”魏遠捧著花的手垂了下去,幾朵奪目鮮艷的花掉落到地上,這一刻顯得有些諷刺。
“好你個葉悠揚!”涂皎倚在墻柱上,憤憤不平地看著這一幕,她希望葉悠揚永遠不要收下師兄的禮物,可是她這傲慢仿佛給她自尊致命一擊。
“這次去山下,我一定要讓你有去無回!”她在心里暗暗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