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室韋內(nèi)亂（一）

　　李察本來準備好好和老丈告?zhèn)€別的。

　　然而事發(fā)突然，因為一句問話，導致李察與救了自己一命的老丈不歡而散。

　　這讓李察只留下了幾句類似遺言的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狂風

　　暴雪

　　猛獸

　　崎嶇的山路

　　厚厚的積雪

　　沒有什么能阻擋李察前進的腳步。

　　自己等得了，受苦的百姓等不了。

　　自己能早一天回來，受苦的百姓就能早一天吃飽肚子。

　　僅僅三天，李察就翻越了陰山的這段山脈。

　　下了山進入了室韋之地。

　　李察大步前行，跨過一片低矮的灌木，眼前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就開闊起來。

　　這里是一片大草原，碧藍的天空延伸到大地的盡頭。

　　出了森林，沒有了鳥鳴，也沒有了走獸。

　　什么都沒有，只有滿地過膝干枯的茅草。

　　走著走著，李察鼻子不由的抽了抽。

　　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血腥氣。

　　是的，血腥氣。

　　腦海里有著李元霸的記憶，他對這股血腥氣太熟悉了。

　　前方山坡下，一處處殷紅的鮮血，灑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格外的耀眼，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

　　撥開亂草，草叢里仰面躺著一具早已失去生命的年輕尸體。

　　一支狼牙箭穿透了他的咽喉，把他的生命永遠的定格在這里。

　　再往前走，地上的茅草被踐踏得七零八落，相對的尸體也就更多了。

　　沒有生還者，一共三十八個人。

　　每一具尸體都睜大了眼睛，定定的看著藍天，他們也許想要記住這人世間最后的美景。

　　還有幾匹戰(zhàn)馬，斷腿的有之，端頭的也有。

　　有的已經(jīng)徹底成了馬尸，有的還沒有斷氣，跌倒在茅草叢里低聲嗚咽著。

　　看衣著，看傷口，顯然不是普通的牧民。

　　應該是兩支小股軍隊的遭遇戰(zhàn)。

　　而且剛結束不久，還沒有走遠。

　　就在李察觀察著這些尸體的時候，遠處有烏鴉飛起，隱隱有馬蹄聲傳來。

　　雙耳一動，出于李元霸記憶中對戰(zhàn)場的熟悉，李察輕松便能判斷出，這支騎隊在兩百人左右，而且全是輕騎。

　　李察沒有任何慌亂，悄悄的躲了起來，想看看這隊騎兵到底是怎么情況再做決定。

　　沒過一會，馬蹄聲越來越近，只見遠處兩百余輕騎急奔而來，乘客都是部落武士裝扮，與躺在地上的死者裝扮無異。

　　“嘶”的一聲馬叫聲，為首的一名騎士一擺手。顯然是看到了前面凌亂的躺在地上的尸體。

　　眾騎兵全部停了下來，整齊劃一。從一個停馬的動作，就能看出其控馬技術。

　　李察心想，果然不愧是成長在馬背上的民族，拿起武器就是天生的戰(zhàn)士，這可比大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百姓強太多了。

　　幾位騎士下了馬，查探了一番，便回身嘰里咕嚕的向領頭的首領匯報著。

　　李察藝高人膽大，離著這隊騎兵隊伍并不遠，再加上騎兵并不知道不遠處正有人盯著他們，并沒有壓低說話的聲音，所以李察能很清楚的聽到騎士們的言語。

　　盡管時隔千年之久，精通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李察也能勉強聽懂他們所說的意思。

　　說起精通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還要得益于李察在二十一世紀時，走南闖北，救助窮苦百姓的那段經(jīng)歷。

　　那時候很多貧困山區(qū)的孤寡老人，一輩子沒走出過大山，并不會將普通話，只會說自己祖?zhèn)鞯姆窖?。李察為了能和他們暢利的交流，特意去學了很多少數(shù)民族的方言。

　　而這群室韋騎兵所說的語言，與后世蒙古族的方言相差不大，所以李察勉強能聽得懂。

　　只聽一名騎兵說到：“啟稟千夫長大人，一共三十八位尸體，有三十位是我們的先遣小隊的成員。剩下的八位是老莫賀弗巫馬少森的親衛(wèi)隊成員，應該是為了掩護賊人逃離，留下來斷后死戰(zhàn)的。而且有人受傷，向前面逃離而去，血液未干，離開時間不久?！?p>　　千夫長點了點頭說到：“上馬，沿著血跡繼續(xù)追?！?p>　　眾人翻身上馬。沿著血跡上前飛奔而去。

　　見騎兵隊伍疾馳而去，李察也放開腳步，悄然無聲的吊在這支騎兵隊身后。

　　就在李察遠遠的看到一個小型游牧部落的時候，一馬當先的千夫長突然勒馬，大喊道：“血跡到此為止了，下馬查看一下?！?p>　　后面數(shù)人翻身下馬，察看雪地上的足跡和血跡。

　　查探了一番，一人來報：“啟稟千夫長大人，足跡和血跡都是到此為止。賊子就在這個部落內(nèi)?！?p>　　為首那名千夫長又一次大喊道：“進屋去搜！”

　　便有兩人下馬，手持彎刀，向最近的一個蒙古包走了過去。

　　當兩位騎兵，掀開蒙古包的帷帳，貓著腰想要進去的時候，只聽“嗖”的一聲箭響，兩支狼牙箭準確無比的同時鉆進兩人的喉嚨。

　　巨大的沖擊力，將兩人的身體帶出了兩米多遠，尸體直挺挺的躺在了雪地上，死法和李察見到的第一具尸體一模一樣。

　　眾人一陣大嘩，千夫長大喝一聲：“圍起來，戒備！”

　　200余名騎兵瞬間全部下馬，圍住了這個小小的蒙古包。里三層，外三層。最里面的兩層人員，抽出了彎刀，目不轉睛的盯著蒙古包那已經(jīng)落下帷帳的出口。中間三層人員，端起了牛角弓，箭已經(jīng)搭在了弦上。最外面則是那位千夫長，和他的親衛(wèi)隊。

　　面對這樣的陣容，這個小小的蒙古包里，恐怕連一只蒼蠅也飛不出來。

　　千夫長在親衛(wèi)隊的保護下上前說道：“小人部落千夫長赫連初明恭迎巫馬佳妮公主，巫馬俊彥公子回歸部落。”

　　無人應答，無邊的曠野上，一片寂靜，仿佛連戰(zhàn)馬都屏住了呼吸，只有犀利的北風在呼嘯著。卷著地上的殘雪，不停地打在騎兵的身上，臉上。眾騎兵都保持著沒有動，都在等著千夫長的下一個指令。

　　“小人部落千夫長赫連初明恭迎巫馬佳妮公主，巫馬俊彥公子回歸部落。”還是沒有應答。

　　千夫長赫連初明一揮手，兩百余騎齊聲喊道：“恭迎巫馬佳妮公主，巫馬俊彥公子回歸部落。”200余名壯漢其聲震天，蒙古包頂上的積雪淅瀝的落下。

　　千夫長赫連初明見遲遲沒有回應，一改常態(tài)，直接威脅道：“巫馬佳妮公主，巫馬俊彥公子，出來吧，你們已經(jīng)被團團包圍了，這次你們插翅也難逃了，你們再不出來，我就下令射箭了?！?p>　　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蒙古包里面出來：“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們，我和弟弟是不會成為你們手中威脅莫賀弗的籌碼的，你們這群叛軍死了這條心吧，你們勾結突厥人發(fā)動叛亂，囚禁莫賀弗，你們早晚會遭報應的?！?p>　　“哈哈哈哈，終于還是追上你們了?！甭牭矫晒虐飩鞒龅穆曇簦者B初明哈哈大笑，終于還是追上這對姐弟倆了。真險啊，如果真讓他們在親衛(wèi)隊的護送下，翻過了不遠處的陰山，去向大唐軍隊報信，那么后果將不堪設想。

　　“你們不得好死，大唐的軍隊會為我們報仇的?！?p>　　“哈哈哈哈，好一個不得好死，戰(zhàn)死還是餓死都是死，我們?yōu)槭裁床贿x擇戰(zhàn)死，你是部落的公主，不愁吃喝，可你知道我的孩子就是餓死的嗎？”

　　“憑什么他大唐就能占有優(yōu)渥的土地豐衣足食，我們就要在這貧瘠的土地上受凍挨餓。一到冬天就要四處漂泊，巫馬佳妮公主，你說憑什么？你說啊?！?p>　　一陣大笑后，赫連初明對著帳篷怒吼道。

　　“我不知道憑什么，我只知道莫賀弗告訴過我，我們生在這片草原上，天生就是自由的人，就應該去放牧，去種地，而不是去打仗，去掠奪?！?p>　　“你們帶著部落里所有的青壯年去打仗就是去送死，再也沒有人去放牧，沒有人種地，會有更多的族人凍死，餓死。這一切都是為你們不甘心勞作，一心想要去掠奪而找的借口。”

　　沉默了一陣后，蒙古包里傳出少女憤怒的聲音。

　　“哈哈哈哈，巫馬佳妮公主你錯了，你還小，什么都不懂，只有掠奪才能讓我們的族人過上好日子。搶來的糧食可以吃飽肚子，搶來的衣服可以防寒，搶來的漢人可以放牧，種地?！?p>　　“蒼天給了我們比唐人強壯的身體，不是讓我們?nèi)シ拍练N地的，就是讓我們?nèi)ヂ訆Z的。你所說的才是老莫賀弗為自己安享晚年找的借口?！?p>　　“老莫賀弗已經(jīng)老了，沒有進取心了，我們將會在新莫賀弗的帶領下，配合突厥人繼續(xù)征戰(zhàn)，只有我們才能讓族人過上更好的日子?！?p>　　千夫長赫連初明豪放的大笑著，仿佛看到了他們從大唐搶來的巨大的財富。

　　“借口，都是借口，與大唐征戰(zhàn)會給我們嶺西室韋帶來滅頂之災的。突厥人沒有那么好心，他們自己打不過大唐，便來慫恿我們?nèi)ヌ翎叴筇?，替他們牽制大唐的軍隊，這是讓我們的族人去送死，你們一定會后悔的?！?p>　　“放棄吧，你們也是為了族人，只要回去向莫賀弗請罪，莫賀弗會原諒的你們的?！?p>　　單純的少女還想盡自己最后的努力，規(guī)勸這群叛亂的人回頭，只是她不了解這群不甘勞作，搶劫成性的人，哪是她幾句話語就能打動的。

　　千夫長赫連初明再次大笑道：“哈哈哈，巫馬佳妮公主，我們草原上的雄鷹是不會走回頭路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