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臉色漸漸僵硬,出手掀翻了矮桌,隨后坐回床頭,如老僧入定般緊閉雙目,一言不發(fā)。
侍從們面面相覷,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又不敢多問,只能把疑惑憋在心底。
默默掏出隨身攜帶的油布保養(yǎng)長刀,準(zhǔn)備入夜后跟隨王子殿下建功立業(yè)。
似乎大海也知道今晚注定不會平靜,入夜之后,海面逐漸刮起了大風(fēng),催生的海浪滾滾,為了安全起見,閃金號降下了主橫帆,僅憑縱帆行駛。
巨浪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又像餓虎群狼,咆哮而至,閃金號游弋在其中,猶如池塘中的殘葉,不停上下起伏。
兩點燈火突然從黑暗中闖了出來,隨后兩艘掛著滿帆的海賊船,在閃金號船尾緩緩逼近。
海賊船的桅桿頂端懸掛著克利克海賊團的海賊旗,桅桿下兩排健壯的海賊,赤裸著胸膛,把船帆的韁繩纏繞在自己胳膊上,拼勁全力頂住呼嘯的狂風(fēng)。
阿金站在船頭,憑借著閃金號上的燈光估算一下距離,下令道:
“不用靠近,用炮彈遠程攻擊。”
“是。”
手下接到命令后,兩艘海賊船全力運轉(zhuǎn),調(diào)整航向角度,拉開彼此的距離,與閃金號在海面上形成一個倒三角。
船上的炮手把一枚炮彈塞進炮膛,大致瞄準(zhǔn)后,點燃引信,這是校準(zhǔn)彈,是給炮手估算風(fēng)力和距離用的。
兩艘海賊船的校準(zhǔn)彈,一枚在閃金號右舷半公里處爆炸,一枚則偏的更遠。
閃金號瞬間被‘驚醒’了,船上的警鈴大作,一隊隊閃金商會的士兵從下層船艙里快步跑向甲板。
椰子島招募的水手中有三十多人突然抽出長刀,從各個船艙殺了出來。在狹窄的船艙走廊內(nèi),士兵們被打的猝不及防,隊伍被攔腰斬斷,小部分登上了甲板,大部分被堵在下層船艙內(nèi)。
魯內(nèi)皺著眉頭看了眼,張牙舞爪的叛變者,對沖上甲板的小部分士兵高喊道:
“你們先去船尾甲板備戰(zhàn),零大人在那里,我解決了這些該死的叛變者就過去?!?p> 說完揮舞著拳頭加入了廝殺,閃金號的船艙頓時亂作一團,登上甲板的樓梯被叛變者牢牢控制住,大部分的士兵被堵在船艙里。
侍從輕柔的‘搖醒’波爾,聲音充滿了得意:
“王子殿下,亂起來,亂起來,計劃成功了?!?p> 波爾睜開眼睛,眼神中還夾雜著些許朦朧:
“什么?”
侍從有些語無倫次的說:
“計劃,計劃成功了,海賊們正在進攻,魯內(nèi)加上大部分的閃金士兵被我們的人堵在下層船艙,而零和剩下的士兵正在船尾的甲板上?!?p> 波爾這時才完全清醒,聞言興奮的跳了起來:
“好,索菲婭已經(jīng)沒人保護了嗎,太好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她的船艙………”
“殿下!”侍從打斷了他,臉色變得有些怪異的說:
“西斯先生傳來的消息說索菲婭會長不在船艙,在船頭的甲板上。”
“甲板上?”波爾愣了一下,隨即毫不在意的揮揮手:
“那更好,甲板空曠她沒有躲藏的地方,別廢話了,現(xiàn)在就出發(fā)?!?p> ………………
索菲婭雙手拄著細(xì)長的十字劍站在船頭的甲板上,對身后轟鳴的爆炸聲充耳不聞,面朝著大海,平靜的面對著巨浪滾滾,潮起潮落,思緒也如這海面一般翻涌。
自己是什么時候第一次凝視如此深邃的大海呢?
是父親第一次帶她出海經(jīng)商的時候,那時候自己只是個幾歲大的小女孩,每次浪花拍打船身,都會高舉雙手快樂的大喊大叫。
后來,因為父親不愿意讓貴族們控制閃金商會,也不愿意觸碰武器,奴隸這些利潤更大的生意,因此與國王的關(guān)系越來越差。
當(dāng)父親病倒的時候,自己第一次拿起了劍,在花園里教習(xí)了整整一天,直到雙臂紅腫,失去了知覺,再也無法抬起時,才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只可惜自己的天賦不夠,即便有零叔叔的教導(dǎo),即便拼了命努力,都注定無法成為超一流的劍客。
父親在一次出海時不明不白的去世了,那一天起自己成為了閃金商會的會長,魑魅魍魎,人心叵測,只能咬著牙艱難的前行。
直到今天……………
索菲婭抬起頭,夜空中繁星點點,燦爛生輝,古老的傳說中,人去世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護著自己愛的人。
索菲婭相信星星里一定有一顆是父親變化的,他正微笑的注視著自己,為自己祝福。
于是索菲婭笑了,明眸善睞,顧盼生輝,月光在這一刻都在她的笑臉下失去了顏色。
“父親,我會證明給您看,你的女兒已經(jīng)長大了,您可以安心了?!?p> 身后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索菲婭收起笑臉,平穩(wěn)的拔出十字劍。
劍身脫離劍鞘的剎那間,美麗,清純,妖嬈這些詞匯已經(jīng)從她的氣質(zhì)中剝離而去,只剩下凌冽而飛揚。
平抬起十字劍,轉(zhuǎn)身一指,劍尖正對著——高舉雙手跪在地上,一臉懵逼的圖蘭。
“不要殺我,我沒有錢,我什么都招,保大,先救媽,處女座。
你聽我說,其實我就是吃飽了撐得遛彎呢,是大大地良民?!?p> 索菲婭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怎么是這貨,他在說什么?即便如此手中長劍也沒有一絲顫抖,呵斥道:
“不要裝瘋賣傻,你是波爾的先頭部隊嗎?是他讓你來對付我的吧。”
圖蘭聞言翻了個白眼,拍拍膝蓋上的浮土站起身,目光充滿了憐憫與關(guān)愛:
“你當(dāng)你是碰碰車啊,誰都想要沖過來懟你,實話實說,你這就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癥,要不要去四院康復(fù)一下,我那里有熟人?!?p> “你……混蛋。”
索菲婭被他的胡言亂語,氣的雙目噴火,提劍欲刺。
圖蘭一扭腰,一溜小跑,跑開了,隔著老遠還大聲嚷嚷著:
“小啞巴,要記住,啞巴無所謂,精神病才是絕癥,要盡早治療啊,記住大臨市第四精神病院找圖主任?!?p> 索薇婭站在原地,額頭上黑線叢生,牙咬的咯吱咯吱響,手掌青筋暴起十字劍都快被她攥出水來。
混蛋…………心態(tài)崩了!
圖蘭跑出前甲板,回頭看了一眼,見索菲婭沒追上來,鼻子‘哼’了一聲,背起雙手,像公園里的老大爺一樣溜溜達達的四處亂逛。
遠處海面上正發(fā)射著炮彈的兩條海賊船,和船艙里的叛亂,在他眼里仿佛不存在一般,心態(tài)好的要命。
轉(zhuǎn)過一個彎,接近甲板樓梯的時候,正巧遇到了手里拿著燧發(fā)槍,氣喘吁吁跑上來的波爾。
圖蘭眼眸一亮,大喜過望下,主動迎了上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小子,命中注定你要為建設(shè)四院添磚加瓦了。”
與此同時,波爾也看到了圖蘭,‘嗷’的一聲,眼睛都紅了,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招呼著四個隨從把圖蘭圍在中間。
隨從們長刀出鞘,直指圖蘭,卻沒有動手,慣會迎合上意的他們知道,波爾殿下一定非常想要親手殺死這個敵人。
波爾盯著圖蘭哈哈大笑,暗想著殺了他,再劫持索菲婭,人生注定要到達頂峰了:
“賤民,得罪了我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罪孽,下地獄懺悔吧。”
說完,舉起手中鑲滿寶石的燧發(fā)槍,抬手就是一槍。
但圖蘭比他更快,手移動到胸前,掌心對著槍口,青灰色的霧氣從虛空中升起,纏繞在他手上,如同帶上了薄薄的手套。
“鑷風(fēng)——空門。”
「既入空門,身前事了,身后事還,是把‘偷’和‘還’兩個動作嫁接在了一起?!?p> 燧發(fā)槍的鉛彈在火焰的推動下沖出槍膛,一閃之間瞬發(fā)而至,在圖蘭手掌前三寸的地方突然消失。
下一剎那又在圖蘭背后三寸的位置突然出現(xiàn),速度不減,直接扎進了一個侍從的胸腔。
那個侍從完全沒有反應(yīng),直到劇痛席卷全身的時候,才僵硬著臉上的笑容。
低下頭看到胸口的槍傷和流淌的鮮血,接著踉蹌退后兩步,一頭栽倒在地上。